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今夜要殺人
絕大多數廣州城的老人們都還記得,十幾年前,廣州還是大明的廣州,那年的某一天,廣州城裡多了三個乞討的漢子,讓廣州人記住他們的原因不是他們夠慘也不是因為他們夠可憐。而是他們夠凶夠狠,初來廣州便將廣州城最好乞討的地段給佔了,那一年,廣州城裡死了不知道多少個流民乞丐,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的血戰火拚,但是到了今天所有廣州城的人都知道,那三個人就是三堂十六會的主人:柳刀、徐應、何讓。
三堂十六會地處東城貧民區,這裡的建築破爛不堪,唯一算得上豪宅的也就是三堂十六會的總部所在了。這裡從白晝到夜間都充斥著小攤小販走街串巷的閑人,連清靜都算不上,自然沒有什麼風雅可言。但今天的三堂十六會門口一帶格外安靜幽靜,靜到雨落的聲音有若雷鳴,靜到深夜裡的涼風颳起巷子里那些店鋪招牌的聲音都有若松濤,從街頭到街尾,今天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路人,甚至連嬰啼聲都沒有,彷彿除了風雨和被肅殺之意籠罩的街巷外,其餘的都不存在,靜到要死。
從破廟走到三堂十六會,距離其實並不是太遠,林復就像是一個來這裡散步的遊客般慢悠悠走著,也沒費多久時間便走進了這處讓廣州城百姓聞風喪膽的街道里。
前方不遠的便是三堂十六會的府宅,從街頭放眼望去,只能模糊看到門上牌匾用金漆寫著:三堂十六會,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門外二十幾個黑衣漢手提著刀,若是林復沒有感覺錯的話,這些人在看自己的眼神應該是帶有一種譏諷和蔑視。
披著黑色披風、左手死死按住了腰間的長刀,右手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就這麼在黑夜裡慢慢的向前走著,仿若無人一般。
林復全然不管身後越來越多冒出來的黑衣漢子,只是一如既往目不旁顧向著前面走著,縱使黑色的披風已被油紙傘淌下來的雨水打濕大半,臉上卻依然掛著淡淡笑意,將傘外風雨夜色都照亮了幾分。
街道四周一片死寂。
埋伏在此間的人全都沒有想到,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上百號兄弟,只有最近在廣州城被傳的心狠手辣的那個破廟首領,聽說這人才雙十的年紀,膽子便大到孤身一人就敢來闖今天這個殺陣。
長時間的沉默,確定只有林復一人,隱藏在夜色下的敵人不再隱藏自己的行蹤,伴著連續不斷的腳步聲,靴底踏淺泊的啪嗒聲,利刀緩緩抽出刀鞘的磨擦聲,數十名臉色肅然的江湖漢子紛紛從街道里的小巷裡走了出來。
在距離三堂十六會大門不遠的地方林復終是停下了腳步,靜靜看著四面八方湧出來的黑壓壓人群。林復微微一笑,將油紙傘慢慢的給收了起來,那小心的動作生怕弄壞了一般,待把油紙傘放在了街道邊的一個攤子上,這才指著三堂十六會的門口說道:「在下林復,半邊銅錢會的首領,你們可能聽說過我也可能沒聽說過我,不過這都不在有關係,因為今天夜色很不錯,而我覺得今天夜裡是個殺人的好時候,所以你們要是去了下面,閻王問起來記得告訴他老人家,我,叫林復」
「哼,大言不慚,若是你今天夜裡帶了你那百十號人來,說不得你今天晚上還可以有點勝數,可誰知你卻只是一個一味逞勇的匹夫,單槍匹馬過來真以為我們三堂十六會的名號是白叫的嘛,那也是用人血染出來的!」
隨著遠處的回話,雨夜圍擊的人群驟然一陣騷動,紛紛讓了開來,一個手持利刃的漢子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排,在他身後的黑衣漢子都下意識里齊齊向後退了一步。林復回頭一看,卻也不惱。
沒有出言譏諷對方,說道:「不知道搭話的是三堂十六會的哪位好手呢?嗯,要不便讓我這個在你們眼裡今天必死無疑的人猜猜罷」
緊接著,他望向身後站成一小圈的人群,微微皺眉說道:「嗯,從你身後人的這些身形來看,必然平日里吃的都是極好的,若只是吃一些雜食可攢不了那麼多肉,如此說來你們應該是何三爺的手下了,是極了,也只有刑堂的人才有這一身肉了。」
「算你小子有點眼力見,不錯,老子便是何三爺手下,人稱:大刀片,聽說你年紀輕輕連女人的手都沒有摸過,就這份上你要有什麼遺言快點交代了,老子還趕著回去喝兩口溫酒抱婆娘呢。」
春夜風雨之中,數十名廣州城的打手聚集在三堂十六會,就為了圍殺他這位才冒出頭不到半月的新人。
林復不屑的聲音反擊道:「那你可說錯了,就在前幾天就有一個極溫柔極漂亮的女子給我摸了她的手,我敢肯定,你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
「哦?那倒是哪家的女子讓你這個快死的人如此念念不忘?看你這樣子若是你今天不死,肯定是要娶了她了」刀片子不急,他根本不急林復什麼時候死,因為林復今天必定會死,說來他也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有膽識如此有趣的年輕人了。
林復按著刀柄,看著刀片子很認真地解釋道:「你說對了,她我是娶定了,我今天不僅不會死,我還會活著,活得好好得,然後娶她和她生好多好多孩子,至於你們很遺憾,卻是看不到我和她的那天了。」
林復總是這麼輕描淡寫的語氣,終於讓雨夜裡的人群終於忍受不住對方這種視大家為無物的羞辱,
又一漢子站了出來冷冷看著林復說道:「刀片子我希望你別忘了刑堂是幹什麼的,至於林復你很有膽,不過可惜你得知了我們三堂十六會,而我們今天得到的命令是將你的人頭拿回去,所以抱歉了。」
「你們若是下輩子投胎做了人,記得多讀點書,不然就會像今天這樣說了半天連句狠話都不會放。」
嘲笑完那人,林復左手大拇指已經開始把刀柄往上推,寒冷的刀刃慢慢出鞘。
那黑衣人見林復如此輕視自己,面色變得極為難看,重重一揮手裡的利刃,沖旁邊喝道:「還他媽的廢什麼話,都給我上,亂刀給我砍了,別忘了你們都是拿了安身銀子的!」
「說的這句才像是出來混的,沒有文化就不要學我文縐縐的,不然多讓人恥笑,不過嘛你們的安身銀子你們的家兒老小怕是享用不到了」
「林復你他媽的說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那黑衣漢子有點氣急了。
「你們是不是傻的,真以為我林復當半邊銅錢會的首領是個沒腦子的蠢人?我隻身一人來這裡是我膽子比腦子大?在你們和我閑聊這麼長時間的時候,哦,應該是自從你們離開家門口的那一刻起,我的兄弟們就已經控制住了你們的家人,呵呵,三堂十六會,真到了要賣命的時候除了刑堂我可想不到還有那個堂敢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所以今天我是吃定你們了!」
「禍不及妻兒家宅!」將林復團團包圍的的黑衣漢子們厲聲喝斥道:「林復你也是出來混的,你難道忘了道上的規矩?!」
聽到這話林復面色頓時一寒,旋即搖頭說道:「你們對我林復誤解太大了,我並沒有打算在複製出來一個三堂十六會,我的半邊銅錢會可沒打算和你們一樣做陰溝里的耗子,所以禍不及妻兒對我來說沒約束力,還有你們都要殺我了,我還和你們講規矩,也不打聽打聽!我林復什麼時候講過別人的規矩!」
略一停頓,林復又平靜說道:「不過沒有關係,你們還可以選擇,想保全家人的現在就走,我保證不事後追究。」
那為首的漢子臉再次抽搐,他寒聲說道:「婆娘死了在娶過,兒子死了在生便是了,只要殺了你,廣州城……就還是我們的,到時候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廣州城從來都不是你們的或者是我的。」林復微嘲一笑,低頭看了眼腰畔的佩刀,抬頭展顏露出令人心折的一笑,說道:「說到殺我,你們真的可以嗎?」
左手大拇指猛的一發力,將刀刃彈至半空,快速出鞘帶起一道嘯聲,右手往空中一接,刀刃穩穩的便握在了手中。
「今天夜很黑,爺我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