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森林的女孩
序
蕭以經無力再走了。
林子里下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在廣袤的山林里回蕩著,分外動聽,好像永遠不會歇息。細如絨毛的小雨飄落在每一片脆嫩的葉子上,為樹木洗卻一新,在這樣滿眼的翠綠里,朦朦朧朧形成白色的雨霧,什麼都看不太清楚了,一個人出來旅行真的不只是需要勇氣,現在只能看著指南針埋頭向前走。
雨水已經將鬆軟的泥土表面打濕了,心情落寞,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得走著,再走三個小時大概就可以走出這片山林,進了前面的山谷,就歇息一下。
已經離開家四天了。心情其實好了一些,但每天看著空曠的荒野,寂靜的山林,內心更加孤獨。兩個月前的高考....沒有出現好的成績。五百一十分。少了分數線十三分,和自己嚮往的警校無緣.....
蕭想要復讀,母親不希望他當警察,要他選擇普通院校,這已經不是這幾個月才發生的爭執了。
快要走不動了....剛想著停下來,模糊的看到前面老樹下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像一個人躺在那裡。蕭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疑惑中加快腳步向前走。
是的,那就是一個人,一個女孩子...一動不動的捲縮在大樹底下。
蕭的腳步跟著心跳莫名的加快,這樣連綿的雨里怎麼還會有人睡在這種地方?
蕭走近了,女孩完全沒有反應,好像睡的很香很沉。
她捲縮成一團,只穿著純白的薄外衣和連衣裙,被雨水和霧氣弄的濕透了,蕭蹲下來仔細瞧她。儘管閉著眼睛,模樣卻很可愛,睫毛被雨水粘在了一起...蒼白的小臉也濕漉漉的...
「喂,醒醒啦...」
不知女孩是生病了還是昏迷了,出現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很可能是被人販子或藏在山裡的壞人綁架逃出來的....因為看穿著也不像生在山裡的女孩。女孩依然沒有反應,蕭伸手去拍她的肩膀,手伸到一半,他呆住了...
在女孩的胸前,插著一把匕首,剛剛的視角被胳膊擋著所以看不清楚,靠近才發現,那把匕首深深的扎在女孩胸膛里,殷紅一片,只是被外衣擋住了。蕭輕顫著把手放到女孩的肩膀上,冰冷刺骨,又伸出雙指停在在女孩鼻前,雨中的空氣太寒冷,雨水不斷擊落,感覺不到氣流的存在...
蕭面無表情的站起來,心裡卻已經慌亂無措。他想過會遇到很多突髮狀況,但是沒想過會遇到死人...
小心翼翼的把女孩翻過來讓她平躺在草地上,伏在她胸口的匕首旁聽了半天,終於確定能聽見微弱的心跳。女孩還活著...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那露在胸膛上只剩幾寸的匕首,殷紅的血跡和純白的衣衫,在雨水的折射下格外刺目。
蕭解下自己的背包,找出從家裡帶來的紗布、酒精、止痛藥....倒在地上,卻又望著它們無可奈何,媽媽是市醫院外科的主任,自己多少也對這種急救方法略知一二。但也只能給女孩簡單的止血包紮一下,不能拔出那把刀,這種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把匕首抽出來女孩還不死的話就是神仙了。
女孩的外衣口袋裡,只有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機,是不認識的系統,另外還有五塊錢,和帖著卡帖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卡...看來不是遇到搶劫,那麼可能是樹林中有躲避警察的壞人。蕭這樣想著,警惕的看看四周,除了細細密密的雨絲,連一隻鳥都沒有。女孩衣服上的血跡被雨水打濕,自己很難判斷是多久前受的傷,手機沒有信號,如果現在自己走出山林去求救,再返回來最少也要五個小時,她這種嚴重的傷勢很難堅持,並且到那時天已經黑了,留她獨自在森林裡就十分危險。如果自己帶她離開,路途遙遠會加重她的傷勢,可是等在這裡,也似乎不會有人來救援...
蕭再看看女孩,她仍一動不動的昏迷著。無奈的在旁邊坐了下來,...把自己的衣服裹在女孩身上,握了握她冰冷的手,心底的憐憫一層層蕩漾開,活到十八歲,從沒有見到人從自己面前死去...
期待她能醒來,醒來告訴自己還有什麼願望,自己一定會幫她實現的,只要他能做到...很想看她睜開眼睛的模樣,嚴重的傷勢並未讓她流露痛苦之色,她眉目清秀,睜開眼睛一定很好看。雖然兩個人差不多都濕透了,但蕭還是搭起了帳篷,將女孩小心翼翼的放進帳篷里,讓她暖和一些。自己握著她的手,就這樣靜靜守著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感覺很微妙。
女孩的手機需要密碼打開,但打開應該也和自己的一樣,在這荒林里沒有信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雨一直細細密密的下著,時不時的看看女孩還有沒有心跳......
......
而女孩卻在一個夢裡。
夢境中,自己在看著自己的身體里,看見有一團淡淡的火苗在燃燒。
淡淡散發幽光...小心的跳躍著,燃燒著,吸附身體里殘存的能力,迸射出小小的火花,壯大自己的火苗。無聲無息。在天際的雲端,彷彿聽見一聲遙遠的嘆息,是媽媽的聲音。一道閃電刺目的穿透一切,一瞬間又全部暗淡下來,很多的濃雲翻湧而至,好像悶塞著胸口,想吐吐不出來。一個嘴角帶著血跡的人在血海中微笑的說著什麼,什麼都聽不清。渾身都是酥麻的感覺,嘴裡乾乾的,有一股腥苦的味道,勉強睜開眼,朦朧的霧裡,一張放大的熟睡的臉貼在面前...
女孩本能的掙脫抱在身上的手臂,退開幾步。意識還不太清醒,無法回憶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面前陌生的面孔是誰,但是訓練形成的習慣告訴她要先離開再說。盡量不發出聲音的爬出帳篷,胸口很痛,低頭看是一把匕首,帳篷外面,滿眼蔥綠模糊是樹,在還未亮起的天光里,影影倬倬。
胸中有種微弱但強韌的力量支撐著整個身體朗朗蹌蹌的向前。又總有嗡嗡的聲音在腦子裡迴響,血又從傷口流了出來,身體居然被隔著衣服包紮了....真是奇怪,必須儘快到城市去,身體像是在飄,不知道走了多久,踉踉蹌蹌的女孩又摔倒了,再一次昏了過去...
......
蕭睜開眼的時候,一直昏迷在身邊的人居然不見了。
他驚訝的爬起來張望,哪裡也沒有那個白色的影子,帳篷里只留有他蓋在女孩身上的衣服和一些血跡,想呼喊女孩把她找回來,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麼。
「喂——!」他拖長聲音呼喊了一聲,樹林也回復他喂。
因為連續幾天的跋涉讓身體非常疲勞,自己是在夜晚降臨后就睡著的,現在醒來天已經快要亮了。清晨里的林子像一個霧靄迷宮,前後左右都是樹木,被霧氣圍繞著,五十米開外就看不清楚了,如果等這大霧散去,只能是太陽出來之後。自己要去哪裡找她呢,她獨自一人又能走多遠呢。
感覺真像一場夢,自己真的有遇見這樣一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