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
功名看氣概,富貴看精神。
――――《冰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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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頭,你半個月前不是剛過完生日么,都請過了啊。」一個警員剛進酒店便扯著大嗓子說。
又一個人說:「王所,我記著你還喝高了來著……」
「王所,你咋沒叫我?不對,你就是今天過生日。」另一個看著整個酒店都擺滿了酒桌的架勢,信以為真。
一旁的服務員撇了撇嘴,暗道:「什麼嘛,半個月前,他抱著一個孩子,明顯是那孩子過生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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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傳林在一旁低沉著臉,上面的肉不時便跳動幾下。這幾桌酒席下來,一個月工資又打水漂了,時書記你也太狠了點吧?昨晚想了很久,王傳林終於明白了時方的目的,但是,這些酒菜可都是錢呢。俺們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不成?
不一會兒,酒店裡便七七八八坐滿了清一色的警察。
今天剛好是周六,但是昨天副所長打電話通知大家必須按時上班,必須穿制服,包括聯防員。
有些人昨天趕了夜場,臉色明顯帶著困意,有些乾脆打起了盹。而有些人捂著都是褶子的制服,臉上儘是苦澀。
不帶這麼玩人地啊!
大家一大早爬了起來,卻不想上班時又有人通知,今天王所過生日,都去東阿酒家,不用隨禮份子。
而有些從村趕來的聯防員則是樂了,能吃上王所的酒,好事兒啊。早忘了太陽沒出來就爬起來的事兒了。
酒家門口停了各種牌子的摩托,錢江兩缸,本田125居多。而更為誇張的是院子里還停了幾輛拖拉機,上面橫著幾個鐵鍬,顯然是有人想喝完酒順便準備拉些沙土回家修房子或者墊路的。
一時間,東阿酒家熱鬧的跟辦喜事兒一樣。
為了將戲演好,王傳林還特意吩咐老闆準備了蛋糕,蠟燭……
眾人有說有笑,忽然一陣汽車鳴笛聲響起,不一會兒幾個人便下了車。
其中一個一身藍西裝的人,身姿異常挺拔,身後護著幾個魁梧的大漢。那一波人的身後則跟著一個手插兜的公子。
藍光緒鳳眼清眉,鼻樑挺直,唇色如丹,看著倒是有一股文弱之氣。
王傳林率先從屋內趕出來,握住有些發愣的藍光緒道:「藍總,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藍光緒愣了,今天不是自己做東請那個黃毛書記么?隨即看了一眼滿是大廳的人和桌子上的喜糖,笑道:「原來是王所生日,實在是失禮啊!」不禁有些尷尬。他倒是很佩服王傳林的幹練和狠勁,當年可是沒少讓他手下吃苦頭。二人也是不打不相識。
王傳林將尷尬的藍光緒一眾人請到屋內,回頭看了一眼院門口,時書記該來了吧?
藍光緒心裡不是滋味,不管那時方官多小,但是起碼自己也是主人,這沒等吃飯,地方卻被人佔了,要是傳了出去,自己這面子可往哪放?他又看了看滿屋子的警察和聯防員,要是平頭老百姓,他一瞪眼,估計十個也嚇走八個,但是……
心裡琢磨著,藍光緒臉色卻是不變,一邊和王傳林寒暄,一邊和幾位有身份的警員打招呼。
場面有些安靜,有些人認得出藍光緒,但是又不是很熟,不知說什麼好,便在一旁靜觀其變,而有些不認識的,卻見著藍光緒的架勢,便知道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也怕言多有失,所以也默不作聲。
場中只有王傳林和藍光緒一眾人站著。
忽然,王傳林一轉身,便朝門口走了幾步。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被他吸引,也朝酒家門口望去。饒是藍光緒也不例外,莫非是來了什麼大人物?
時方是故意來晚些的,看著東阿酒家的情況,計劃已完成了一半。
他帶了個黑色墨鏡,剛從街邊的店裡淘來的。那老闆說啥也不要錢,時方無奈之下便給人家扔了五十就出了屋。他兜里確實是沒帶零錢。而問墨鏡的價格,老闆說啥也不告訴。如此,五十元的大鈔便拋了出去。賠了,時方心裡嘆道。
他的步子比平時慢,穿的是去年做王縣長的秘書時定做的黑西服。
時方個子雖然不高,但是看著很英挺,是筋骨型體質。再戴上墨鏡,頭髮上摸了些摩絲,摩絲是從別人那借用的。
平穩的步子,微微擺動的雙手,加上緊抿的嘴唇。
秋天的陽光又很足,外加這麼點氣氛,時方的身影一時間高大起來。
屋內的警員和聯防員已經認出了來人正是時方,自從一系列事件后,他們對新來的書記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外加傳言王傳林與時方關係非常密切,他們也是愛屋及烏,把時方當做自己人。
咯吱,椅子移動的聲音。
唰唰唰……,人起立的聲音。
一時間,屋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黑壓壓的一片人,迎接時方的到來。
藍光緒此時才覺得哪裡不對了,不禁目光盯著時方,但不知如何,心卻有些虛。
畢竟,身邊站著一屋子警察。不論他地位如何高,畢竟還沒有完全漂白,他如何能心安?
而藍光緒身旁的幾人,包括剛才弔兒郎當的年輕人已經是下意識的躲在了藍光緒的身後。
哈哈哈哈……
「王所,工作原因,來晚了一步,抱歉啊。」時方並沒有招呼眾人坐,而是繼續踱著步子,走到王傳林身前拍了拍對方肩膀。這個肩膀可以拍,他心裡默默說。
然後忽然一抬頭,驚訝道:「呀,是藍總,想不到你來這麼早,真是不好意思呀。咦?你瞧,這些人民公安真是霸道,佔了位子,不讓咱們吃飯呢。」接著他又一頓道:「王所,藍總,要不,咱們一起?」
藍光緒一陣氣悶,這傢伙,反客為主了。
時方毫不在意對方怎麼想,一擺手。
唰唰唰……
屋內的眾人齊刷刷的坐了下去。
饒是藍光緒也被感染,坐在王傳林的身側。
時方點了點頭,嘴角一扯,便坐在面對門的方向悶不做聲了,這座位正是主人的位子。
王傳林招呼聲,然後開始起身敬酒,場面也開始熱鬧起來。
坐在椅子上的時方目光微闔,開始琢磨起藍光緒的來意。今天的場面可都是他一手策劃,此時看這一盤棋,自己已經牢牢佔了上風。但是在東憑縣摸爬滾打多年的藍光緒道行可是深著呢。但深又如何?他要告訴所有人,這東阿鎮的一方水土,可是他時方的。任何人來了,也得看他臉色。
他不經意的掃了藍光緒身側的眾人一眼,目光忽然停道一個年輕人身上,在哪見過?
年輕人……
對了,當日在東憑酒店與錢勇毅和屠方瑞在一個包間吃飯的年輕人,不就是他么?
這年輕人穿著雖然很考究,但是臉上卻些許有些輕浮之色,這倒是他當日沒有看出來的。而再一看,這年輕人鳳目,清眉……,時方又掃了藍光緒一眼。
只聽藍光緒舉起了杯子,道:「時書記,藍某人今日是給你賠罪來的。」說完他瞪了一眼身旁的年輕人。
年輕人也舉著杯子站了起來。
時方看著兩人,暗道果然沒猜錯,等二人站穩了才緩緩起身,將舉著杯子的胳膊伸出去一半,表示他的不滿。一個紈絝公子,不是看你老子的份上,想敬我的酒,也要看我心情。
藍光緒看不出什麼表情,道:「當日犬子一時頭腦發熱,便給時書記的家人帶來了麻煩。藍某人今日是來賠罪的。」
「對不起。」那年輕人硬邦邦的說了一句。
而聽年輕人說完,一旁的王傳林眉頭一橫,便冷哼了一聲,氣氛頓時變得僵冷無比。
時方呵呵一笑,心裡卻是動了真怒。
想來老祖宗受傷的始作俑者不僅僅是屠方瑞了。但是,若不是自己這麼折騰,恐怕藍光緒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而你藍光緒既然來賠禮道歉,也跟我擺架子?
「無妨,不過藍總,我時家雖然是地道老百姓,但是凡是也講究長尊有序,我時方做了再大的官,也代表不了家裡的老祖宗。」隨即他又呵呵一笑道:「恐怕老祖宗從家裡趕來,就要天黑了。」
一旁的王傳林暗暗豎起了大拇指,這軟刀子,厲害啊,不過,今天的時書記笑的還真多。
「改日,藍某人一定登門向時老謝罪。」藍光緒面色不改,說完一擺手,他身後兩人便出了酒店。
他身旁的年輕人聽藍光緒說完,總算明白過來今天為什麼來這兒了,隨即心頭一冷,想起當日挨的那個耳光來。
事後他也是後悔不迭,他這名字還是那個老人起的呢。
他看了看面帶微笑的時方,然後又看著面色平靜的藍光緒。他知道,父親的面色越是平靜,眼前的難題就越大。他一咬牙,抄起身旁切蛋糕的刀子,便朝自己的手剁了下去。
嗯?
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沒有傳來,他便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緊,然後刀子便被王傳林輕輕握在了手裡。
「今天王某過生日,又不是娶媳婦兒,還不想見紅。」王傳林嘿嘿一笑。
年輕人哼了一聲,朝時方鞠了個躬,道:「時書記,是我一時衝動,讓時老受驚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藍旭五行缺火,當日時方的爺爺起名時便取了單名旭字,晨陽出生之意。
時方微微點點頭,暗道藍光緒的兒子還是帶把兒的,有種。
原來有些緊張的氣氛總算緩解一些。
時方又招呼一聲停下筷子的眾人,然後小口咀嚼起來。
「老大,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頓時打斷了剛剛拿起筷子的眾人。
藍光緒哼了一聲,剛才出去的兩人便壓了一個人跪在時方的座位前。
時方訝然的看著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傷疤,而空蕩蕩的左袖子隨著身體的起伏一盪一盪的,赫然少了一隻胳膊。再看那袖子上些許殷紅,莫非這條胳膊是剛斷的?
「時書記,這就是當日三個人中的一個。」藍光緒冷冷的聲音傳來。
那人連連磕頭,不斷求饒。
時方心一緊,沒有應承藍光緒,而是扯著那人衣袖,厲聲問道:「誰做的?我替你做主。說!」心說你藍光緒為了面子,就如此心狠手辣?今天不把你留在東阿,我對不起老祖宗頭上的紗布。
那人嚇得尿了褲子,哽咽的看著藍光緒,也不敢答話。
藍光緒點了點頭。
那人才斷斷續續道:「當日,我,我們三人砸完玻璃,便,便回了縣裡。屠方瑞和公子請了我們幾個,吃飯。還叫了,幾個小姐,但是,過了幾天。我們就,就被屠方瑞帶人堵在屋裡,他們,他們兩個,沒……」
那人說著說著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兩個直接被屠方瑞滅了口。他也被剁了一條胳膊才跑了出來。來見我時,還拎著斷臂呢。」藍光緒有些怒意的說,語氣更加冷了。
時方點了點頭,一顆心沉到了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