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術之變
大凡觀人之相貌,先觀骨格,次看五行。
――――《麻衣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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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時方這邊呢?
時方和王傳林趕回東阿鎮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王傳林將時方送回公寓便走了。
時方倒在床上,思考著連日以來的變故。
他實在想不清楚厲方和屠強這張網鋪的有多大,在和程樹理與邱作成吃飯的時候他曾探了探兩者的口風,但二人提起厲方與屠強臉色便不好看。時方又不好直接問,但是從對方的凝重的表情來看,問題很棘手。
而這張網,是向上鋪還是向下鋪?
如果是向上鋪,為何厲方這麼多年沒有更進一步?富如屠強為何只甘心做個土財主?還是說厲方與屠強能夠影響到整個東憑政局?如若如此,打擊的力度夠大,也不會對大局造成多大變動,抓大放小就是了。但是,有一個問題出現了,如果他們影響力在下,那為何連梁家也進行了妥協?可惜自己從梁洛凝那裡得不到半個有用的信息。
時方心下微嘆,眼前浮現出梁洛凝的俏臉來,為何總是那麼倔強?
厲方與屠強的影響力在上,那柄雨傘到底有多高?市裡,還是省里?抑或是一個利益集團。
但是就大多數省份來說,本土派是微佔優勢的。而越是往上走,學院派,技術派,紅色子弟便影響越深。但是更多的時候,彼此還是以大局為重,都懂得妥協。況且也只有這種相互激勵和競爭的模式才會使整體頑症不至於過度惡化。統觀大局,共和國還是充滿朝氣的,健康的。
不知不覺間,時方陷入沉思,而思緒也開始亂起來。
他搖了搖頭,心說眼前的事還八字沒一撇呢,自己倒操心起國家大事來了,於是長舒一口氣,拿出臨走前從老祖宗那裡掏來的相術筆記。
相術筆記里記述了老祖宗一生的心得體會,對相士來說可謂是無價之寶。
翻到第一頁,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赫然便出現在時方眼前――唯有變化之道,《易經》之道,才是相之長存之道。漸漸的,幾個字與時方前世的記憶融合,他也明朗起來。
自己還是有些放不開啊。
相術之道核心是一個變字,好比用《麻衣神相》來看現代人,顯然是教條和落伍了,然而從核心衍變出來的又是什麼?
時方沒有停留在表面,而是繼續思考。
對於傳統的東方相術來說,未來是可預知的,也就是說一定程度上,相決定命運,未來是不可變的。這也是相術為何存在的原因,相士通過以各種方法來為大眾解決問題,為他們獲取生計的同時也在無形中為他們和相術披上了神秘的外衣。
然而,相術真的應該重在預測么?
這就是與西方占星術,掌紋相法等有悖的地方。
西方掌紋相法重果尋因,也就是找出為什麼一個人是這種命運的原因,可操作性也就更強。難道東方的相術就不能么?
答案是能,只要放下彼此觀念的差異,就一定能。
與其讓重在預測而充滿不確定因素,何不從根本抓起,真正抓住一個人呢?
這才能講相術與官道真正的融合起來,相術才能在官場中起到決定性作用,也會帶來更多意外的驚喜。
時方的腦海里猛的出現王傳波的中指來,對方為什麼想歸隱?
如果是傳統相士,或許只會說,到哪歸隱比較好,什麼時候歸隱,但是卻不會如時方一般刨根問底兒。
若是從根本上解開王傳波的心結,他還會有歸隱的心思么?如果王傳波不歸隱,那人民群眾豈不是又多了一個父母官?
自己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強大的臂膀?
怎麼尋找王傳波的因呢?
時方想了片刻,將所有的知識和經驗轉起來,過了片刻,他眼前一亮。
對,通過面相正確的分析王傳波的性格,將他的性格另一個面開發出來,然後取代現在消極的性格;最主要的,是正確分析出王傳波過去的經歷,是什麼樣的重要經歷影響了王傳波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就像自己曾經看出莫小媛是被領養的一樣。只有掌握了這兩點,那王傳波這個人還會跑么?
如果多了王傳波以及他背後勢力的擁護,自己做起事來還會束手束腳么?
隱隱間,片刻冷靜的思考,為時方打開了另一道門,讓他更加充滿鬥志。
鈴鈴鈴……
正在時方陷入思考的樂趣中忘記時間時,電話響了起來。
時方接過,沒等他說話,王傳林的聲音便響起:「書記,屠方瑞跑路了。」
「什麼?」時方猛的從床上站了起來,隨即又笑道:「沒事兒,這樣更好,咱們也可以休息休息。不過,千萬要盯好錢勇毅。」想了片刻,他又道:「還有,找個機會把屠剛拿了,再給屠強點壓力,不過切記,小打小鬧就好。」
王傳林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時方接著又撥通了厲方的電話。
「厲書記,屠總什麼時候來選址?我這可是等的快坐不住了。」時方笑呵呵與厲方對話。
厲方沉吟片刻,道:「明天吧,明天要他去東阿。」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何原本對此事不是很感冒的時方突然熱心起來。
時方又道:「聽說新廠掌柜的可是屠總的大公子,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都是年輕人,我可是想交個朋友啊。」
厲方微微一愣,便哈哈笑了起來,忙說一定。心道你時方再怎麼充滿正義感,也得對現實低頭不是?隨即,他這邊掛了時方電話,又接著撥通了屠強的電話。
鈴鈴鈴……
時方電話又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王傳林的聲音:「書記,屠方瑞又回來了,但是沒有回家。」
「屠剛的事兒先放一放,找個人跟著屠方瑞,不要打草驚蛇。」隨即又道:「看他是不是去了東憑酒店,然後再告訴我。」
而剛剛接過厲方電話的屠強又被媽了個狗血淋頭,忙派人去追屠方瑞。
卻不想陰錯陽差下,與屠方瑞正好擦肩而過。
……
……
時方靜靜的望著樓下依稀的小鎮燈火,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就在老祖宗受傷的那一刻,時方曾經想過要放棄將這件事追查下去的想法,但是望著老祖宗那張嚴肅的臉,他瞬間便將新想法消除了。
不管怎麼樣,就算是自己真正倒下的那天,家人還是家人。
就像老祖宗說的:「咱們時家本來就是平頭老百姓,一無所有,我就是爛命一條,誰還會圖財害命不成?」
時方又將思緒放到相術之上。
知果尋因,尋因知果。
知果,為什麼自己壓力如此之大?不過是想在一個小縣翻個案而已。
原因呢?
什麼原因?
時方豁然開朗。
原因是違法者背後的靠山,山往往不是別人掀翻的,就像兇猛的野獸往往都不是自己死的,而是另一個更強大的猛獸或者內部爭鬥終結了它的統治。
既然掀翻不了你,那就讓你自己翻。
時方伸了個懶腰,既然屠方瑞自己回來了,那不正是一個好時機?
時方撥通王傳林的電話,道:「屠方瑞所有的資料都查出來。」
王傳林困惑的聲音傳來:「書記,就算是查出來,咱們也沒有權利逮捕屠方瑞。」
時方哈哈一笑道:「交給程局就行了,他自然會權衡的。」
「我這就去辦。」電話那頭傳來王傳林出門的聲音,然後便掛了電話。
……
……
嗡嗡……
電話震動,粉紅色的機身在茶几上繞著圈兒。
莫小媛打了個哈欠,胸口因為胳膊的抬起而露出一片雪白,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些訝然。
「時書記,您好。」莫小媛溫潤的聲音響起,還帶著一絲慵懶。
時方是猶豫很久才打了這個電話的。對方的電話號碼不過是上次與程樹理、邱作成一起到東憑酒店吃飯時因為一句玩笑話要來的。但是想到屠方瑞,他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怕是這個莫小媛吧?想拉著莫小媛一起遠走高飛?但是時方卻知道,莫小媛對屠方瑞不過是逢場作戲,屠方瑞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你在住的地方?」時方直接問。
莫小媛嗯了一聲,心頭情不自禁的跳了一下,這時書記是什麼意思?
時方接著問道:「屠方瑞知道么?」
「啊?哦,知道。」莫小媛更是莫名其妙了。
時方道:「屠方瑞被屠強趕走了,又回來了,現在正往你住的地方去,你該知道怎麼做吧?如果別的地方不方便,就回東阿吧。有人接你。」
莫小媛立刻從沙發上做了起來,俏臉上也多了一分惶急,不過很快鎮定下來。
她穿著睡衣,手裡只拿了個手機,蹬了一雙旅遊鞋便快速出了門。
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還帶著一個男生粗粗的喘息聲。
是屠方瑞,莫小媛臉色一白,已經來不及了。
樓是下不去了……
莫小媛雖然急,但是腦袋卻飛速的轉了起來。忽然,電話一震,來了一條簡訊。嚇得莫小媛向後退了一步。
而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和喘息聲卻越來越近了。
咚咚……
聲音好似踩在莫小媛的心裡,熱氣噴到了她的耳垂上。
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