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百尺竿頭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宋?洪邁《容齋四筆?得意失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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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26日，東憑縣第十八屆人大常委會舉行第10次會議。東憑縣委書記、縣人大常委會主任權鳳儀，縣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王宇，副主任周連、張回予、吳桐、李鋒等26位常委會組成人員出席會議；縣委常委、副縣長嚴周。副縣長蘇明人，縣政協副主席席華龍，縣人民法院副院長任建先，縣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盧保定，縣政府辦、物價局、經信委、工商局、人社局負責同志，各鄉鎮人大主席和部分基層人大代表列席會議。王宇主持會議。
會議聽取並審議了縣人民政府「關於《環境保護法》貫徹執行情況的報告」、「關於三農問題發展的情況報告」、「關於工商行政管理工作情況的報告」。
會議經表決，決定任命程樹人同志為縣十八屆人民政府縣長，任命嚴周同志為任命政府副縣長（常務），任命時方同志為人民政府副縣長。
程樹人坐據東憑多年，終於被扶正，嚴周也一直是程系一派，鞍前馬後多年，對於二人的職務安排沒有任何異議。
而時方的變動也是實至名歸，但依舊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最矛盾的要數東阿人。
傳聞一年之久的時方去向問題也終於有了定論。
按照縣政府班子分工，我分管縣農業局、縣林業局、縣水利局、旅遊局、縣糧食局、縣澤龍濕地管理局、縣老幹部局、縣扶貧開發辦、縣烤煙生產辦、縣農業結構調整辦、縣農機局、縣畜牧局。負責聯繫縣新農村建設和領導小組辦公室、縣氣象局、縣煙草公司。
雖然由一個蒸蒸日上的鎮黨委書記到副縣長有人認為時方是明升暗降，但是時方縣委常委的排名卻實打實的由最後一位提升至第六位，行政級別也提升到副處級。
調任之前，時方也接到王作舟打來的電話，此次調動是他首先與吳關道溝通的結果。雖然時方業績顯著，但是身份太過清白，還是需要穩一穩，然後再進行平穩過渡，對於大局與時方來說都是好事。
時方忙說聽從組織安排，其實他心裡還是非常激動的。二十八歲的副縣長，二十八歲的副處級幹部，在極北省來說可是頭一例。雖說他不在意這些虛名，但是年初與吳關道談話之後他還是難免興奮。
不過為了東阿鎮的局勢穩定，他還是把這個已經是定局的調任藏在心裡達幾個月之久。上次的談話吳關道並沒有詳細說明他的職務安排，他甚至想過常務副縣長的位置，後來還是作罷。於情於理都輪不到他這個新晉愣頭青吧？不再是十一個常委里排在最後一位他就會很滿意。
公布結果並確定分工后，時方更是激動非常，甚至在做述職報告時聲音有些發抖，下面的手碰得話筒嗡嗡響。
做完三十分鐘的述職報告，時方退出會場，他的後背有些濕。
打開手機，一陣嗡嗡的震動聲響起，先是一連串的未接電話，然後便是一條接著一條的簡訊。
時方將簡訊落在最後三個上。
「下次什麼時候稱呼你大書記？」
「恭喜……」
「叔叔，點兒姐姐叫我發信息給你。」
時方心情一陣舒暢，然後便聽後面傳來程樹人渾厚的聲音：「時方同志，恭喜。」時方轉身，與程樹人握手，自從哈市回來，程樹人對他的態度便冷淡不少，兩人的關係立即若即若離起來。
程樹人是個精瘦的老人，眉微微的下垂，眼睛炯炯有神，手握起來有些硬，一看便是個墨守成規的人。時方忙道同喜，與程樹人握了握便放開，然後與程樹人並肩而行。
兩人一路上談了不少，不過都是些工作上的事。
時方自然不敢大意，程樹人的每一句話聽仔細回去琢磨都是經驗，而此時程樹人主動走出來與他談話也是在向他投遞友好的信息。
畢竟二人今後將同在縣委共事，而且也沒有什麼糾葛夙願，保持班子的和諧是每一個領導都想看到的。
此時傍晚時分，出了縣委大樓，一排車停在門口。
其中一個是縣委專門為時方配的專車，一輛嶄新帕薩特，1.8T；而前面的便是程樹人的，同是一個牌子，對方的卻是2.0T。二者不是一個檔次。
時方對車得要求不高，畢竟只是代步的工具，以前在鎮里坐的一直是桑塔納，原來的老車開起來嗡嗡直叫，甚至還帶著汽油味，時方也是坐了幾個月。
坐在溫軟的皮質座位上，時方笑呵呵的朝前面的司機道：「小秦，這裡的住處都安排好了吧？」他的司機正是當時鎮里的小秦，人很老實，但是時方卻能夠看出小秦當初可是個厲害主兒。憑著對方察言觀色的辦事，時方也能斷定小秦不是閱歷很豐便是以前在道上混過。畢竟他的兩條劍眉瞞不住時方的眼睛。更主要的小秦一直以來兢兢業業，過年的時候也沒少為時方跑東跑西，二人私下關係也很好。
時方來到縣裡便把他帶了過來，這也讓小秦看著他的目光有些熱。
小秦也是第一次開中檔次的車，自然興奮非常，笑道：「書記，這新車就是好。」然後發現自己的稱呼不對，忙道：「該叫您縣長了。」
時方擺了擺手，道：「咱們不用客氣，你要不嫌棄，以後就叫聲哥吧。」縣裡局勢畢竟不如鎮里單純，以後司機和秘書都是貼心人，時方不想因為一些細微的小事給自己添什麼麻煩。
小秦忙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時方沒有把他當外人。
說著話，小秦打開引擎，車子平穩的走出縣委大院。
時方正與小秦聊著，電話便響了起來。
「時縣長，出來吃個便飯吧？」時方一聽，是王傳林的聲音，他的工作電話沒有王傳波的號碼，來電只是顯示了一串數字。
時方哈哈一笑，笑罵道：「好你個王傳波，當了大隊長就變得油嘴滑舌了？」
王傳林嘿嘿一笑，便問道：「書記，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剛出縣委。」時方道。
王傳林忙道：「我就在門口右邊的樹下呢，那輛本田，嗯，我就站在旁邊呢。」
時方轉頭一看，果然死一身標緻警服的王傳林，此時整朝縣委門口這邊張望著。
他拉開車窗，擺了擺道：「坐我的車。」
王傳林一愣，便快走幾步上了車，看了看時方，又看了看小秦，道：「這車好，比那桑塔納強多了。小秦呢，你也沾了新晉縣長的光嘍。」
小秦呵呵一笑，算是默認。
時方道：「咱們去哪吃飯？」
「去東憑酒店吧。老張在那頭等著呢。」王傳林說著便打通電話，說是接了時方，馬上就到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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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憑酒店大樓還是老樣子，唯一不同就是前面擴建了一個小廣場，此時正停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車，儼然變成了臨時停車場。
進了酒店，當初那個給他衛生球的小吧員已經不在，換成了一個看著很溫婉的人婦。
時方不禁想起了莫小媛，此時那丫頭也快放假了吧？
年初時候的考試莫小媛順利通過，進入極北大學的成人教育班，還當上了班長，在學校里可是風雲人物。
想起伊人，時方心情更好，笑著讓王傳林帶路，直奔二樓。
進了寬敞的包間，裡面燒著暖氣，有些穿不住衣服，在座的眾人一見時方進屋便都站了起來。
有些人時方倒是認識，而一些則是生面孔。
張雲逸招呼時方落座，然後便開始介紹起眾人。
坐在時方為首下側的是縣旅遊局局長溫風，時方倒是與他見過面，這也是安排他坐下首的原因吧？而且在東阿鎮旅遊項目工程的影響下，縣旅遊局也是一路水漲船高成為東憑頭號熱門單位。溫風笑呵呵的與時方打招呼。
隨後的幾個人時方就是第一次見了。看了看張雲逸，雖然二人彼此談笑甚歡，但是時方總是覺著一層若有如無的隔閡阻斷他與張雲逸的關係。張雲逸是程樹理一手提拔，而如今自己貼近王家……。或許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去年王源被調離，東憑政局部門之間的變動很平凡，這也是吳關道與程樹人相互傾軋的結果。
如今隨著程樹人坐牢縣政府第一把交椅，二人的鬥爭卻有了放緩的趨勢。
時方的到任，也是尷尬非常。
東憑縣委常委里除了資歷特別老的副縣長，此時也是正處級待遇，只有時方和王傳波沒有站隊，時方縣如今也沒有找到穩住局勢的辦法。
在一桌人有意的奉承下，這頓飯吃的也是賓主盡歡。
席間，時方借故去了一趟洗手間，到了吧台結賬的時候才知道有人已經算過了。
吧員一指遠處上樓的一人，時方才瞭然，那人正是溫風。
時方苦笑搖頭，便朝二樓走去。
剛要拐進屋裡，就聽隔壁有人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然後一個有些低的聲音弱弱的反駁。
聽著有些熟悉，時方眉頭一皺，便順著半開的門朝裡面看去。
一個長的很白，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正揮舞著胳膊，將一杯酒仰頭送進嘴裡，他喝完，便指著一旁低沉著臉，皮膚有些黝黑的中年人嘲笑道：「樊肖，我就說你窩囊，在辦公室呆了三年，還不是一個小科員？怎麼還不服氣來著？論資歷你行，但是膽子和魄力你差得遠。」他這話說完，在做的眾人紛紛點頭應喝。
樊肖低著頭也不說話，身前的桌布被他揪成了一團。
那人顯然是有些高了，又接著道：「你魄力不行，像人家時縣長一樣也行，跟了一個好領導，去了一個好鎮子。」然後掃了在座眾人一眼，絲毫不顧為何他們都噤若寒蟬的站了起來，然後又一挽胳膊袖子，幹了一杯，道：「以後咱也混到齊主任的級別，到了哪不都是橫著走？」
時方站在門口哼了一聲，這就是齊天翔給自己找的秘書，這還是極北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呢？
「齊主任，嗯，我是時方，現在在東憑酒店，你有時間過來一趟吧，好吧？」
時方說完便掛了電話，然後轉身走回了包間。
當，啪啦……
年輕人手中的被子摔在地上，他酒勁一上涌，便仰倒在地毯上，哼哼唧唧的迷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