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若真瞧上一眼,便能使人忘憂,只恨不能用世間的一切去換她了!
……
楊幺兒聞言回頭,瞧見了劉嬤嬤懷中的匣子。
她獃獃地伸手拿了過去,說著:「嬤嬤。」然後打開了匣子。
便見裡頭擺滿了零碎的小玩意兒,正是她欲帶在身邊,卻沒能帶在身邊的玩具。楊幺兒開心地胡亂撥弄兩下,卻觸到一個硬乎乎的東西。
楊幺兒伸手拿起來。
劉嬤嬤在旁邊卻看得眼皮一跳。
那是一塊金玉製成的玩意,長約二三寸,身刻銘文,握在手中,便覺分量微沉。
楊幺兒好奇地捏在手中,來回顛了兩下。
劉嬤嬤一顆心,便也跟著來回顛了顛,若是那玩意兒掉地上去,劉嬤嬤一顆心定也要跟著摔個粉碎。
楊幺兒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它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匣子里剩下的玩具,就這樣被她忘到腦後去了。
她伸出手指,繞著它的輪廓描了一圈兒。
平頭翹尾,為虎狀。
楊幺兒自是認不得這東西面目的,但劉嬤嬤到底在宮中伺候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便也有兩分見識。大晉無論軍隊大小,皆由虎符或帥印調遣。
如今握在姑娘手裡的,便該是虎符了,只是,究竟是那支軍隊的虎符,劉嬤嬤便是猜不透的了。
她只覺得心驚肉跳。
皇上竟然將這樣的東西,混進了一匣子玩具裡頭,若是不慎摔了怎好?雖說一兩下是摔不壞的。可……可總叫人一顆心都被攥緊了!
劉嬤嬤想來想去,還是指著那金玉做的虎符,道:「此物貴重,姑娘要收好,不得隨意拿出來把玩。」
楊幺兒轉頭瞧她。
劉嬤嬤只好又強調了幾聲:「值錢!這個東西值錢得很!」
楊幺兒恍然大悟,她舉著虎符上下比劃一番,像是在掂量,將它放在哪裡才好呢。
如此糾結一番。
楊幺兒將它塞進了隨身的綉囊里,那綉囊本就空空,塞了東西進去后,便鼓脹起來,將花紋都撐滿了,更顯精緻非常。
劉嬤嬤張了張嘴,她想說這樣恐怕不大穩妥。
但到了最後,她還是閉上了嘴。
皇上既然將東西給了姑娘,那便是任由姑娘處置的,又哪裡輪得到她來操心呢?
劉嬤嬤將注意力從中挪開,轉而問起了另一樁事:「姑娘身上的紅疹可好些了?」
說著她便伸手,去撥楊幺兒的領口。
楊幺兒微微閉眼,張開雙臂,竟是十分配合。
劉嬤嬤瞧見她的模樣,面上忍不住湧現了笑意。
姑娘這般動作,瞧著倒是眼熟得很。
劉嬤嬤轉瞬便想了起來——
這個模樣,不正是跟著皇上學的么?好幾回皇上換衣裳,姑娘都站在一旁瞧著呢。誰曉得她竟是悄悄記下了這些動作。
「姑娘真聰明。」劉嬤嬤說著,解開了楊幺兒脖頸前的紐扣。
撥開領子,便見底下皮膚泛著淺淺粉色,紅疹已然大消。
劉嬤嬤見狀,一邊放下了心,一邊又打趣笑道:「姑娘身子金貴、嬌嫩,還是該養在宮裡頭才好。」
楊幺兒也不知她所言為何,只抓住了「宮裡」二字。她如今倒也知曉了,皇上和她之前住的地方,都叫宮裡,如今這個地方叫宮外。於是她點了點頭,低低地說:「嗯。」
劉嬤嬤瞧見她的樣子,又笑道:「姑娘若是將這話說與皇上聽,皇上定會心喜的。」
楊幺兒:「嗯?」
劉嬤嬤道:「不急,日後總有一日,姑娘能自己親口說的。」
楊幺兒:「嗯。」
劉嬤嬤到底比春紗頂用,轉眼便將李天吉送來的管家給頂了,如今宅內事宜,一應由她操辦主持。
那管家也不敢同她搶,反倒還配合萬分。
轉眼一日過去,楊宅外把守的虎賁軍依舊,但宮內的風波卻漸漸得到了平息。大臣勛貴們,不再每日到皇上跟前報道,他們只默默催促起禮部、儀制清吏司。永安宮那頭,便如被人遺忘了一般。沒人前去找太后的事,但太后也仍舊別想踏出宮門。
太后是個不服輸的,她扶住連翹的手,抬腳邁腿便要往外走,卻在養心殿的宮門前叫人攔下了。
依舊是以為太后安危著想為藉口,讓人挑不出錯來。
「他們這是何意?啊?難道是要等到皇帝大婚後,再解了哀家的禁嗎?好大的膽子!他們好大的膽子!哀家是什麼身份?他們都忘了嗎?」太后如困獸一般,來回踱步,面上已經蒙上了一層陰沉沉的色彩。
徐嬤嬤嘆了口氣,道:「太后,老太爺已經入過一次宮了。」
太后抿緊唇:「父親如何說?」
「老太爺跪在皇上跟前,一邊流淚,一邊斥責您未盡到母親之責,更未盡到太后之責,今日禍患,與您脫不了干係。李家願自領罰……」
儘管早就習慣了娘家人的作風,但這會兒太后還是抬手捂住了胸口,將那點不甘與氣憤往下壓了壓。
她坐回了位置上,剛才的話再不提起,與那個暴怒之下脾氣發作、口不擇言的自己,彷彿成了兩個人。
經這盆冷水一潑,太后冷靜了下來。
李天吉之流,終究只能為她處理一些瑣碎的事。她決定著蕭正廷的權勢地位,娘家又何嘗不是決定著她的權勢地位?正因為李家身負清名,名下囊括無數學子,方才有她今日做了太后,在永安宮內,肆意拿捏先帝留下的兩位太妃。
太后死死咬著牙,她掰著手上的甲套,道:「……那便忍罷。」
忍到他大婚,忍到他親政。
他以為如了他的願,以後便能一鼓作氣掌得大權了嗎?
且看先帝當年,便知小皇帝日後的結局了。
楊宅。
楊幺兒站在帳子前,身上的衣衫都褪去了,劉嬤嬤將她仔細打量一番,便趕緊給她披上了衣裳,道:「姑娘身上的疹子都消了,今日能出門去玩兒了。」
正說話間,李家兩個姑娘就來了。
春紗進門來時,還道:「孟家的人也來了,就那日那位孟萱姑娘,像是來尋姑娘賠禮道歉的,還帶了禮物來。」
劉嬤嬤聞言,眉梢一挑,看上去有些凶。
她問:「賠禮道歉?那位孟萱姑娘,欺負楊姑娘了?」
春紗口拙,半晌擠出來一句:「倒也並非什麼大事,只是孟家姑娘應當與李家的姑娘不合,那日李家的陪著姑娘去脂粉鋪子里玩,正巧撞上了。那孟家的,就拿咱們姑娘做筏子嘲諷了李家的。」
劉嬤嬤眉毛一橫,神色冷厲:「怎能算是小事?將他們驅走!冒犯了姑娘,哪裡是兩句道歉告饒的話,便能一筆揭過的?他們若非察覺了姑娘的身份,恐怕也不會上門來道歉。」
春紗聞言點頭:「那我這就去派人將他們驅走。」
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幺兒突然出聲道:「禮物?」
春紗愣了下,轉頭回道:「是,是帶了禮物來,姑娘怎麼了?」
「收下。」楊幺兒一臉正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