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六公主忙收斂了笑容,正經地問:「你問大晉的皇後娘娘了?」
「嗯。」
六公主捧著下巴嘆了口氣:「她的臉真好看呀,如此,倒也可原諒她了。若是將來她死了,能將臉皮給我多好呀。」
鳳亭淡淡道:「她如今不僅知曉我是男子,還知曉你我二人都是假扮而來。」
「原來她這樣聰明!」六公主驚訝道。
鳳亭腦中驟然浮現了一個詞。
大智若愚。
待馬車行到一半,鳳亭便打起帘子跳了下去,朝著一處客棧走去。
半個時辰后,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年輕男子,穿著紫色衣衫,款款從客棧走了出來。男子生得極其俊美,只不過半邊臉不知何故塗黑了去,於是一面白一面黑,瞧著甚是奇怪。
他走到了一處宅邸外,繞著那石獅子走上了一圈兒。門房見他行跡怪異,便主動上前來問他:「你是何人?」
鳳亭反問他:「這裡可是東陵李家?」
……
兩日後再行朝會,大月國使臣前來求見蕭弋。
此時方知,前幾日還堅持要將公主嫁給皇上的使臣,今日便道,大月國的大公主想要嫁給越王蕭正廷。
原來,大公主見皇上始終不肯鬆口,她便自作聰明,想要另闢蹊徑,先去討好太后,等入了永安宮,她便見著了越王,這一面,便令大公主念念不忘了。
大晉的這位少年皇帝,容貌雖俊美,但眉眼陰鷙,讓人見之就覺得心底打顫。
越王便不同了,模樣英俊,性情溫和。
大月國公主便一心想要嫁越王了。
在使臣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蕭弋便朝蕭正廷的方向看了一眼。
蕭正廷立在那裡,神色平靜,看不出歡喜的意思,但也沒有絲毫要抗拒的意思。
蕭弋剎那想到了,先前蓮桂報與他的事。
既然太后心中有意蕭正廷……
蕭弋嘴角勾了下,顯得有些涼薄,他看向底下的使臣,道:「朕允了。」
蕭正廷依舊沒開口。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皇帝縱使年紀再小,到底也有高於他的權利。
等到使臣叩地謝恩后。
蕭正廷也方才緩緩上前,謝過了恩。
見皇上終於鬆了口,底下大臣便也活躍起來,重提天淄國六公主。
蕭弋掃過他們,淡淡道:「天淄國與大晉習俗禮節大相徑庭,六公主恐無法適應,不若先留天淄國使臣於京中暫住些時日再議。」
這位天淄國的六公主有沒有命留在這裡,還是兩說呢。
蕭弋十分小氣地心想。
眾人散去,蕭弋邁出了殿門,卻見石階之下站著一個著月白色衣裙的女子,頭上落了雪,看上去模樣秀美,又有些楚楚可憐。
是大月國的大公主。
她穿的乃是大晉制式的衣裙,倒還真有幾分大晉人的味道。
大公主見到蕭弋,便當即拎住衣裙,朝他微微屈身,行了個大晉禮。
「綺雲見過皇上。」
蕭弋這才又掃了她一眼,便見她生了一雙杏眼,眼底流露出一點怯意,顯然有些懼怕他。但見蕭弋沒有動作,綺雲公主就又往上走了一步。
她咬了咬唇,低聲道:「皇上……」話音落下,她的眼淚便也跟著落了下來。
蕭弋神色淡淡地看著她,便瞧她還有什麼招數。
綺雲公主囁喏道:「此事,此事並非我心中所求,盼望皇上收回成命……我心中,我心中所傾慕的人……」她抬眼向他看去,淚眼朦朧之下,似乎傳遞出一絲情意:「是您。」
但她到底生得不夠美,連楊幺兒一分也不及。
蕭弋輕易窺見了她眼底掩藏的退縮與驚懼之意。
蕭弋淡淡道:「哦?」
綺雲公主還當他信了,便接著往下道:「我身邊跟隨的使臣,得了父王的指令,欲讓我嫁入越王府中。可我早在那日大宴上,便……」
說罷,她抿住唇,低下頭去。她身上系著的大氅往下滑了滑,如此再一瞧,她裡頭的衣裳哪裡算是大晉制式的衣裙?分明是用大晉的衣裙,裁去領口、腰部,於是便這樣露出了一小片的胸脯,同纖細的腰……
到底還是大月國服飾的款式模樣。
蕭弋的目光落上去。
綺雲公主的呼吸微微一滯,面頰上倒還真浮現了一絲羞色。說到底站在她對面的,始終是一個俊美男子,叫對方這樣一打量,綺雲公主便覺得渾身都燒了起來。
這時候,她卻只聽得大晉的皇帝淡淡道:「是嗎。」
綺雲公主倒也並不氣餒,事實上她也沒得選擇。她知曉大晉的人都重禮教,喜歡做表面君子,面上自然會表現得不屑一顧,內里怎麼想便不好說了……
她張了張嘴,正欲再開口。
蕭弋出聲道:「原來綺雲公主心中愛慕朕,偏又迫於無奈,只得嫁給越王……」
綺雲公主點了下頭,眼底承載的眼淚順著掉落了一兩滴,掛在臉頰上欲落不落。
「可令旨已下,自是不能收回的。」蕭弋露出些許思索的神情,隨即道:「既如此,瞧見那兒了嗎?」他抬手一指。綺雲公主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心道,他的手指倒是十分好看的,可惜氣勢太過壓人,讓人受不住。
綺雲公主壓下腦中念頭,便看見那方是石階、欄杆,與空曠的地面……
她疑惑地看著蕭弋。
蕭弋道:「不若觸柱而亡,守下這份堅貞不屈的情意?」
綺雲公主怔住了,一時間連做什麼表情都忘記了,只愣愣道:「皇上?」
此時小太監快步行來,他走近蕭弋身邊,俯身低聲道:「皇上,娘娘醒了。」
蕭弋當即轉身便走,連半個眼神沒分給綺雲公主。
綺雲公主望著他走開的身影,心底沒由來地一陣緊張,雙腿也跟著發軟。
一邊的侍女忙扶住了她,低聲喚:「公主?」
綺雲公主環顧四周,都是身披盔甲的士兵,還有那佩刀、神色冷峻的侍衛。
她將想要說的話全都吞回了肚子里,扶著侍女的手腕便往外走。
她眉頭皺著,心下惴惴,又有些怨懟。
她自然不是真心傾慕大晉的皇帝,她怕他還來不及。何況她早就聽聞了,那大晉的新帝自幼體弱,不一定能活得過壯年。相比之下,倒不如嫁給越王。
奈何父親命她,先嫁越王,再假意與新帝相好,若不能將二人操縱於手,便挑撥他們也好……
可眼下,她方才一示好,便遭遇了麻煩。
難道大晉男子便當真不喜,女子這樣直白示愛嗎?
早知如此,她便該再含蓄些。誰能知曉,世間還有這樣男子,送上門的也不要呢?
蕭弋邁入坤寧宮中,楊幺兒已經梳洗過後,坐在鏡子前,手裡捧著一本書,磕磕絆絆地讀了兩句,便沒聲音了。
室內燃著炭火,十分暖和,她身上的衣衫便難免顯得單薄了些。薄薄透透兩層裹在身上,蕭弋一走近,便瞥見了她的脖頸、手腕上,都帶著一點紅痕。
大抵是前一日太用力了些。
蕭弋挪開目光,便挨著她在桌案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