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生村外是青山 第八十六章 有緣之人
山路之中,迷霧重重,穿過一重,又有一重。恰如人生之難,接踵而至,不曾停歇。
黃辰走在青石路上,看著面前紫霧如同重重魅影,頃刻之間便將黃辰包裹其中。
紫霧瀰漫,無孔不入,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即來之則安之,我倒要看看這條路究竟如何兇險。」
黃辰心中暗道,毫不閃躲,迎著紫霧,堅定不移地走向六竅奇石。
若小綠龜所說為真,那麼這塊奇石之中則藏著一本道經。
小綠龜一向眼光奇高,連他都讚不絕口的經書絕非凡品,這更加激起黃辰想要取得經書的慾望。
此時紫霧不斷被黃辰吸入體中,漸漸在黃辰胸口鬱結,由面目七竅進入,散於體內五臟六腑。
只見黃辰原本紅潤的臉色被一步步侵蝕,轉而代之的是一抹紫氣蒙面。
「惡紫奪朱!」
紫,一種極為尊貴的顏色,同樣也是一種極端邪惡的顏色,在世人眼中紫能有多尊貴,就能有多邪惡。
如今一抹紫氣在黃辰眉宇之間蕩漾,讓原本平凡的黃辰看起來多了一絲邪魅。
不過黃辰從始至終都沒有停步,依舊繼續向前,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黃辰眼前的青石路開始逐漸模糊,四周風聲也漸漸停歇,鼻子再也聞不到花草的芬芳,舌頭更是品嘗不到嘴角的血腥,直至最後黃辰雙手竟然感覺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
而當一個人眼耳鼻舌身盡皆喪失其感時,那麼還能剩下的唯有心神意念。
「果然這最後的試煉是對心神的考驗。」
在這一刻,黃辰形、聲、聞、味、觸五感盡失,宛若墜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在這片朦朧的世界之中,天地崩陷,滿眼飛灰,地涌黃色的腥臭惡水,一眼看不到盡頭,四極盡皆傾覆,完全一末日模樣,整個世界只留下一條青石路,而在路的盡頭是一塊圓潤的紫色玉石。
黃辰的心神意念化作一個小人落在了青石路上,盯著眼前的紫石觀摩。
這塊紫石與六竅奇石大相徑庭,紫石完美無缺實乃天成,而六竅奇石卻孔洞頻出,可即便如此,黃辰仍有感覺這兩塊迥異的石頭實屬一塊,只是不知何種原因讓紫石發生了此等變化。
「呲呲~」
地上的腥臭惡水仍在不斷上涌,已有數百青石台階被惡水淹沒,化為漫天的飛灰。
「看來只要被惡水侵蝕的東西都會成為灰燼,如今唯有快速登頂才能有一絲契機生存。」
黃辰離紫石實際只有七步之遙,只要踏出七步,便能觸及紫石,面對此等形勢黃辰果斷邁出了第一步。
而此刻黃辰身外,守山道人正盤坐在一塊巨石上,盯著黃辰,興許是等的無聊了,不經打起了哈切。
「前輩,齊滄海特來拜見。」
就在這時,一襲綠衣出現在了守山道人身後,依舊洒脫不羈,但卻沒有絲毫怠慢,恭恭敬敬地立在身後。
「哦?你小子總算從北海回來了,這些年沒有你陪著我守山,可是無聊的很呢。」
守山道人悠哉悠哉說道。
「小子正是擔心前輩無聊,故而讓無憂前來參加試煉,可惜事與願違,不然有他陪著您,想必日後一定會有諸多樂趣。」
齊滄海一邊說道一邊從兜里掏出了一節紫竹遞給了守山道人。
「綠蟻紫竹酒,你小子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啊。」
不過守山道人雖然口頭上如是說道,但身體卻很誠實,依舊收下了紫竹酒。
守山道人將紫竹拿在手中,卻沒有立即飲用,接著說道:「長孫無憂和當年的你很像,只是此子心中恨意滔天,若是無人相助,日後恐怕是要深陷血海,回頭無岸。但修道一途,從來都是各看造化,他既然無法放下心中執念,不願隨我在這靈隱山上種花種草,那剩下的路就要讓他自己走,你我都插手不得,你可明白。」
「滄海……明白。」
齊滄海苦笑,本想著守山道人日後能夠出手點化無憂,但心中打的小算盤一眼就被守山道人看穿,只能無奈點了點頭說道。
「哎,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個明白人,那這紫竹酒老夫就笑納了。」
見齊滄海心中明白,守山道人這才放心,迫不及待將紫竹切開,品嘗其中佳釀。
「前輩,沒想到竟然還有一人再走這條青石路。」
齊滄海看著黃辰喃喃道。
「此子身具雷元之氣,心性頗堅,就給他個機會,讓他試上一試,若是他能悟得石中道經,我自然樂得奉上這份機緣。」
守山道人一邊飲酒一邊說道。
「一條青石路,七步忘情階。是人皆有情,何人能忘情?喜、怒、哀、樂、懼、愛、惡,乃是人之常情,一旦踏上這青石路,內心各種情慾就會被無限放大,成為修道路上的牽絆,讓人寸步難行,只能被慾望拉扯至無盡的苦海之中,不能自拔。」
齊滄海看著六竅奇石緩緩說道,當年他亦走過這條青石路,對於踏上此路的感受至今記憶猶深。
「不錯,修道一途,本就如同登山。修者第一步是為尋山,尋修道之門,這第一步修者只需稍有機緣便可尋到山門,輕易入山,不過這才只是剛剛開始。修者的第二步便是上山,山中自有道路千萬條,修者各尋其路,一路所遇之人都尚還尋常,所走之路亦不算坎坷,只要修者自身資質尚佳便能達到山腰,此時想要下山也尚有機會,但若仍想繼續向上走,那麼所走道路只會越來越窄,路途比之前可謂兇惡千百倍,所遇之人內心亦是險惡千萬倍,此時驀然回首,才發現已經沒有了下山的路,沒有退路,自然只能一路相爭,一往無前。」
守山道人扯了扯袍子,擦拭嘴角酒漬,接著說道:「就如黃辰現在的處境一般,只能進不能退,但以何種方式斬斷七情,還是全看個人手段。我記得悠悠歲月之中,能夠安然走過青石路的人本就不多,而你小子當年的手段倒是讓我耳目一新。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洒脫,做到不喜不怒不哀不樂不懼不愛不惡,所走七步,毫無阻攔。除你之外,當屬雷凌雲手段高明,此子狠絕無情,明明慾念纏身卻偏偏阻不了他的步法。」
「前輩說的是,只不過直至今日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
「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這靈隱山太虛門人一生只能入山一次,我有您批准方能自由出入,但不知多年以來前輩坐守靈隱山的目的是什麼,還是說……您是在等什麼人?」
齊滄海看著守山道人緩緩問道,這乃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別人或許不知道守山道人的實力,但齊滄海卻少有了解,此人修為絕對可比肩掌教師尊,但其從未出過靈隱山,其身份神秘,讓通過試煉的太虛弟子議論紛紛,以訛傳訛,以至流傳出諸多版本,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守山道人曾經只是一個資質普通的凡人,不過得到一些機緣被留在了靈隱山上充當守山之人。
守山道人聽到齊滄海的問題略有些意外,過來半響方才說道:「齊滄海,看來這十年北海修行,你沒有虛度光陰,只是並非我在等什麼人,而是……這塊破石頭在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