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個人不等於我們
.我不是不懂體面,只是已經愛到深陷.
憶北的天氣很有特色。勉強維持到現在的晴天,還不能讓人預料壓抑的雨天又會長達到多久。葉苡不是住校生,自然不用去操場做晨練。現在還是晨練時間,教室也只有葉苡一個人。葉苡在上樓的時候看見過蘇漓淋和路至在朝樹蔭的方向走去。葉苡看了好一會兒他們的背影才上了的樓。
現在,距路至和蘇漓淋進教室已經過了很久。教室里也有了很多人。路至剛坐下的時候,葉苡側身,給路至主動打了一個招呼:「早,路至。」
「早,葉苡。」路至正整理著桌面上的書本沒有太在意,只是應和了一下。
「你難道不知道?蘇漓淋,是你路至玩不起的人?」葉苡剛說過話,路至的動作有些僵住了,沒有很快的回應。葉苡轉動了一下右手裡的筆,接著說道:「高二那個傢伙,可不是買不起向日葵。」
葉苡望眼看了看對面的蘇漓淋,接著說道:「這花是順便送的吧?那你怎麼好意思去問她是不是真心喜歡?現在它在校門口的垃圾桶里。」
白歉澤一直借坐在蘇漓淋前面一個同學的位置上逗蘇漓淋笑。
白歉澤是一個很好的人。這件事葉苡一直知道。長達九年的同學關係,讓葉苡願意親自為他的人格做擔保。
謝塵主動問過父親有關鍾情的聯繫方式,父親也很爽朗的給過。謝塵存的聯繫方式備註只是鍾情,但是謝塵把葉苡列為特別聯繫人。謝塵主動給鍾情打過電話,問過她憶北最好的心理醫生是誰。鍾情給過醫生的個人資料,並且幫助謝塵準備好了一切。
今天只需要他謝塵配合而已。謝塵整整請了一天的事假來認真對待這件事。謝塵來得很早,推門進入時,醫生已經是坐著等候了。
謝塵自然的坐了下來,遞給了醫生一份手抄的病歷單。
醫生接過了病歷單,較仔細的看了一遍,問候道:「謝塵,你最近身體有什麼不適?」
謝塵遲鈍了一會兒,回應道:「什麼都沒有。」
醫生的嘴角輕微的上揚了,把剛才說過的話當成了笑話。他放下了病歷單,說道:「我本人姓廖。我本來一直在國外,但因為科研,現在回國一段時間。我聽鍾情小姐提起過你,但是因為個人隱私她只說了一些基本資料。所以,我希望你能盡量配合的回答我一些問題。」
「嗯。」謝塵回應了。
「你和你的家人的相處方式怎麼樣的?」廖醫生提著筆在病歷單上作記錄。
「以前很好,現在不怎麼交流。」謝塵壓低了聲,回應著醫生。
「知道原因嗎?」廖醫生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還勉強自然的少年。
「知道……部分。」謝塵看著對面醫生在紙上記錄的動作,不想再多說。
「能說嗎?」廖醫生放下了筆,直接盯著謝塵。
「不能。」謝塵只是敷衍的回答。
「你平時親近的人是誰?最近親近的了的人是誰?什麼關係?」廖醫生再次翻了翻那份手抄的病歷單,詢問著:「這個能說吧?」
「平時沒有。最近,鍾情。」謝塵看著廖醫生的架勢,有些信服了,但還是有懷疑。
「你怎麼說明你親近過她?」廖醫生閉了眼,揉了揉太陽穴。
「我抱過她。」謝塵失聲地吸了一口氣。
「……你現在知識水平?」廖醫生睜開了眼,直看著謝塵。
「高一,在讀學生。」謝塵被問得煩了,直接說了一句:「醫生,我們能不直接催眠?」
廖醫生帶笑的腔調回復著:「可以啊。只要你自己願意。」
廖醫生醫術精湛。自然,謝塵很快就進入了被催眠狀態。
「你現在回想一下,你覺得最幸福的畫面。」廖醫生站在謝塵旁邊,用言語控制著這剛開始的意境。
謝塵在很努力的回想著記憶里的幸福在哪。方向是及其遙遠的,沒有東西的指南。謝塵現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親身父母丟棄了的孩子無助,在陌生的街道里穿行。他沒有最終的目的地,只是在不停的走。這條街是灰白的,行人的腳步非常匆促。謝塵就像是被靜止的一樣。行人走得越來越急,謝塵心裡也越來越慌。他應和著行人的腳步,在拚命的往前走。
我……在哪?
這樣的問題一直徘徊在謝塵心裡,沒有被抹去。
謝塵的兩隻手捲曲著,用力得在抓著病床上的床單,抓得很緊。緊得像剛才的無助感一樣那麼飄渺。
廖醫生看著這樣的狀態,他沒有急著去誘導謝塵的思想,只是在等他主動去找到自己認為的幸福感。而現在,廖醫生唯一能確定的是,謝塵整個治療的過程會花很多時間,也少不了痛苦。廖醫生不經嘆息了很久。
謝塵抓床單抓得越來越緊,意境里的畫面也越來越恐怖。謝塵眼前恍惚著這個灰白色的城市,自己像失了力一樣在中間漂浮。謝塵自己內心的恐慌越來越多,掩蓋了整個清晰的神經。難道,幸福兩個字就是這麼遙遠,沒有方向嗎?
「塵……」
一個微弱地女聲迴響在謝塵的耳邊,就唯一一聲及其微弱的呼喚警覺了他整個大腦的神經。他在努力在尋找,聲音源於哪?聲音似乎被空氣消耗過一樣,再也沒有了方向。整個城市的色彩黯淡了許多,也沒有了人。謝塵一個人遊走在街上。剛才的聲音是幻覺嗎?
謝塵的額頭前出了很多汗,眼角也溢出了眼淚,只是順著汗往下留沒有被發現而已。
「塵……」
女聲再次響起,謝塵沒有了反應。他還再街上走,他一個人還在街上走。
「塵,到媽媽這來啊!」
謝塵猛的回過了頭,看見了一直站在身後的母親。他瘋了似的在往回跑,也想被別人擁抱。
謝塵將頭狠狠的埋在了自己母親的懷裡。今天所以的委屈都跟著眼淚在流。
「媽媽……」
謝塵緊抓住床單的手鬆了,眼淚也一直地在往下流。廖醫生用筆記錄過他的狀態。
謝塵被母親抱得很緊,需要喘氣了才勉強捨得推開了母親。剛才灰白的城市都新染上了色,很亮眼的那種顏色。謝塵轉著看了整個城市,怎麼看也看不夠。謝塵再側身看是一個禮堂,一個穿著白紗的女人帶上了一個男人的戒指。她笑得特別好看,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這個男人很愛那個女人。他們很幸福。男人側著臉,喊著:「阿塵?來到爸爸這來。」
謝塵愣住了很久,正往男人懷裡鋪去。謝塵空倒在地上,看著眼前滿地是水的浴室,起身看見的是漂浮在浴缸上的女人,女人的膚色全發白了,浴缸里都是紅色液體。這是血?
謝塵的身子都動彈著,但他還沒有醒。他臉上出了很多汗,嘴裡說著什麼,但是都沒有說清楚。廖醫生嘗試性的喊了一聲:「謝塵?」
謝塵還沒有清醒。或者,他從來沒有清醒過。
謝塵跪在海邊,看著母親自己主動走進海里……
謝塵猛然睜開了眼,手緊抓著床單。很用力得起了身,用手領著廖醫生的襯衣,用低弱的聲音說了一句:「她為什麼會死?你說啊……」
廖醫生沒有回復謝塵,只是用眼睛看著這個孩子。他想儘可能的給這個孩子一個放縱的機會。雖然廖醫生一直沒有問謝塵的意境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那會有多痛苦。
謝塵逐步清醒的時候,才慢慢地送開了自己的手。他癱坐病床前,輕聲問了一句:「醫生,我……還……正常嗎?」
操場被布滿了陽光,沒有餘角。操場上的人的影子被光拉長了許多,滿目朝氣的青春感十足。但是實際上的汗水卻沒有被列入光榮榜。
蘇漓淋放慢了腳步,一直側臉盯著操場上另一處的熟悉的少年。她心裡有點莫名的有了一陣慌感。蘇漓淋在回頭時不沒有迎合自己的實際速度而扭到了腳。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讓蘇漓淋的身子有些像右邊傾斜。葉苡拉著蘇漓淋的胳膊硬讓她站直了身,低聲道:「還有一點距離就到了。」
葉苡一直硬拉著蘇漓淋跑完了全程。
操場的西邊上有一棵碩大的金銀木,樹是被種在操場上面,但枝葉已經可以籠蓋操場的一角了。涼風追逐的的方向大多都會穿過金銀木。所以蘇漓淋正坐在樹下休息。她一直盯著那個不和她同班的男同學,盯著越緊,心自然就越慌。對於這個新的集體,蘇漓淋也算是滿懷期望,不想被她自己的過去所毀掉。
葉苡遞給了蘇漓淋一瓶礦泉水,自然得坐在旁邊。
「謝謝。」蘇漓淋接過水,表示過謝意。蘇漓淋記得很準確,她是葉苡。蘇漓淋第一眼見,就覺得很漂亮的那個女孩。
「你剛才扭到腳了,沒事吧?」葉苡看著遠處,問候著。
「沒感覺。」蘇漓淋坐在葉苡的下一個階梯?仰著頭看了一眼葉苡。
葉苡只是笑了。
蘇漓淋沒有再多說,她生理上確實沒有感覺。
「蘇漓淋,我們一起回教室吧。」葉苡沒有再向遠處張望,她切實的看著旁邊的蘇漓淋。
「嗯。」蘇漓淋應和著。
憶北真的很好。
今天放學的時候,蘇漓淋看著路至收拾好了一切東西,他很急切的離開了教室。
愛上一個人,愛上一座城;失去一個人,空等一座城。可能,路至愛得就是那天那個送他走的女孩;而蘇漓淋確實空等的城就是憶北。
蘇漓淋在回家路上巧遇過葉苡。那是在一個橋上,葉苡俯身在護欄前,看著這片海域。這是蘇漓淋第一次見這樣見葉苡,葉苡的目光是一直纏繞著這片海域,海域似乎都快都被溢出了水,她還是這樣看著這片海。
葉苡眼眶是濕了很久,只是沒有流出來而已。蘇漓淋伸手遞給了葉苡一張紙巾。葉苡順手接過紙巾,她沒有忙著掩飾自己此時的憂傷,只是笑著向蘇漓淋要了一個擁抱。
兩個都怕冷的人,沒有火堆。能給彼此的也只是一點的餘溫。
葉苡的眼眶都濕了,抱著蘇漓淋沒有說話。
葉苡給蘇漓淋說過的第一句話還是今天上體育課時源於那句話的堅持。
蘇漓淋也抱著葉苡,她不知道為什麼,就真的覺得很暖。
葉苡鬆手后,臉上明顯沒有哭過的痕迹。
「蘇漓淋?我奉勸一句。」葉苡嚴肅了很多。她故意停頓了一好會兒,才接著說:「路至不會是好人;白歉澤不會是壞人。我和白歉澤認識了九年。」
謝塵清醒后自願離開診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謝塵才剛進無斂的時候,就有人親密的將胳膊壓在謝塵肩膀上打趣道:「喲,來這麼晚啊。你媳婦兒都等你等到現在。怎麼了?忍心讓她守空房?嗯……她今天穿的裙子就真好看了……」
謝塵反手拽著那人的手腕,將他抵在牆面上,壓著聲說了一句:「滾……」
謝塵很快鬆了手,今天不想鬧事?。那人也不笨,自然就走了。
謝塵迎面走來,剛坐下。葉苡就遞給了謝塵一杯酒。
「你怎麼請假了?」葉苡玩弄自己手裡的酒杯,問候著。
「……不舒服。」謝塵一口氣咽下了被子里的所有酒,接著說道:「……病假。」
葉苡仍然玩弄著酒杯,很敷衍的回應了一聲嗯,再接著說道:「塵,我叫了朋友,我們今天一起玩吧……」
謝塵看了旁邊的葉苡,沒有回應。謝塵現在越加的覺得這的酒真的有些烈了。
「你喜歡就好,我無所謂。」謝塵清了清嗓子,沒有多說。
葉苡自然笑了。
這個晚上確實很讓人銷魂,只是恰好的是葉苡只是坐在旁邊看戲,謝塵一直是在不停灌自己。
人都走光了,那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謝塵埋著頭在桌面上睡覺。葉苡撲在桌面上,側著臉看著睡熟了的謝塵。
謝塵睡覺也很不安穩,剛才開始睡熟的時候,謝塵總是在抓東西。葉苡想用手想摸謝塵的額頭,剛伸出手,謝塵就抓住葉苡的手。謝塵抓得很緊,也一直抓了很久。他抓到葉苡整隻胳膊抓都到發麻的時候才鬆開了手。葉苡收回了僵持的手,手被抓得通紅。葉苡咬著唇,沒有喊出聲來。
謝塵已經很久沒有安穩得睡過覺了。
謝塵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謝塵的眼睫毛微微顫抖著,葉苡側過身,睡在剛被謝塵抓過手的手臂上。
謝塵有些不耐煩得接過了電話。
「……說……」謝塵起了身,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應和著。
「……塵,你怎麼能掛我電話?」鍾情的聲音透過手機溜進謝塵耳膜里時,謝塵頓時清醒了許多。
「……我為什麼要接你電話……」謝塵側臉看了看旁邊睡著了的葉苡,低著聲回應:「我剛才在睡覺。」
「這算道歉嗎?」鍾情站在高樓上,正俯瞰著這璀璨奪目城市。
「……對不起……」謝塵很敷衍得回應著。
「……這麼來的嗎?」鍾情正調侃著。
謝塵正回應著:「我現在還有事,一會兒會兒打給你。」
謝塵掛了電話,頓時覺得世界安靜了許多。謝塵咽了一口已過時間的酒。味道還好,只是沒有剛調出來的有味。
謝塵單坐在旁邊,看著眼裡睡熟了的葉苡的背影,看著真的很滿足。這也只是因為,謝塵不敢再貪葉苡更多。謝塵起身,想將一件大衣披在葉苡背後,但他還是沒有做這個動作。而是直接走了。
也只有謝塵才願意相信葉苡真的睡著了。
葉苡閉著眼。眼淚終於像被束縛了的海域一樣溢了出來。這眼淚真疼,染在紅腫的地方上,比動手術開刀還要痛出了好幾倍。
謝塵剛走出無斂,吸了一口冷空氣,自自嘲自諷著:「你對她好,就像你對她犯罪一樣。」
謝塵站了很久,才離開。他想走回家。
葉苡睜開眼時,眼淚都幹了。葉苡用冷水洗過淚痕,獨自走出了無斂。她攔了一輛計程車,想快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