第2章 開箱取物
方清影立刻反駁道:「第一,他長得沒有你好看。第二,我喜歡錢,但是不屬於我的東西,再好我也不會要!我看他虛弱無助,我真的只是想幫他!至於他是不是毒蛇,我根本沒有時間去進一步探究!」
柳雲堂美滋滋地抿嘴笑笑,被女士當面稱讚長相好看,他一點都不介意。
不過,他覺得此時與之探討杜康的善或惡太浪費時間,問題的關鍵是接下來,他們要採取哪些行動。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晚你就這麼走了,如果他是賊,你就真成了他的幫凶。你現在去找那兩個戴禮帽的人說清楚,還來得及。」
方清影對柳雲堂善意的提醒猶豫不決,她向來信守承諾,她現在去說明情況,就是對杜康的背叛。當然,如果她真的背叛了一個歹毒之人,並不是什麼壞事。
正當兩人準備返回室內時,只見其中一個戴禮帽的男人從大門裡跑出來,西裝筆挺,神色機警,動作麻利,沿著大街急行而去。
柳雲堂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疑慮重重:「算了,他們肯定兵分兩路去追杜康了。而且,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慎重些。畢竟他們是會用刀尖傷人的,看他的狀態,不像是丟了東西的尋常百姓。」
方清影焦慮,在地上來回走圈,柳雲堂見狀,不失時機地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這裡面可能另有隱情,不如我們先離開,按照他說的去做,然後見機行事。如果有人懷疑你,我可以做你的證人,證明你無罪。」
「你為什麼相信我?你說過,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方清影咬著下嘴唇,直勾勾地盯住他的眼。
柳雲堂上前將方清影的斗篷扣子系好,擋住她旗袍上的血跡:「所以我得看住你,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一旦發現你在撒謊,我絕對不會手軟。」
方清影這才明白,自己已經成為一隻被狐狸盯緊的野兔,隨時有被咬上一口的可能。
「先生,你怎麼稱呼?」
「柳雲堂,你呢?」
「方清影。」
「這是你的真名嗎?我知道有些舞女用的是藝名。」
兩人坐上路邊的黃包車,方清影讓他放心,自己從出生起,就用過這一個名字。
「你的生意好嗎?」方清影對偵探行業頗有興趣,她想從身邊的這位偵探身上一窺究竟。
柳雲堂顯得萬分沮喪:「非常糟糕!我只接過幾個調查情人的案子,還有幫忙尋找寵物。我原本打算僱用一位助手,可是顯然現階段根本沒有必要。何況,偵探社的收入連秘書的工資都難以支付,沒人會願意來無償工作。」
「我也好不到哪去。雖然收入很高,但是工作辛苦,每天被人品頭論足,掙的錢得用來買衣服、首飾,而且要不停的買買買,永遠走在潮流頂端,否則,就會被其他姑娘比下去。客人喜歡時髦漂亮會打扮的姑娘,你首先不能讓他們失望,他們才會願意把錢花在你身上。你瞧,我兜里沒剩幾個錢。每天回家,都擔心房東太太會朝我要拖欠的房錢。這種日子,真是可悲可嘆。」
方清影對柳雲堂倒了一肚子苦水,委委屈屈,嬌嬌凄凄,這種自來熟的屬性讓她的心思在柳雲堂面前暴露無遺。柳雲堂不禁思忖,這個女人侃侃而談,對他毫不設防,要麼是真性情,要麼是有意迷惑他。
黃包車一路來到蓮花街21號。方清影用鑰匙打開杜康家的房門,柳雲堂隨她進屋,將房門反鎖。
他們站在客廳里,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柳雲堂走到牆邊拉動燈繩。方清影走進廚房,急於用肥皂清洗手上的血跡。
卧室在二樓,方清影甩著手上的水珠爬上樓梯,見柳雲堂正在衣櫃里翻找。而她的注意力被堆積在牆角的大量香皂吸引。
「梅花牌香皂,他買這麼多香皂做什麼?」方清影拿起一塊香皂聞了聞,對有人居然收藏香皂感到大開眼界。
「我見過有人收藏襪子,而且是穿過的襪子。」
柳雲堂邊說邊捧起一件疊好的厚重棉衣,一隻嵌在牆內的保險箱露了出來。
按照杜康提供的密碼,保險箱的門被打開,裡面的東西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幾捆現金,一條翡翠項鏈,一條鑲滿鑽石的手鏈。
方清影從沒見過這麼多錢,她興高采烈地把錢拿在手中欣賞,臉上露出情難抑制的歡喜。那狀態就好像棕熊見了蜂蜜,恨不得傻乎乎地一頭扎進蜜罐里。
柳雲堂冷靜地在卧室里查探,沒有相片,沒有信件,沒有日記,他所能看見的東西都毫無意義。杜康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他沒有辦法找出關於杜康的蛛絲馬跡。於是,他從紙箱里拿起一塊香皂揣進口袋,又從床底下撿起一個布袋交給方清影。
「把錢和首飾裝好,我們不能在此久留。」
說完,柳雲堂走到樓下又看了一圈,普普通通的房子,家裝樸素,環境整潔,可見杜康不是一個邋遢的人,就連茶几上的煙灰缸都擦得十分乾淨。
整個房間找不出女人的物品,杜康應該是個單身漢,但也不排除他會帶女人來家裡過夜的可能。
從目前所見,柳雲堂難以確定杜康的盜賊身份,雖然保險箱里有大量現金和看似昂貴的首飾,但它們不一定是偷來的。如果杜康能活下來,問題就會簡單許多,他會來找方清影,到時候,真相自然會揭曉。
兩人悄悄而來,又悄悄而去,重新回到街上,柳雲堂很紳士地將布袋從方清影的手中拎走。表面上是擔心東西太沉,實際上,他是怕方清影拿著東西跑掉。
「他應該是覺得自己活下來的幾率很小,才會把東西讓我保管。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方清影走在街燈下,夜已深,路上行人稀少,恰逢冷風吹面,一股凄涼感將她包裹。
柳雲堂提議,明天他們最好到警局和醫院打聽一下,幸運的話可以有所收穫。
「你這算是在替我辦案嗎?」方清影拋出一個問句。
「我這不是已經在為你忙東忙西的?」
「你怎麼收費?」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方清影突然止步,轉身懇請柳雲堂幫助自己解決這突如其來的麻煩:「我僱用你,事情解決后,我再付你錢,你看行嗎?」
柳雲堂笑了,他下意識地躲開方清影投來的灼熱目光,看向兩人印在地上的影子。
這個女人興許是個大麻煩,但他實在沒有理由不參與進來。整個事件充滿奇幻色彩,杜康仿若一隻放飛的風箏,搖搖在天,若隱若現,柳雲堂本能地想要將風箏線緊握在手,然後慢慢將其收回。
此刻,他的身體里,一顆獵奇之心正蠢蠢欲動。
「反正我也沒案子,何樂而不為?」柳雲堂笑呵呵地邁開步子。
「你去哪兒?」方清影見他朝前走,便跟於其後。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始終保證,你在我的視線里。」柳雲堂輕鬆地哼起了在俱樂部聽過的曲子,不緊不慢地說著。
方清影見狀,覺得自己成了籠中鳥,心中氣惱:「我也沒翅膀,飛不了!難道你要像監視嫌疑犯一樣,從白天盯到黑夜?」
柳雲堂解釋說,不跟著她也可以,不過杜康的東西,他必須帶走。而方清影自然不放心,那麼重要的東西隨便交給一個認識才幾個小時的人,萬萬不可。結果,方清影欣然同意柳雲堂跟隨自己回到租住的公寓。
她的房間在一樓,推開房門,一眼便能窺探所有。雙人床,衣櫃,木桌,一間浴室,僅此而已,多一樣不多,少一樣不少。
「我聽說,許多舞女住的可是豪宅,你是不是混得太差了?」柳雲堂拉過一把木椅,坐下休息,嘴裡還不忘挖苦一下眼前看似光鮮,實則潦倒的女郎。
方清影冷笑著反問道:「你住的地方很大嗎?」
見柳雲堂抿著嘴唇不回答,她也不予理睬,自顧自拿上睡袍去浴室洗漱。
房間如此狹小,就算他在地上打個地鋪,難免不被上下床的方清影給踩得夢中驚魂。搞不好,他今晚要睡走廊了。
正尋思,忽聽木門發出「咚咚咚」的聲響。他打開門探頭一瞧,只見一位中年婦人裹著披肩立在走廊里。
婦人伸脖子朝屋裡看,神色嚴肅,放開嗓門喊道:「方清影?你在不在?」
「你是——」
還沒等柳雲堂反應過來,婦人便從他身邊擠進屋裡:「我是房東!」
方清影聽見聲音,急忙披上睡袍,出來見人。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方清影瞬間軟了下來。她被房東太太犀利的眼神震得現出原形,小貓咪似的柔聲道:「房東太太,我現在錢不夠,下個月保證把欠的房錢都補上!」
婦人無奈,她實在怕方清影如同前一個房客那樣,拖欠房費,結果忽地人間蒸發。
「一個月,兩個月,眼看三個月,你說你每天都工作,怎麼會沒有錢賺呢?那麼辛苦跳舞,若是賺不到錢,乾脆就不要跳了嘛!」房東太太也是焦頭爛額,急得直拍手掌:「你給我錢,我馬上走,免得影響你們!」
方清影一聽,羞得臉面緋紅:「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房東太太的眼珠子滴溜一轉,搖頭淺笑:「你們是什麼關係都好,我這個人不愛說閑話,出了這個門,我不會亂講的!你快去拿錢吧!」
柳雲堂意識到房東太太把他當成了方清影的「客人」,一邊苦笑,一邊掏出錢包把全部現金交出:「這些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