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落安海鄉
「阿娘,我回來了!」一看著十幾歲的少女將背簍里翠青的草藥放在木桌上,走到床邊。
床上躺著的女子身著麻布衫,身段窈窕,膚如凝脂,長發如瀑散在身下,畫中走出一般美。
她低身好奇地打量,喃喃道:「這都三天了,她怎麼還不醒呀,要昏睡到什麼時候?」
「大夫說她落進河裡,能活著就不錯了。前幾天鬧洪,你又不是不知道鬧的多凶,半個碼頭都給吞了。這姑娘也是福大命大,被你爹撿了去。」
一旁勞作的婦女將剛洗的衣服掛上竹竿,光打下來,上面綉著的花紋閃著金光,二丫望著那衣服,視線就轉不到別處去了。
「真好看呀,阿娘,那就是綢緞吧?之前小雨跟他爹爹進城,說綢緞料子可柔軟了,上面綉著的花紋跟真的一樣,這個應該就是綢緞吧。」
「行了,別看了,又不是你的。」阿娘在衣服上拍了拍潮濕的手,走到床邊,「這姑娘看著不像是一般人家,等她醒了我們就得把她的東西物歸原主。」
阿娘視線挪到女子頭頂的桌子,一雙精巧的銀色護腕被拆卸下來,靜靜地放置其上。
「這石頭也好看,好乾凈呀,比炎石不知好了多少倍呢!」
二丫看著,忍不住將它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玩。
護腕上面細緻的紋樣她從未見過,皮質也十分柔軟,像是什麼獸皮製成,其中最讓她移不開眼睛的便屬護腕中央鑲嵌的幽綠色石頭,如凝固的泉水一般,一望便能看到底。
「唔。」床頭傳來細微的響動,二丫和婦女一愣。
「她醒了!」
二丫忙把護腕放下。
頭痛欲裂,耳邊依稀還有湍急的水流聲,沈霽月睜開眼睛,視線尚且模糊,半晌方有焦點。
面前,一婦女一女孩正俯首盯著自己。
「姑娘?」
沈霽月蹙眉,覺得頭疼的像是有人在拉扯一樣,她緩緩坐起身,環望四周,她身處一間破草屋中,陳設簡陋,潮濕的腐朽味撲鼻。
她看向兩人,「你們是……?」
「醒了就好。」婦人倒是實打實的開心,「你掉進虹河,順著大水飄了過來,險些喪命,幸好沒事。」
虹河?
沈霽月有些想不起來,為何她會掉進水裡?記憶還停留在她告別姜毅和小秋,前去岸邊幫助受了傷的封成謙的時候。
那時封成謙身騎玄騎,被水賊團團圍住,她方要上前協助,卻見一精瘦男子鬼鬼祟祟,他身穿水賊的服飾,卻沒有參與兩方的廝殺,眼神躲躲閃閃,手裡還不知拿了什麼東西。
她直覺不對,便跟了上去,結果精瘦男子進了人堆,一眨眼便不見蹤跡。
正納悶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異動,沈霽月旋身躲開,正是那精瘦男子正噙著笑看向自己,沈霽月問他是何人,他卻不答,只說了句:無雙將軍,你們上當了。
隨後,脖頸傳來微妙的刺痛,再接著記憶就像斷了片,無論怎麼想都記不起來了。
只是在夢魘里,她隨著湍急的水流漫無目的地漂流,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感覺到自己幾度脫離束縛,那人卻死死不放手,低啞的聲音在耳畔回蕩不去,帶著幾分焦急,「阿清,阿清……」
沈霽月猛然驚醒,便是如此情景。
「謝謝你們。」大致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沈霽月輕聲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剛蘇醒,身體尚且虛弱,就連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此處是安海鄉,我是陳王氏,這是我的女兒陳二丫。」陳王氏將二丫拉了過來,二丫有些靦腆的低下頭,黝黑的臉上生了一雙極好看的眼睛,時不時地悄悄抬頭打量著她,沈霽月被她這模樣逗笑:「我叫沈清,多謝你們搭救。」
「誒,哪的話,見人有難,能幫就幫一把吧,哪能放著不管。」陳王氏將護腕和囊袋遞給沈霽月:「沈清姑娘,這是你的東西,衣服濕了我剛給你洗過,還在外面晾著。你身子還虛弱著,我們村上的大夫說如果你醒來了,讓你好好休息幾日,這幾天就在我們家住下吧。」
護腕靜靜地安放在手心,幽綠色的玄石彷彿訴說著什麼。
此護腕乃皇帝御賜,鹿皮製成,雕有鳳紋,上面的玄石更是上上佳品,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無價之寶。其中的設計更是精巧,暗藏銀針暗器,殺傷性強,小巧便攜,可防身用。
她及幷那年的生辰尚在疆場,裴雲舒差人快馬加鞭行了千里將此物送來,從此便跟隨她至今日。
沈霽月對陳王氏表達謝意,將囊袋中的銀錢贈她以作酬金。
一開始陳王氏百般拒絕,沈霽月道:「你一家人於我有救命之恩,若非有你,我恐早已沉於虹河水底化為腐屍。小小銀錢怎比人命貴重,但我此刻別無他物,你就收下吧。」
見她如此說,陳王氏也不再推脫,伺候她伺候的更盡心儘力了。
沈霽月便在她家中住下休養,聽聞前幾日虹河發了大水,似乎是東廷的虹河水壩塌了,連日蓄在水壩中的水沒了屏障,傾瀉而出,猶如一條巨大的水龍竄了出來,其勢可怖,不少村子都遭了殃。
「對了,陳叔,當日你救我的時候,我身旁可還有其他人?」
晚飯時候,沈霽月突然問道,陳建業愣了下,仔細回想,「沒了,那天我起了個大早去河邊,想著撈點魚拿到市集上去賣,結果剛到河邊就看見你躺在那兒,嚇得我趕緊跑了過去,還有一口氣,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他五官樸素,沒什麼特徵,一看便知是個老實的農人。
「怎麼了,沈清姑娘,你還有同伴么?」
沈霽月:「嗯,可能吧,只是我記不清了,也許是我想多了。」
封成謙如此精明的人,怎會隨她落水?一定是她想多了,但她實在想不通,庄魚水賊與廉軍一戰,那精瘦男人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失去意識,還有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為何他說:你們上當了?
若她沒記錯,他當時還叫了一聲無雙將軍,那就表明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有預謀而來,但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沒有絲毫頭緒。
「對了。」陳建業忽然想起來,「我聽說鎮上方家小姐也在虹河邊撿回來一個人,是個男人,聽說模樣還相當不錯,只可惜失憶了。會不會和你認識?」
沈霽月拿筷子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