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蕭弋飛快地掃了一眼,等確認兩個孩子都沒什麼妨礙后,他便先伸手,微微顫抖著將楊幺兒抱在了懷中,低聲道:「準備水,給娘娘擦洗。」
「是。」宮人們趕緊應聲。
蕭弋將人抱了起來。
宮人們忙換了乾淨的床褥,又為楊幺兒擦洗乾淨,然後取了新的衣衫來,服侍楊幺兒換上。
粘膩的感覺漸漸消失了。
楊幺兒才軟綿綿地倚靠在了蕭弋的懷裡。
蕭弋抬起她的下巴瞧了瞧,她方才咬人蔘時,實在太過用力,這會兒瞧著還留有一點血跡。
蕭弋心下又軟又覺得酸澀,他俯身吻了吻楊幺兒的唇,吻去了唇邊的血珠:「朕的幺兒受苦了。」
楊幺兒有氣無力地道:「皇上壞,不同皇上睡覺了。」
「是,是朕壞……」
「下回皇上生。」
蕭弋哭笑不得,道:「好,下回朕來生。」
楊幺兒迷迷糊糊地閉上眼,道:「算了,好疼的呀……還是不要生了……」
蕭弋摩挲了兩下她的面頰,低聲道:「都聽幺兒的。」
窗外大雪依舊紛飛,而屋內卻溫暖如春。
門外的六公主也終於鬆了口氣,叫人扶住自己,緩緩往回走。
皇后誕下龍鳳胎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之後更是各地張貼榜文,以普天同慶。
岷澤縣。
與當初從京里來的富戶李家,挨在一處的宅子,門上掛著牌匾:楊宅。
榜文張貼出來時,留守岷澤縣的李家人當即便上了門,笑著道:「楊老爺,楊夫人,今日不如攜楊家公子,一併到咱們家來吃酒。」
楊家人還有些瑟縮唯喏。
先前接受這座宅子的時候,他們就嚇了一跳,不敢信。後頭李家人時常對他們親近示好,他們才慢慢放下了心,心裡隱隱約約明白,多半是幺兒到京里,是給一個大官兒作妾去了。
「今兒是什麼日子?」楊氏迷茫地問。
「皇後娘娘誕下龍嗣了,方才貼了榜文宣告天下呢。」李家人笑著道。
楊氏笑著道:「好,那便一併吃酒吧。正好也沾沾喜氣。」
說話間,楊家小子進門來了。
他今年已長到十八歲,雖說是讀了私塾,後頭李家又做主給請了更好的先生來,但到底受了環境所限,到底也沒學出個名堂來,只等著明年能考個秀才,能讓家裡減免一些賦稅,在縣鄉獲得些好處,已是大善。
楊氏便趁現在張羅著給他娶了親,上月正有了身子。
可不是想著沾沾貴人的福氣么。
李家已經備好了宴。
楊氏幾人便一併往李家去了,吃酒閑話。
楊氏不敢提幺兒。
想問,又不敢問,若是知曉她過得不好,卻也是沒法子的事,若是過得好,但到底也是妾,她也沒臉多問。
「吃酒,吃酒。」楊氏端起酒杯,露出了笑容。
……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皇子皇女長到五個月大。
蕭弋方才終於收了網。
大晉官員竟遭人頂替,登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蕭弋手握兵權,立即施出鐵血手段,拿下假冒之人,李府也終於跟著倒了台,為天下人所不齒。
蕭弋道:「正是皇後娘娘敏銳非常,辨出天淄國人與大晉人之不同,這才沒讓他們逃過。」
那些因此被查抄的家族,這時候連半分異議也不敢有。
他們只能哭喊痛罵指責那背後下手的奸人,和同奸人有牽連的李府!
一時之間,皇後娘娘乃是天上神女化身,引得錦鯉伴身的話,又在大晉上下傳遍了。
京城的城門下,一駕馬車悄悄向外行去。
馬車內坐著嬌俏的少女,與裹著黑紗的高大女子。
斛蘭笑了笑,啞聲道:「也未必算是敗了,至少天淄國勢必要被大晉所剿滅了。」
鳳亭沉著臉,沒有說話。
他的視線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個匣子上。
那匣子是他救了大晉的皇后時,得的贈禮。
斛蘭也歪頭瞧了瞧。
她突地笑道:「對了,還未同兄長說呢,娘娘還送過一匣子炭,讓我拿去烤火呢。」
鳳亭沒有說話。
斛蘭也沒有再開口。
她的面上掛著一絲笑容,緊緊盯住了那匣子上的紋路。
他們如亡命之徒,四處奔逃。
來到大晉時,心有大圖謀,他們要不知不覺換了皇后,換了皇上,換了滿朝文武,再用大晉去攻打天淄國,以摧毀那個令他們一回想,便覺得噁心萬倍的地方。
可後來。
他們見到了大晉的皇后。
人對自己缺失的東西總是格外渴望的。
斛蘭如饑似渴地汲取著她身上的光。
初時她想要過大晉皇后那樣的生活,可後來她便只想大晉皇后應當過更好的生活。
這般天真柔軟的人,若是不能過得越來越好……
那這世上大抵也再不會有好的時候了。
斛蘭啞聲道:「兄長,咱們又去哪裡呢?」
天淄國一日不滅,他們終究一日無法停下。
「大月國。」
……
皇宮中。
蓮桂負責逗弄小皇子,劉嬤嬤則與春紗要更細心地照顧小公主。
生了一回孩子,到底是傷了元氣,到如今楊幺兒還未完全緩過來。
她懶洋洋地倚在榻上,讀書讀了一會兒,實在覺得無聊了,便叫嬤嬤給她取話本來。
如今太後身死,徐嬤嬤便也回到了養心殿來伺候。
徐嬤嬤招架不住她的目光,便不言不語地去取了話本。
還是先頭沒有讀完的那本《書生風月事》。
等蕭弋回來時,楊幺兒剛剛合上了書。
蕭弋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大步走上前去,將楊幺兒扳了過來面向他。卻陡然見楊幺兒淚流滿面。
「這是怎麼了?」蕭弋驚了一跳。
楊幺兒抽抽噎噎地將話本塞到他的懷中,啞聲道:「讀完了。」
「讀完了,便讀完了,還有新的呢。」
「不讀了。」楊幺兒生氣地道。
蕭弋輕撫過她的髮絲,低聲道:「是不是不好看了?」
楊幺兒點了下頭,道:「皇上先前說,我們學書生和翠娘,學了……學了好幾回呢。」
蕭弋面上微微發燒,低聲應:「嗯。」
那幾回學的自然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楊幺兒眉眼都耷拉了下來,道:「書生杜郎考中了狀元。」
「嗯,那不是好事?」
「可考中狀元后,他便納了翠娘的兩個丫鬟,旁人給他送舞姬樂伎,他也都收下……」
蕭弋一個激靈,心道這窮書生寫的意淫話本,著實害人!
他忙道:「朕與幺兒,又哪裡會如書生與翠娘呢?這等狀元也不是什麼好狀元,日後朕要是瞧見這樣的,定是讓他滾回老家去!不得為官!」
「當真?」楊幺兒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瞧他。
蕭弋將她擁入懷中,啞聲道:「當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皇帝的話,都是金口玉言,又怎會反悔?」
楊幺兒抽抽搭搭地捧住了他的臉,親了親他:「蓋章了,說定了。」
蕭弋反手扣倒她在床榻之上,溫柔地道:「嗯,蓋章了。」說著,他吻了吻她的唇。
他與那書生怎會相同呢?
於書生來說,翠娘只是一時愛慕的那一抹驚艷。
而幺兒於他,是他自年幼時至今,於暗不見天日的皇宮中齲齲獨行,終能見到的烈日艷陽。
是他的心所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