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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哭無淚也許是我最近心情的完美寫照。
工作上的事不用提，根據有栖川的指示，分公司原有的三組VC開始逐漸向PE業務傾斜，新的工作內容先不說，光是扭轉長期潛移默化下來的工作習慣就是一問題。入駐獨立董事的那家破公司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那個該死的印度籍負責人好像不明白做人應該腳踏實地好高騖遠是不可取的一樣，火燒眉毛的項目攻堅不去做，一門心思盯住宣傳攻勢不放。我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技術出身。原以為上次已經說通了，誰知人壓根不理你這茬兒。好像他是給你機會賺錢你應該感激涕零地不斷往人家那兒扔錢就對了，根本沒想過如果我們不給他投錢，他連草台班子都搭不起來。
這世界上壓根就沒有百分之百賺錢的東西，好項目海了去了，好項目賠錢賠得褲子都當了的也海了去了。想當初，誰敢說PPG不是個好項目？誰不看準etang百分百能幫投資者賺到錢？現在呢？那就是那些所謂火眼金睛的美國VC們連談也不想談的恥辱！
哪家VC公司沒有過看走眼的時候？別說你那矮子里挑出來的創意了，就算再好的創意，連前期產品都TM漏洞百出的，有錢也架不住你那麼燒啊！出了事，我怎麼跟公司跟投資人交待啊！合著那不是你家的錢啊？
我不知道多少次在心裡怒吼以上的話語，但從嘴裡冒出的卻只能是生疏有利的拒絕，面對合作夥伴無禮的質問，作為投資方代表的我能做的是看緊所有的資金流出。誰叫我當時沒仔細調查合作人員的性格問題呢？淚~~這可是我自己看準的項目啊！
心裡的話說不出來，憋得我快內傷了，我好想罵死那個固執、愚蠢的死阿三！
私下的日子，也絕談不上什麼愉快可言。當然，我承認在離家萬里之外可以遇見自己認識的國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我也了解自己的死黨是多麼和藹可親的傢伙。但-是-（重音），有栖川桑，我親愛的老闆，你什麼時候迸發了跟入江之間連綿不絕的心心相惜的國人友情？鬼冢同志會哭的！還有啊，最最可愛外加美麗動人的Bella，你丫不是像黃鼠狼一樣心心念念想叼走有栖川么？難不成你口味改得那麼徹底？太不堅定了！
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來這兩位吃錯了什麼葯，有事沒事都把入江加進來參加我們這樣的聚會。當然，平時也不是總四人一起，有時候是這三個人一起看電影，有時候是那三個人逛美術展，還有時候又變這三個人看籃球比賽，更多時間是四個人一起吃吃飯、喝喝酒、聊聊天、甚至逛逛跳蚤市場……你們喜歡跟他在一起沒問題，可為毛我參加聚會的時候，永遠都有他啊？他那麼閑嗎？
好嘛，我就不信那邪了！逮住一天Bella也在公寓的時候，約了她一起出去喝杯咖啡逛一逛，就換衣服那幾分鐘離開她身邊，出門一看，一身休閑打扮但仍偏於成熟裝扮的某人正站在陽光下面笑呵呵地打招呼。
您來了，您上座。
我深深地鬱悶了。不是我不喜歡，是還沒那種可以互相發工作牢騷的地步，你要讓我當一普通朋友的面說些自己的私房話，我還真說不出口，我覺得彆扭。更何況我和他，我覺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是我們值得交流的全部範疇了。
工作又太忙，往往回到住所，不是加班就是她已經抓緊時間補眠，大家出差時間常常錯開，還真沒找到更好時間發發牢騷。下班好容易有空閑時間多半出門找樂子，一看，嚯，原來又有他！
我的鬱悶就像火山熔岩在我的心底不住積累，越來越多，多到我有時候忍不住很想破口罵那死阿三一頓。我甚至開始想，如果入江討厭我，他很快會心滿意足地發現他所討厭的那個死女人也就是我會不久於人世。到那時，我會親口告訴他，是的，我是被他活活憋死的。
熔岩積累到一定程度總會尋找噴發出口，於是火山爆發——這是自然規律。
於是，某天，陽光明媚，我和死阿三針對項目資金流動運用飽和式優雅言辭死磕之後，氣鼓鼓地到達午餐地點，當有栖川問起這個我連提到也頭疼不已後悔不堪的項目的時候，我實在擺不出笑容假裝自己一切都好假裝自己萬事順心。我爆發了！
在使用了一大堆「F」打頭的字眼，問候了那位該死的阿三的母親的職業之後，我發現英語罵人確實不給力，開始唧唧哇哇的用日語繼續問候某位不在場人員，罵了大半個小時，我深刻意識到還是母語好，誰叫我國博大精深呢，漢語是真正罵街不可或缺的語言哪！就這樣，破口大罵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得到了身心極大滿足，長長呼出一口氣后，我圓滿了。
正眼一看，同在一張桌子上的三個人統統半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心底一沉，不是吧？平時你們也沒多優雅的時候啊？趕緊四下瞅瞅，哎呦，偌大一個露天餐廳，我剛到的時候不說熙熙攘攘但也不至於像現在就剩下我們一桌吧？
呃，我表現得真那麼嚇人？我低下頭，心內打鼓。
一杯水遞到眼前，我抬頭，Bella雙眼發亮：「趕緊喝口水吧。」我感激地接過水杯，謝謝她替我解圍。她緊跟著一句：「看你發脾氣那樣，那□養的（SOB）讓你憋了多久啊？」
我險些噴水，謝天謝地，這還是我那脾氣火爆疾惡如仇（？）的原裝親親室友啊啊啊。
「不會是吵架吵輸了吧？」有栖川加一句。
我翻翻白眼：「怎麼可能？多餘的款項我一分錢都沒批。爭爭爭，就他媽知道爭，我又不能當他面問候他家人身體健康，憋得我胃疼。」
「你那是餓的吧？」對面坐著的入江指指我手邊沒動過的盤子，「一個多小時盡顧著說話不吃東西，胃怎麼可能不疼？」
也對哦，我抓起叉子開始進攻那盤已經涼透了的意粉，未果。入江已經抄走意粉，叫來侍應，重新點了一份，然後對我說：「涼了，傷胃，先吃點蛋糕吧。」說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沒見過潑婦么？我咬咬唇，有些泄氣，因為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那麼，呃，失意吧。已經過去了的人，當然是一切都好最能敷衍，我不想暴露自己現在生活的不如意，也許是因為曾經在意吧。所以說，分手的人，做朋友什麼的，最討厭了。
「沒見過相原發這麼大脾氣？」有栖川笑著對入江說。
入江搖搖頭，目光還是放在我身上，我心一橫，抬臉正視他的雙眼，看吧看吧，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那個表現完美一切盡在掌握的不是我，我就是一個潑婦，我也會遇到種種難題，也會跳腳罵娘。這樣不可理喻的人，是不是很值得嘲笑和不屑？是不是很值得慶幸不再和她有瓜葛？那麼，請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笑著，與往常不一樣，我驚訝地在他眼裡看到久違的笑意，像很久以前那種為了快樂而迸發的笑容。我看不太清他的眼睛，因為他眼裡有霧氣，他飛快地垂下眼，停頓數秒后，才再一次抬眼抓住我的視線，慢慢地開口：「沒見過呢，不過現在的朗，才是最真實的吧。」
不知道說什麼，我像著迷般地看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地說道：「很討厭的傢伙吧。」
入江愣住一秒，慢慢收斂起笑容，搖搖頭，收回視線，埋首專註於眼前的咖啡杯，輕輕地說：「真好呢。」
我大夢初醒，忽然覺得尷尬，為自己那沒頭沒腦的話。端起水杯往嘴邊送。
打破尷尬氣氛的是有栖川：「我記得，那個公司的項目方案是在線遊戲吧？前期應該已經出來了。」
「嗯」我點點頭，心底暗鬆了一口氣，不由得笑出聲，「出來是出來了，可BUG滿天飛，註冊人數倒是不錯，不過因為設備的限制，再加上客服人員的缺乏，漏洞也不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應該追加投資啊。」Bella也把思路轉到了項目上。
我嗤笑：「問題是他希望把投資更多的放在宣傳上，我認為現在應該先把遊戲本身進一步優化。追加客服和技術人員的資金我放行，不過他的追加投資方案我看過了，太不切合實際。像這種剛開始的遊戲不應該是二期風投的資金放70%在宣傳上。」
有栖川贊同的點點頭：「他們的意見呢？」
「他們不接受。堅持方案本身的比重。」提起來我就咬牙切齒，「要不是我不批准，現在的第一期資金早就沒了，全投進前期宣傳了。」
「錢再多也得省著花啊。」Bella感慨道，「不盯著點，怎麼向投資者交代？」
那可不。我心底感嘆，別看我們VC都像財神爺，一個看不準，管理不到位，不盯緊點。那些人還真不把投資者的錢當錢。到時候大把資金血本無歸，我們只能撈到一個「不作為」的罪名，搞不好就得離開AP，說不定連風投這行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投了多少？」入江好奇地問。
「100萬」我回答道，「雖然金額不算大，但那也是錢啊，像他那麼花，搞不好二期、三期得投更多，投資也有個度啊。最怕這種只重市場不重技術的了，一個不好很可能血本無歸。」
有栖川打斷：「前期如果註冊人數還算好的話，應該會有其他VC與他們接觸吧。」
「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我補充道，「但是據我所知，有幾家對這個項目比較感興趣。再加上我們是前期投資方，其他的VC覺得這個項目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有栖川笑眯眯，手一揮：「找個機會，把股份賣掉吧。好項目嘛，總該給同行一個進入的機會啰。」
呃？我沒料到他會這樣直接地決定放棄這個項目，想想也是，與其等它做大做爛，還不如等它最值錢的時候把它給賣了。不過這項目還是一個好項目，方案蠻有想象力的。就這樣賣掉，會不會可惜了點？
有栖川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他舉起紅酒杯，沖我點了點：「項目是人做出來的，人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項目的成敗。」他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條豎線，「一個人如果太看重外在的東西而忘記項目本身所需要的技術基礎，那麼，他把房子壘得再高，基礎就會越空，攤子鋪得越快，基石就會倒得越快，那投資嘛，嘩，沒了。」
我細細琢磨，他已經笑起來：「現在不賣？什麼時候賣？」他看我不說話，安慰道，「我知道這是你第一個項目，但是你放心，現在賣，絕對是它收益最好的時候。公司一定會嘉獎你的。也省得你一天到晚為了它生氣嘛。」
「老憋著，對身體可不好哦。」他停一停，轉頭對入江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你說呢，入江君？」
入江笑著，但表情認真：「生氣，對你的身體不好。」我看看左邊的有栖川點點頭，又看看對面的入江又點點頭，轉過頭來看著Bella，她一臉鄭重地沖我點點頭。我越發摸不著頭腦。聽著好像是在說工作，可我怎麼覺得不是一回事？難道是我老了？理解能力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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