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與迎接
看著愛西絲始終擔憂的擰著眉頭,曼菲士便揀一些笑話逗愛西絲。儘管愛西絲很配合,笑容在那精緻的容顏中綻放。
可曼菲士卻是濃濃一嘆,摟過愛西絲,不再說話。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腰衣上浸出血,姐姐大概不會笑得那麼勉強。噢,那該死的卡布達,怎麼不把紗布再包厚一些?
兩人沉默的看著,不遠處忙碌的人們在尼羅河畔穿梭,打漁,捕鳥。歡愉的氣氛,卻並沒有感染坐在轎子上的兩人。愛西絲只盼著轎子速度再快一點,早一些回到宮殿,讓醫官替曼菲士止血。而曼菲士,只是看著懷裡安靜沉默的少女,目光堅毅---他所有的成長,都是為了保護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為了這一點,他什麼都能夠忍耐,什麼都能夠踏碎!
……
「看,那是被神眷顧的公主!」在尼羅河畔汲水的少女,看清坐在轎子上的人之後,發出驚喜而狂熱的尖叫。
勞作的眾人,目光順著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個雙眼如同星光璀璨的少女,那個傳說中被神眷顧的公主,就坐在轎子上微笑!
人群頓時沸騰了,周圍的人,不斷的向著轎子這邊聚集過來。
那個在四年前僅用兩根木製長矛斬殺尼羅河鱷的公主,第一次離大家這麼近!
愛西絲保持著不變的微笑,從容的應對眾人的獻禮與歡呼。手卻慌忙的把擦汗的亞麻帕子,蓋在曼菲士被血染紅的腰衣上。
在擁擠的人潮中,轎子的速度越來越慢,甚至好幾次被人群擋住,以至於無法再前行。
路過的商隊,好奇的指著被人群圍住的轎子,問著本地人:「那是誰?難道是法老王出行?」
本地人自豪的笑起來,語氣帶著崇敬和自豪:「那是被神眷顧的公主!是能夠用木棍輕易殺死尼羅河鱷,擁有神之力的公主!」
「怎麼可能!尼羅河鱷是青銅劍都殺不死的!」商隊的領隊表示不信,以他走南闖北的閱歷,絕不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事!
本地人很不高興對方表示懷疑,撇嘴道:「那天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四下打聽打聽!」
商隊的人連忙送上一匹亞麻布:「不,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在表達自己的驚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想聽你說說那個傳奇。」
本地人愉快的手下亞麻布,開始給這群商隊說起四年前。本地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向人描述公主殺鱷魚的情景了,語言生動,很快就迷住了這群商隊……
而另一邊,被眾人圍住的愛西絲,因法老王派來侍衛隊維持秩序而得以順利的脫身。這是愛西絲第一次感受到埃及人對神的崇拜----那麼純粹,那麼執著,那麼狂熱!
早就得到消息的法老王,率著眾人站在宮殿門口。他等待的並不是兒子,而是埃及的未來---更加繁榮、更加強盛的帝國未來!
看著愛西絲和曼菲士落轎,法老王這才大笑著走過去:「我的孩子,祝賀你!」在看到曼菲士穿著平民布料的腰衣時,不著痕迹的皺起了眉頭。在看到愛西絲手中染血的亞麻帕子后,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向愛西絲投去讚賞的眼神,臉上重新回復愉快的笑容。
「父王!」曼菲士大步走向法老王,步子沉穩、堅定。對他來說,他不僅僅是走向自己的父王,更是在走向既定的命運。
那是他,不可逃避的命運!
法老王,全埃及最尊貴的存在,也是最為孤獨的存在!
幸好!幸好,他一路有姐姐相伴!
他知道,只要他回頭,就一定能夠看到那個始終淡然微笑的姐姐!只要一想到,他身後站著姐姐,他便不再退卻!
在法老王拉著曼菲士,與眾人步入宮殿的時候。愛西絲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她知道,父王已經明白了。當下,愛西絲吩咐亞莉將收到的贈禮分派給轎夫,又讓亞莉將醫官帶到曼菲士的寢宮,又命西奴耶和烏納斯趕緊去休息。安排完這些,愛西絲拿著被染上點點血跡的亞麻帕子,回寢宮。如果不是有人贈送了布匹,曼菲士今天與眾大臣的見面必定不會很愉快。
看來,她也該養成隨時儲備的習慣。畢竟,目前來說,空間戒指也就這點作用了!
夜晚,王宮的宴會更加熱鬧,今夜,埃及的未來王者將出席人生中第一次成年的宴會。
琴聲歡快,
美麗成熟的舞姬身著薄透的衣裳,在最宮殿的中央合著音樂的節奏起舞,旋轉,撩起的衣裳露出完美光潔的身體。
曼菲士坐在法老王的旁邊,甜美的葡萄酒帶著眾人的讚美,一杯接一杯的滑入口中。目光搜索,果然沒有看到愛西絲出現。
真是,無趣的宴會……
當月亮疲倦的躲進雲層,歡宴也終於結束了。
醉意滿滿的曼菲士,暈乎乎的在愛西絲寢宮的庭院中,找到了葡萄架下的愛西絲。白凈的臉龐,微微張開的紅唇,隨意散落在躺椅上的黑髮,自有一股青澀的魅惑。
涼風中,人工池中的藍蓮花微微擺動,清香流瀉滿整個庭院。
曼菲士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輕輕的、虔誠的吻上女子的長發。
從什麼時候起,她不再喊著要成為自己的新娘?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身後站著笑靨如花的她?從什麼時候起,他每一次咬牙忍受都是為了強大到能夠保護她?又從什麼時候起,他不想再喊她「姐姐」……
被劍柄磨得布滿繭子的手指,輕輕點在愛西絲的唇上。他努力成長,終於彌補年紀比她小的遺憾。現在,他只需為她營造一個平和的環境,等著她慢慢長大。
想到這裡,曼菲士滿足的笑了,將愛西絲手中沾血的亞麻帕子隨手丟進人工池。然後,舒舒服服的抱著愛西絲睡在寬大舒適的躺椅上。
月光透過葡萄架,柔柔的灑在熟睡的兩人身上。
今夜,曼菲士做了一個夢---那個未完的夢!
這一次,他沒有在最後的關頭醒來。
夢裡,他牢牢的抓住愛西絲的手,將愛西絲和他快速調換位置。不用回頭,他知道,此時鱷魚正張著血盆大嘴,跳躍到了半空,準備撕咬獵物。
微亮的天色,將尼羅河鱷巨大身體的陰影投在曼菲士的臉上。
他嘴角上揚,果斷而自信的揮動手中緊握的青銅利劍。動作熟練、利落,乾脆!
揮劍的那一刻,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他等這一瞬等了足足四年!
在空中失去躲避之力的鱷魚,露出恐慌的神色。
霎時,鱷魚柔軟的腹部被利劍劃開!血如雨,紛紛灑落到他挺拔的身子上。鮮血,洗去他曾經的恐慌、迷離、膽怯……
被破開肚皮的鱷魚,龐大的身軀,狠狠砸落到尼羅河中,濺起巨大的浪花,洗去曼菲士一身血跡。
血與水的洗禮下,曼菲士成長了-----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只要你戰勝了自己!
天空漸漸恢復清明,漩渦慢慢的消散。尼羅河又變為生機盎然的綠色,紙莎草等植被慢慢的恢復成原來的茂密和高度,在植被中嬉鬧的鳥禽,發出滿足的鳴叫。躍出尼羅河的肥魚,被嘴快的鳥兒咬住,然後吞掉。
岸上,原本消失的人,一個個都回來了。
尼羅河畔又恢復了往昔的熱鬧,漁民搖著小船經過紙莎草群,唱著悠揚浪漫的尼羅河小調。
他揚起手中滴血的長劍,接受萬民的歡呼與敬仰。
他慢慢的回過頭,溫柔的尼羅河風吹起愛西絲的長發,她低頭攏發,抬眸,微笑的看著他。
他伸出手,聽見自己說:「我的榮光,邀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