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遇藍田

那年初夏，他大四，她大三。沐蘇月是在大一的時候遇到成明的，他們的相遇並不美好。大一有一次假期返校的時候，沐蘇月拖著厚重的行李，原本想要直接打車去學校的，又遇上天氣不好，臨時下了雨，她朝一邊的的士司機問了問去往目的地的價位，才發現居然比平時漲了一倍。於是最後還是選擇了公交，剛擠上公交她就後悔了，是的，她是硬生生被人群擠上去的。

她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中途有人下車，沐蘇月看著自己眼前靠窗戶的位置空著，旁邊的位置卻有人，她又有個大箱子，想了想，於是，她用很溫柔又顯得不是很冷淡的聲線對著那人道「這位帥哥，你能不能往裡面移一下，我們換個位置唄？」

那人聽她的聲音，才抬眸，取下右耳的一隻耳機，沐蘇月以為他沒有聽到，又說了一遍「那個，我坐裡面不太方便，我這行李箱……」

「不好意思，我沒有義務考慮你方不方便。」

他沒有等她的話音落下，直接用極其冷淡的嗓音說完，繼續帶上耳機，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設計圖稿。

沐蘇月聽完，有些氣結和尷尬。這人，長的一副好皮囊，行為卻一點也不像君子所為。於是沐蘇月很是反感地瞪了他一路。而他則像個沒事人一樣坐了一路。

後來，沐蘇月才知道他的名字——成明。和她一個學校，只是比她高一屆。她在追他的時候，老是喜歡說「成明。你看我們相遇的時候是那麼的不美好，不像是言情小說里的那些橋段，比如下雨和你一起躲屋檐啊，我們互相不認識的卻因為一個美麗的擦肩而過認識了啊，再或者。我摔倒了，你很紳士的伸出手來拉我啊，諸如此類的情節。這些雖然都沒有，但是我希望，以後的我們是美好的。」

成明聽完，老是微微皺眉，凝著她的眼神帶著一抹無奈。最後淡淡的打擊她「早點醒醒。美夢留著晚上做。」

沐蘇月聽他這麼說，對他笑臉盈盈道「嘿嘿，你不知道白日夢嗎？」

「不知道。」他答。

校園的梧桐，在春日的微風中搖曳，帶著悠悠歲月里的記憶，隨著歲月輪迴，四季變換。

沐蘇月和成明吵架過很多次，但原先的每一次都是因為她的無理取鬧。而每一次，也都是她知錯之後，向他道歉。

記憶中，他們吵得最凶的一次，是因為藍田。與成明一同長大的女孩。算是沐蘇月的學姐。沐蘇月去找他的時候，正巧碰上藍田悲傷哭泣的樣子，成明安慰她，直到最後藍田上前擁住他，成明卻沒有推開。

她看到這一幕傷心難過了好久，忍著一個星期沒有見他。可回過頭想想，她這麼難過，他還都不知道，這樣自己豈不是不划算。於是，她課都不上了就去找他理論。

「沐蘇月！別無理取鬧了。上課去！」他第一次對她吼，聲音不是冷淡，而是帶著慍怒。

「我無理取鬧。呵，成明，是不是在你面前，我做什麼事，都顯得無理取鬧。包括追你這件事？」她委屈極了，忍著眼淚，質問他。

「……」他沉默不語，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深沉，擰著眉，很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她見他保持沉默，更加委屈，氣極了將手裡的英語課本扔向他的胸膛，轉身就跑，邊跑邊哭。

那是她記憶里，第一次和成明吵架，最凶的一次，後來他們是怎麼和好的，她依稀不怎麼記得。

只是記得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他的畢業典禮上，她站在學校禮堂門口，沒有進去，他站在講台中間講著致詞的樣子，嚴肅而認真，而她站在門邊，默默流淚，隨即轉身離開。

畢業的時候，也就是父親過世的那一年，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參加學校的畢業典禮，就和母親一起回了外婆家。離開暮城，去往另外一個她說不上很熟悉，卻又有點回憶的月城。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如果一切都會像以前一樣該有多好，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也都沒有失去。

沐蘇月緩緩睜開眼睛，她是被冷醒的，桌面上的檯燈依舊亮著，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發現自己居然就這樣趴在桌上睡著了，腳和手都有些發冷，她的目光轉向窗外，依舊是黑黑的。她的視線回到桌上的鬧鐘上，凌晨五點。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有些恍神的，剛剛自己好像做了好長的夢，夢到成明，夢到很多很多事。

「……許深……」忽然床上傳來一聲囈語，沐蘇月回頭，才反應過來這是叶音的房間，自己昨晚不放心她，便沒有回自己房間。

她走過去，坐在床沿上，叶音已是半夢半醒的狀態，幫她把被子蓋好，沐蘇月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她的房間。

回到客廳，沐蘇月開了電腦，打開郵箱，裡面並沒有任何新的郵件。那份策劃書，看來是過了。

她點開一個舊的文件夾，文件夾的名稱是《明月心棲》算是她時常透露心事的地方。

她繼續寫上日期，沒有標題。如日記一般。

許久，她才關上電腦，起身，進了廚房。窗外漸漸明亮起來，黎明之際，迎來了第一道曙光。

沐蘇月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正碰上叶音打開房間的門。

「醒了？」

「嗯……哇，好香。好餓好餓。」叶音伸了個懶腰，看到桌子上的食物。立馬走了過來，用手就偷吃了一塊土豆片。

「喂喂喂，你還沒刷牙。」沐蘇月提醒她。

「急啥呀，我現在就去。」叶音說完，屁顛屁顛的的進入浴室。沐蘇月低頭淺淺一笑，搖了搖頭。

「月月，我……今天，你陪我去醫院吧。」兩人早餐吃到一半的時候，叶音低頭，弱弱地說。

「你真的……想好了？」沐蘇月沉默之後，放下筷子，有些遲疑地問。

「嗯。想好了。」叶音看著她，眼眶紅了，低頭，一滴淚落了下來。

「先吃飯吧，吃完陪你去。」沐蘇月靠近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什麼都沒有再說。

……

兩人出了門，直接去了市中心的醫院。掛了號，沐蘇月陪著叶音等，她的手緊緊握著叶音，內心忐忑而緊張。

片刻之後，便輪到叶音。沐蘇月自然是不能進去的。

只好待在了門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坐在椅子上越發緊張，而叶音還沒有出來。

她兩雙手掌握成拳，時不時地看著手術室的門。

「蘇月？」忽然一個熟悉的女性嗓音在她右邊響起。她扭頭，便看到那個人朝自己緩緩走了過來。沐蘇月站起身子，看著眼前這個穿著一身卡其色大衣和高跟鞋的女生，成熟而擁有著女性獨有的魅力。

「怎麼？不認識我了？」見她不說話，藍田繼續道。

沐蘇月立即回過神來，禮貌且有些含蓄地說「……學姐。」

她與學生時候的大不相同，會打扮，成熟之中，眉眼間多了幾分精明。

沐蘇月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一次學校組織的節日慶典上。她的鞋子忘了帶，她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鞋子，剛好兩個人的鞋碼一樣。

那次之後，她率先介紹了自己「謝謝學姐。我叫沐蘇月。學姐的名字是？」

「你的名字我早有所耳聞。」她笑了笑，於是又道，很是悠揚地念了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藍田！我的名字！後會有期，蘇月！」

可那次之後，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這次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