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夔門雨埠

第1章 夔門雨埠

一場磅礴大雨傾天而下,橫掃瞿塘峽口。

浩蕩長江奔流萬里,行至此處,逼入窄峽,被暴雨一激,戾怒疊起。

白帝城下的魚復碼頭背山臨濤,磐穩不驚的忍受著雪白密集的雨鞭子,大小船隻急急靠埠,桅檣參錯。

船郎們搏雨系穩船纜,碼頭百步梯漫著古綠的苔色,蜿蜒伸上雨雲籠罩的山腰。

幾個菜農魚販被淋在半途,挑著擔子甩開泥腳,三踏五踏,奔向山腰的一家店鋪。

這鋪子青楊木搭建,上下兩層,沿著山勢拐了兩個角,檐伸六尺,彷彿專門為避雨的人準備,檐下「唐十鹵」的幡子半淋在外,沒了往日的招搖,然而鹵食的香氣並沒被大雨沖淡,反而在清新的潮濕中更加濃郁。

檐下各色避雨的過客,多兩文錢的都已按耐不住,溜進鋪里解饞,鋪外餘下的多是縴夫苦役、貧民乞丐。

店中夥計手托菜盤,走至檐下:「各位,唐老闆說啦,今日大雨聚財,門裡門外均是客,這是小店的紅鹵油鵝腸,白鹵松雞腳,先來者先嘗,只需在江上給小店傳個口彩,便不算賒賬!」縴夫乞丐們一擁而上,將盤子一抹而空。

唯有一個背著包袱的少年,眼光透過亂鬨哄的人群,在鹵食上流連片刻,抿了抿唇,低頭看回自己的腳,沒有挪動。

唐十鹵名號響亮,每鹵必經十道工序,美味入骨,窮友們貪上這等口福,更加蹲門倚牆的賴在檐下。唐老闆也不怪,往滷菜單子下又多掛了兩塊牌子,堂中客立即報名搶點,就連泊船之上也有人專門前來點菜。

夥計們手腿勤快,小店的香騰熱鬧將避雨的無聊驅逐得一乾二淨。

鋪外雨勢正烈,鋪內喧嘩鼎沸,百響千聲,忽被一道嘹亮遙遠的嗓音刺破,洶湧的江上有人冒雨放歌:

有女莫嫁駕船郎哎——,朝朝暮暮在他鄉,有朝一日「翻了身」哎——,只落一身爛衣裳!

有女莫嫁駕船郎哎——,年年月月斗龍王,有朝一日「翻了身」哎——,烏龜王八笑斷腸!

這嗓子,雨天響震四方,晴天還不把瞿塘峽唱塌了。

靠窗的客人們探頭張望,鹵鋪位居白帝山腰,地勢極好,即便有濃雨遮著,也可見長江寬波銀練,橫貫天野,直撲川蜀咽喉,仰首向東,兩山刺霄壁立,懸陡逼仄,正是鎖扼川水雄甲天下的夔門,俯首向西,夔州環霧,宛若仙城。

在這煙波瀰漫的壯闊圖景之中,一葉烏篷小舟撥雨戲浪,貼著翻蛟似的江面飄掠起伏,越靠越近,高曠豪邁的歌聲就從這船上傳出,直唱得痛快淋漓,天地無物。

魚復碼頭密泊著避雨擱行的船隻,已經沒什麼空位,那小舟卻輕而易舉的滑進一個窄縫,一篙點穩,也不放纜,跳板便直接搭上痕印深深的岸石。

船上不緊不慢的走下一個撐傘的年輕人,上岸之後回身拱手:「霍舵,多謝你高歌相送!」

掌船之人亮笑回應,勾起跳板點篙離去,小舟順水而下,一眨眼就消失於夔門雨幕。

鹵鋪里有看客議論:「這會兒下峽,是不要命了吧!」

旁人回應:「那也得看誰,那掌船的是神鬼不怕的霍青鳥兒,閻王聽見他的嗓子也要繞十里。」

議論尚未止歇,年輕人已經拾級而上,收傘入鋪時,與檐下背包袱的少年刮蹭了一下,連聲致歉。

唐老闆從后廚出來,招手道:「怎麼這刻才來,快上去,老桌等著。」

年輕人呵呵一笑。

不少人都好奇,七江會漢水舵主霍青鵬親自操舟相送的是個什麼人物,見這年輕人不過十七、八歲,普通書生一個,並無出奇,只是笑容昭朗,一瞬間好似雨散日出,令人頓生親切。

唐老闆拾輟了幾個拿手滷味,拎酒上了二樓,走進拐角垂簾的小閣間,桌子空著,不見人影。

年輕人和悅的聲音一本正經的從桌下傳來:「小鼓,你是哥哥,怎麼能欺負妹妹,小鑼,和哥哥一起玩兒,不是更有趣兒?」

唐老闆伸手到桌下,拎出兩個正在慪氣的小娃,「小鑼小鼓,你們娘剛做了醪糟,再鬧沒得吃。」兩個小娃一聽醪糟,立刻忘了瓜葛,歡叫著跑開。

年輕人爬出桌底笑道:「老唐好福氣,兩個娃兒越長越靈光。」

唐老闆鋪開酒菜,眯眼一樂,「莛飛,你娘沒給你說親?」

易莛飛連連擺手,「她倒得有空給我說啊!」

「怎麼,園裡忙不得閑?」

易莛飛用衣襟揩揩手,「可不是,篤淳院搬遷之後,她成日前前後後的跑,上了年紀,身子骨反而結實了,也就沒人攔她。」

兩人臨窗坐定,莛飛見那些小碟個個精緻,鴿脯兔腰,鴨舌牛肚,鵪鶉鱔魚,鮮蝦豬喉,一碟碟紅白亮澤,好不誘人,他也不客氣,伸筷倒酒,二人邊飲邊食。

唐老闆見莛飛有了些許飽意,才又問道:「你爹爹和園中諸位都還好么?」

莛飛點點頭,「除了我妹妹那個瘋丫頭,各個都好,只是大夥時不時奔波在外,聚齊的時候倒稀罕了。」

唐老闆微笑,「那便還是老樣子,幾時你轉告丁老三,我欠他兩盅,讓他順路時,莫忘了來飲。」

「哈,丁三哥別的忘乾淨,酒可是忘不了的!」

老唐眼睛一閃,「林姑娘呢,還不急著出嫁么?我聽聞,秦嶺太白宮主鄺南霄幾個月前親自前往白閣求婚,可是真的?」

莛飛微微驚訝,「老唐,你好靈的耳目!這江上的消息果然日傳千里,沒錯,鄺宮主的確來過,可林姐姐婉拒未應,我看她懶人做慣,一點兒也不急著相夫教子。」

想起林雪崚在吊藤床上邊晃邊睡的樣子,莛飛不禁搖頭一笑。

兩人聆雨閑談,唐老闆又熱了一壺酒,「你現在替你爹爹出頭跑腿的時候越來越多,好多人叫你『小蘭溪』,再過兩年,怕是要把你爹爹『蘭溪先生』的名號搶過來了吧。」

左看右看,易莛飛行為舉止、神色腔調,和他父親易筠舟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說到此,唐老闆好奇起來,「莛飛,這次你爹爹讓你匆匆入川,到底有什麼急事?」

易莛飛笑意一斂,「還不是為了雲門堰!」

「雲門堰,不就是雲門鎮的攔江壩?」

莛飛放下酒杯,嘆了口氣,「說來話長,這雲門鎮是合州北面的門戶,渠、涪、渝三水在合州交匯,所以合州極易洪澇。三江之重,以渝水為最,幾年前,合州刺史喬興邦呈書劍南督治梁安,欲在渝水之上修建雲門堰,蓄洪排澇,造福利民,做再世李冰,梁督治欣然應允,上報工部水司,籌得庫銀。」

「我爹爹當時途徑蜀地,喬興邦手下的司田參軍聽說他精通水事,便將雲門堰的宏景向我爹爹描述一番,我爹爹一聽,就知不妥。」

「渝水源出荒原,上游多土,中游縱穿川北丘陵,兩岸紫岩鬆散,若論水中泥沙之最,除黃河以外,渝水首當其衝,所以決不能以尋常方法治理,倘若急功近利,輕易築堰攔洪,只會適得其反,一旦壩成,泥沙沉積,河道淤塞高升,難保不決堤!即使勉強維繫幾年,中游滑山塌石也不可免,何況水緩藻生,疾病蔓延,水蒸地鹼,禾田受損,實在害多於利。」

「我爹爹讓那司田參軍引見,苦勸喬興邦,說宜緩不宜急,宜謹不宜險,喬大人只想自己名垂千古,哪裡聽得進去,我爹爹見他一意孤行,不可更改,便提出築堰之前深挖河床、多開孔道,那是十分耗力費時的辦法,喬大人急於求成,半應不應,我爹爹只好悻悻而回。」

「回來之後,他越想越憂,於是獨上西京謁見工部尚書,董尚書還算客氣,滿口承諾,會遣水司郎中親往雲門鎮仔細監管,不容差漏,結果呢,那水司郎中和喬大人很快成了酒肉知己,哪有監督之利?壩成才兩年有餘,便已河床高淤,漏洞百出,梁督治瞞上責下,令喬興邦設法改善,喬大人這才想起我爹爹。」

「我爹爹年初到雲門鎮一看,果不其然,那雲門堰外表光鮮,排沙洞卻堵了十之八九,河藻腐臭,血蟲滋生,兩岸患病的人逐月累增。他廢寢忘食的畫了三天三夜的圖,指明疏通之法,如何擴洞增排,如何加修分洪道,在何處增築防沙壩,如何定期分段沖淤、整治河床……」

「本以為可以亡羊補牢,誰知前些日子喬大人一封信遞到園中,說銀資不足,彌補之策有一半無法實施,讓我爹爹再想些更簡便的法子,我爹爹氣得摔信大罵。」

「我這回來合州,將爹爹苦口婆心的回信和所繪的第二卷堰工圖交到喬大人手中,告訴他圖中畫的增主堤、砌子堤、加魚翅、挖決水囊等等方法,都是緊要關頭的救命之策,萬事仍該以第一卷中的法子為先,防患於未然。」

「喬大人抿著玉茶盞子,只說了一句會視人手和工時酌情而定,就遣人將我送了出來,看他的樣子,何曾把這當成事關蒼生的舉措,唉,只盼以後都是好年景,別有什麼暴雨山洪。」說到此,望望窗外,不禁苦笑。

唐老闆搖搖頭,「一到這時候就銀資不足,活見鬼,什麼銀資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都被做官的打著各種旗號中飽私囊,用來往臉上貼金,比餵了狗還不如,這貌似護民的雲門堰一朝成了害民的閻王堰,不知要堵進多少性命!只怕災患越大,他們越有由頭攬更多的銀錢,便是竭天下府庫之力,又怎能填得滿?」

兩人默然,連畫一般的窗景都似失了意境。

這日是長興七年四月中旬的一天,大盛開國近兩百年,當今天子廣成帝李桀是野心勃勃的雄主,繼位僅四年便滅烏瀾國,設北庭都護府,廣成十五年滅月鶻國,打通漠北天山,設隴昆都護府,疆域直至碎葉水,奉宇年間收南疆及諸海島,因士兵水土不服,短駐而撤。

十三年前,廣成帝以六十高齡親征百麗,歷時一年零八個月,不料遭遇慘敗,次子陣亡。

常年窮兵黷武,徒耗國力,朝臣紛紛進言,廣成帝最終放棄了舉國再攻百麗的決心,卻也厭倦了指摘他過失的逆耳忠言,連罷三相,變得驕橫自逸,自此納諫、用人、執法皆不如前。

奉宇十九年,廣成帝大興營建,構築神廟陵墓,各級官員跟風效仿,報功求賞。邊關武將亦不示弱,不斷挑釁滋戰,要求增軍加餉,於是朝廷高稅重賦,斂財於民,百姓怨聲載道,盛太祖李鉞創下的雄厚江山,底子越刮越薄。

然而天子早已失去了得知民情的途徑。朝中奸臣妒賢嫉能,抵制官員流通進京,各域督治長駐屬地,自握募兵,權大自專。

如今的大盛江山外重中空,只有廣成帝遙遙在上,案頭的摺子寫滿各方政績捷報,內憂不知危,外患不覺難,堅信不移的活在盛世明君的幻象里,不知一席錦繡之下,早已遍布螻蟻。

莛飛拍案打破沉默,「一介書生,盡己所能。我可不能因為那雲門堰,辜負了你唐十鹵的手藝。」三下五除二,將碟中所余掃蕩一空。

再抬頭時,發現一層淡金陽光塗抹窗欞,此刻大雨未央,雲卻疏散不少,午後斜陽驅光而下,半鉤彩虹連接陰晴,映得夔門雙峰煥然生輝。

這雙峰北名赤甲,多鐵微紅,如人袒背,南名白鹽,多鈣石,晴時亦籠霜罩雪,雙山雙色,浮雲連水,美如蜃景。咆哮的江面也有所收斂,陽光著處金波萬縷,雨雲遮處銀暗幽深,長江呈現出少有的斑斕迷幻。

莛飛深嘆:「眾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我途徑此處不止一次兩次,仍是回回驚嘆。老唐,你這紅鹵、白鹵鮮得絕無僅有,莫不是沾了紅白雙峰的什麼靈氣秘訣兒?」

兩人大笑,忽聽樓下一陣吵鬧,唐老闆探身出窗,只見一個大漢將檐下背包袱的少年追到街上。

大漢罵罵咧咧,「碰掉了爺的食,屁也不放一聲,你是死人嘴么?給爺認個錯,也算替你娘教你個禮!」

那少年頭戴斗笠,身上衣衫舊得分不出灰藍,褲腿破爛,草鞋糊泥,背上的包袱形狀特殊,又長又扁。他對大漢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的站在雨中,小心翼翼用袖子擦掉包袱上的鹵油油漬。

大漢更怒,「什麼物事這麼寶貝,正好用來賠爺的鴨脖子!」伸手去捉少年背上的包袱。

少年舉步跳開,兩人沿百步梯上上下下兜了幾個來回,那大漢粗手長臂,人高馬大,卻始終差了一截。

唐老闆蹬蹬下樓,到門口呼喝:「麻六,你長長出息,跟小孩子較什麼勁!那鴨脖子算我的,再補你一碟!」

拖住麻六的膀子,將他拽進鋪來,「我再白添你兩壺酒,喝暖了回家去,省得又討婆娘罵。」將麻六按在角落,去尋炭火盆來給他烤衣服。

莛飛在樓上看得清楚,他進門時不小心刮蹭的便是這少年。現在麻六被拖走,少年仍站在雨里,斗笠破漏,衣衫透濕,撈了一通責罵,帶著疏隔自省的警惕,不願再向鋪子靠近,店中人聲嘈雜,更顯得他委屈孤單。

不知為何,莛飛看著少年的時候,忽然冒出十分奇怪的感覺,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識,有種飄渺的親切,颯颯的雨聲里,好象有人彈琴奏樂,他豎耳凝神,又聽不到什麼琴聲,只有心頭纏著一團說不出的微痛,七分傷戚,三分欣喜,空空落落。

少年立了片刻,抬頭看看雨勢,邁步向碼頭走去。

莛飛怔過神,脫口叫道:「小兄弟,拿著這個,別淋壞了!」從桌下抄起自己的傘,抬手擲了下去。

少年聽到呼喊,仰首回頭,接傘一愣,儘是塵色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湛湛目光向莛飛所在的窗口照了一照,似在猶豫要不要上樓把傘送回,看看店中眾人,終於作罷,生澀的向莛飛躬了躬身,以示謝意,撐傘下階而去。

唐老闆安置了麻六再出來時,只見一個單瘦孤僻的灰藍背影打著雨傘,背著包袱,越行越低。

唐老闆回到莛飛桌旁,咕噥道:「真是怪人,昨日在碼頭坐了一整天,既不上船,也不吃喝,我問他要到哪兒去,他搖頭不答,我還以為他是啞巴,叫他來鋪里吃點東西,說明了不收銀子,倒象要毒他似的。」

「天黑以後,我叫你嫂子整了床鋪讓他來睡,他照樣不肯,直到下雨之後,才來檐下躲雨,店還是死活不肯進。我悄悄下碼頭打聽,只有一個船哥說這孩子在找下江南的船,卻沒有船資,如果有人肯載他一程,他在船上做什麼臟活雜活都願意,那船哥不缺人手,因此回拒了。」

莛飛擔心道:「小小年紀出遠門,說不定吃了什麼虧,才如此提防,我這兩日橫豎要回園子去,乾脆叫他同行好了!」

唐老闆按住他的肩,「那孩子拒人千里,硬幫他只能碰個大冷臉,你放心,我今早給了趕筏子的竇老頭兩吊錢,竇老頭會想法子載他走,等雨小了就能上路了。我看你倒不用著急,反正辦完了差事,不如多轉兩天,你來來往往總是匆忙,那雲龍洞百里暗河,天坑地縫,將軍岩,八陣圖,都沒去過吧?川蜀奇險,無窮無盡,只饞這點紅鹵白鹵可不夠。」

莛飛聽到好玩兒的去處,兩眼生光,「倒也是,那就多叨擾你和嫂子幾日。」

黃昏時分,雨盡雲開,耽擱了行程的船隻紛紛起碇解纜,魚復碼頭恢復了帆檣蔽日的繁忙。

莛飛還是不放心,下碼頭去看那少年究竟走了沒有,在一片吆喝嘈雜中找了兩個來回,不見少年的影子,應該是隨竇老頭下江去了。

莛飛想起一事,轉身問跟著的唐老闆:「你還看出那孩子什麼古怪沒有?他躲麻六的步法奇異之極。」

唐老闆笑道:「瞧你說的,好象你是個會家子。」

莛飛晃晃腦袋,「呵,我雖然是個書痴,可周圍全是能人,園子里光丁三哥一個,就不知熟通多少拳腳路數,他和葉哥哥、林姐姐比劃的時候,我也瞧瞧熱鬧。」

唐老闆咂咂嘴,「你爹爹真是,換了我在那園子里,早讓你學成了不知什麼厲害本事,他卻偏偏由著你,讓你成了跟他一模一樣的書獃子。」對著暮山金水嘆了半晌,「不過話說回來,你爹爹雖不是什麼顯赫人物,可這世上想必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一世都記得他的好。」

莛飛並沒聽見,望著百舸下江,千帆爭流,只覺暮天水長,滿心寬暢,衣袂被風一鼓,盪起豪情,忍不住學著霍青鵬的歌喉,對江高唱:「有女莫嫁駕船郎哎——」

「嘩啦」一聲,一尾爛魚凌空砸來,「還咒我們跑船的討不上媳婦!」

莛飛被淋得腥臭,卻哈哈大笑,笑聲和著槳聲水聲,肆意回蕩在高山深峽之間,悠悠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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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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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夔門雨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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