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狗仗人勢的東西
待沈霽月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已過了半月，雨季快要過去，眼見著便入了秋，天漸有轉涼的跡象。
這段時間她了解到，此處已不屬東廷國境內，而是在大炎的邊界，若要回到東廷，最快的方式是乘船月余方可到達東廷碼頭，但銅臨水壩坍塌，致使水患無窮，往日的河路已行不通，眼下只能穿過大炎境內，一路東行才可到東廷。
這路程最快也要馬不停蹄趕路兩個月才行，沈霽月便也不急，眼下急也是無用。
只是不知她的親人若得知她落入河中沒了音訊該有多傷心。
「陳叔，從此地如何進豐陽鎮？」
陳叔把一籮筐魚放到驢車後頭，「進鎮子只有一條路，我們這兒地偏，去哪都要經過豐陽鎮周轉，姑娘要進鎮？」
「嗯，身上穿的衣服在虹河水中磨破了不少口子，便想著去鎮上重新置換一件。」
陳叔騎上驢子，「正好我要去鎮上賣魚，姑娘跟我一起去吧。」
「那便勞煩陳叔了。」
驢車要比馬車顛簸數倍，沈霽月自小習武，這些對她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
鄉間小路，來往的人卻不少，想來今天是市集，村民們都起了個大早，掛著去鎮上賣些東西換銀錢過冬。
「陳叔，上次你說的這方家到底是什麼人啊？」
陳叔感慨，「哎，這以豐陽鎮為中心，百里內的鄉鎮就沒有不知道方家的。那可是個大家大戶，家裡相當有錢，連官府都不敢惹！」
沈霽月好奇，「如此厲害，那他們家是做什麼生意的呢？」
「我們老一輩有個說法，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些鄉鎮吶，離虹河近，就靠著虹河水活命。平日我們出河打漁都需要經過碼頭，這碼頭正是方家的，我們想要在碼頭打漁，就要給他們上稅，不光如此，就連來往的商船都要給他們交稅才能入碼頭靠岸。」
沈霽月雖來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此地大部分人家都靠虹河發家，若方家真的是龍頭，那有如此響的名頭倒實屬正常。
「那虹河鬧洪，他們豈不是失去了財路？」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人家往年攢下來的積蓄估計都夠維持下半輩子了吧，哎，那可不是我們這些窮人家能想象的。」
陳建業語氣中滿是羨慕，隨著一聲哀嘆散在風裡。
一個時辰后，沈霽月便隨著陳建業的驢車到了豐陽鎮，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石門，上面刻了兩個大字——豐陽，已被風吹得模糊了。
鎮上很熱鬧，來來往往的行人或推著貨物，或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攜伴逛街。
陳建業要趕到市集賣魚，問沈霽月去不去，沈霽月道：「不用了，我自己隨便走走。」
「好，酉時我就收攤子回家了，到時候我在市集門口等姑娘。」
沈霽月答應，看著陳建業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她這才轉身離開。
不得不說，豐陽鎮的經濟狀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雖地處偏遠，但官府整治有序，民風樸素。
沈霽月折身走進一家布莊，換了件衣服，並吩咐老闆：「把我原來這件衣服拆了吧，製成十幾歲女孩的大小，下午我來取。」
給了銅錢，老闆爽快收下衣服：「好嘞！小姐您放心，我們唐家制衣的手藝可是十里八鄉都聞名的！」
換了件簡單的淺蘭長錦衣，沈霽月很快便打聽到方家的位置。
真如陳建業所說，方家是出了名的大家大戶，單單看這門面便知，非尋常人家可比。
「這位大哥，我想問一下，前些日子你們是不是在虹河岸邊撿到一男子？」
門衛一臉警惕地看著沈霽月，口氣不善道：「你是誰？」
「我從安海鄉來，之前我的一個朋友不小心落入水中，好幾天沒了消息，聽聞方家撿來一男子，便來問問。」
那人還是不太相信地看著她，沈霽月轉念試探：「那男子是不是身穿墨色緞子衣袍，右肩受了傷？」
她話音落下，兩個門衛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低聲道：「要不要告訴小姐？」
「我去吧，要是小姐因為這個發起火來，我們可就要遭殃了！」他轉身對沈霽月道：「你且在這裡等候片刻，待我去通報老爺。」
沈霽月便在門口候著，這時，方家門前來了一輛馬車，車後面裝滿了木箱。
十幾個壯漢輪流搬卸，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邁出門，揮手催促道：「快快快，搬進去。」
那箱子無一不被麻布罩著，看起來十分沉重，兩個壯漢同抬都吃力的累出汗珠，沈霽月看著有些心奇，箱子里裝了些什麼東西，如此隱秘？
但她卻沒有多問，此番她來方家的目的只是看那被撿回來的男子是不是封成謙。
很快，之前進去的門衛跑了出來，這次的態度比剛才還不好，訓斥道：「走走走，我們家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趕牲畜似的，而且十分不耐煩。
沈霽月哼笑聲，不動聲色地轉身，約莫走了三步遠，隨手在地上撿起一顆石頭，執於兩指之間，藏在袖中的手腕靈巧地發力，只見那小石頭如箭一般徑直飛向門口正在竊竊私語的門衛膝蓋後頭。
此處是關節穴位，受刺激則會雙腿癱軟，使不出力氣。
門衛話說一半，猛地朝著青石地板跪了下來，吃了個狗吃屎。
「哎呦！」他慘叫一聲，一旁的同伴也懵了，「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跪下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快扶我起來……」
兩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待看到地上突然出現的石子，有所反應時，方才來尋的藍衣女子已消失在視野中了。
方家偏院的圍牆上此刻蹲著一個女子。
沈霽月靜悄悄地打量院中，隱蔽在樹后，待來往的下人轉身後，趁著機會，沈霽月一躍而下，如鳥兒般輕盈地落在地上，連落地聲都極輕。
她拍去手心留下的灰塵，一番動作十分輕鬆，「狗仗人勢的東西，以為不讓我進來，我就沒法子了？」
這副略任性的調皮模樣，倒與那進京后謹慎小心的沈霽月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