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黃信封

第6章 明黃信封

前廳花園裡,岑袖和岑黛的表情還有些不自然。

不是沒見過老太君發火,可像今日這樣難看的臉色,她們卻是極少見到。

岑袖暗暗捏緊了袖子,一雙眼睛忍不住放在了前方不遠處岑駱舟的身上。

她一直都曉得的,祖母和母親始終不喜歡這個大哥哥。只怕如今二人的壞臉色,也有大哥岑駱舟的一份「功勞」。

豫安牽著岑黛遠離了前堂,卻也沒急著走,慢下腳步等著身後的岑駱舟。

身著靛藍錦衣的青年表情依舊冷硬,徑直行至豫安身前,拱手行了一禮:「駱舟見過長公主殿下。」

豫安揚了揚眉。

是長公主殿下而非是三嬸嬸,她這位大侄子倒是有些意思。

眾多思緒一閃而過,豫安笑得和煦:「昨日幸而有侄兒救了宓陽,嬸嬸和你五妹妹都還沒同你好好說聲謝呢。」

她垂下頭,笑著看向岑黛:「宓陽該同哥哥說什麼?」

岑黛本是半躲在她身後,聞言站直了身,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乖巧行了一禮:「宓陽謝過大哥哥。」

小女孩兒嬌嬌俏俏的,靈動又乖巧。

岑駱舟頓了頓,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哥哥的滋味兒,忍不住作勢微咳一聲:「五妹妹客氣。」

看著他強裝老成的模樣,豫安忍不住掩著嘴笑,待笑過之後便正了臉色,溫聲道:「昨日若不是侄兒出手相救,只怕宓陽最後可不只是著了涼這麼簡單。」

她緩了緩臉上的表情:「嬸嬸欠你一份人情,以後侄兒若是有什麼難處,可要記得來尋嬸嬸。」

岑駱舟忍不住抬眼望她。

豫安笑笑:「你三嬸嬸怎麼說也還掛了當朝長公主的名頭,手段尚在,可以幫著侄兒避過許多難關。」

她牽住岑黛的手,似乎是準備走了:「侄兒若是有事,只管來長公主府。甚至有些你二伯父做不到的或是不能知曉的事……也大可來尋嬸嬸解決。」

岑駱舟瞳孔微縮,下一刻卻是釋然。

想來在他喊出來那一句「長公主殿下」的時候,他這位三嬸嬸就已經猜測到什麼了罷?

他抿唇抬頭,目送豫安母女緩步走遠。

就在這時,乖順地跟在母親身後的岑黛忽地轉過頭來,迎著他的目光淺淺地笑了笑。

明明是再嬌軟不過的笑,可配上那對亮晶晶的眼睛,卻是忽地叫岑駱舟生出了幾分不確定。

他皺了皺眉。

自己這個五妹妹,似乎是也察覺出了些什麼?

豫安長公主並未在意身後的動靜,待出了榮國公府後門,才挑眉看向身側嬌嬌俏俏的小姑娘:「今日在榮華堂,宓陽為何要說那些話?」

是在說岑袖岑裾爭執一事了。

岑黛彎彎唇角,狀似天真道:「宓陽只是實話實說,昨日雖說是三姐姐撞我下去的,可究其根本,四姐姐分明也參與到了這件事里來。」

豫安提醒她:「你四姐姐可不如表面那樣好相與,你今日這麼做,就不怕你四姐姐記恨了你?」

岑黛抬頭看她,眨了眨眼睛:「四姐姐欺負我做什麼?宓陽又不住在榮國公府,什麼也不與她爭、什麼也不礙著她,她與三姐姐處在一起,為何還要記恨我?」

豫安立刻就懂了其中關竅。

榮國公府的後院並沒有公子哥兒,平素只有幾個姐妹相爭。真正與岑袖相爭、礙著岑袖的,始終只有一個頗得榮國公寵愛的岑裾而已。

只要有岑裾在一日,想來岑袖對於岑黛都是刻意拉攏,而非記恨的。

岑黛抿著嘴笑:「想來這次女兒落水,也是四姐姐想讓宓陽厭惡三姐姐,好同她交好罷?」

豫安瞥了言笑晏晏的小姑娘一眼,眸光複雜:「你倒是將這背後的因果都給摸清楚了。」

母女二人進了長公主府後門,豫安繼續道:「你們三個雖是姐妹,可到底還是存了些許差距。榮國公府固然勢大,可依舊敵不過皇族,你是御封的郡主,不必自降身份地同那兩個姑娘爭來斗去。」

岑黛眉眼彎彎,牽著母親的手不說話了。

上輩子她便是同豫安一樣,對榮家人如何絲毫不在意。

只是如今她想要同岑駱舟交好、以期窺探前世死亡真相,必定是要蹚榮國公府的渾水的。岑家后宅的你來我往,她避無可避。

豫安也不打算就著此事多說,待走過一段路后,吩咐冬葵領著岑黛回去自己的院子,自己則同張媽媽一道兒往京華園的方向去了。

她揉了揉眉心,偏頭問道:「近來京中可有什麼出名的女先生么?」

張媽媽垂下頭,認真地想了想:「倒是有幾位,只是如今年關將近,女先生們應當都回了老家準備過節,此時倒是不好叨擾著上門。」

豫安皺了皺眉:「看來只能等到年後,再去著人為宓陽尋女先生了……」

張媽媽掩著嘴笑:「公主年輕的時候可是才名不小哩,總歸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公主親自教導小殿下也是可行的。」

豫安淺笑:「這倒是個主意。」

一行人甫一踏進京華園,頓時就有機敏的婆子迎上來,躬身小聲道:「殿下,早前宮中傳了消息過來。」

豫安挑眉:「皇兄?」忙快步走入廂房。

越璟帝悄悄指人送了一封信過來,信里小心翼翼地問她岑家後院的事兒,又問她要不要兄長為她撐腰。

一副深以為憂的語氣直將豫安逗樂了,同張媽媽打趣道:「皇兄這番動作,莫不是以為本宮還壓不住幾個后宅婦人不成?」

張媽媽也憋著笑:「陛下也只是擔憂公主,畢竟這麼多年過來了,小殿下還是第一次出事。」

豫安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抬手將信紙疊好,溫聲道:「說的也是,只是皇兄未免太過看輕了他的嫡親妹妹……待下午有空,我作回信一封,省得皇兄擔心。」

張媽媽笑眯眯地應了:「噯。」

午時。

正在謄寫古籍的岑黛停了手裡的筆,長長呼出一口氣,笑吟吟地帶著冬葵出了院子,準備前往京華園與豫安一同用膳。

「娘親!」她嬌嬌俏俏地進了屋,抬頭卻見豫安沉著臉坐在上首。

岑黛一愣。

一旁的張媽媽苦笑著同她搖了搖頭,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岑黛抿了抿唇,徑直走上前,鑽進豫安溫暖的懷裡:「娘親怎麼了?」

豫安笑笑:「沒什麼事,只是你祖母上午精神不大好,不久前還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病倒了。」

岑黛默了默,心想岑老太君今日應當真的是氣壞了。

最上心的兩個孫女兒當著她的面姐妹不和;最不歡喜的三媳婦難得過來請安,卻是為了給她擺臉色;最厭惡的大房後輩竟然一聲不吭地出息了。

岑黛尋思著,若是自己是岑老太君,著實是要氣的不輕。

豫安嘆了口氣,牽著她往外間走:「你爹爹也得了消息,方才被你祖母的人帶著去了國公府,說是要為老太君侍疾。」

岑黛咋舌:「伯母不是在國公府么?怎麼父親還要……」

國公府上下有榮國公夫人許氏操持,再不濟還有一個榮國公,這侍疾的事怎麼說也不該落到岑遠道頭上來才是。

「誰知道呢。」

豫安沉了沉眼,領著岑黛在餐桌前坐下:「用飯罷,你爹爹這時候不會回來的。」

可豫安沒想到的是,岑遠道可不止是午間沒有回來。

岑黛下午留在京華園裡練字讀書,邊讀著邊瞥向坐在她身邊的豫安。

起初她還能見著母親愈發沉下來的臉色,後來卻見豫安閉了閉眼,再抬起頭時面色已經變得與以往無異了。

待到黃昏時,張媽媽才低著頭進了屋來:「公主,岑家的老太君病得嚴重,駙馬爺留在那邊侍疾,怕是今日……都不回來了。」

不遠處垂著腦袋聽壁腳的岑黛一愣。自她懂事起,似乎岑遠道就不曾同今日這般隨性過。旁人只道是長公主過於嚴厲,約束駙馬良多。

約束不約束岑黛並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家爹爹的確是極其順著豫安的性子來。不知是本意如此,還是忌憚豫安背後的越璟帝。

而如今,自家爹爹竟要玩一出徹夜不歸了?

「如此。」豫安音色淡淡,手上執了一張明黃的信封,正是上午越璟帝私下派人送來的東西。

她捏著信封並一張自己早先寫好的回信,徑直扔進一旁的銅鑒銀錯寶珠熏爐里,眼看著火光將信封吞沒,轉頭朝著岑黛輕笑:「宓陽晚間想吃什麼?」

岑黛愣了愣,回答:「想喝粥。」忍不住抬頭又打量了母親幾眼。

豫安面色如常,上前仔細看了岑黛今日做的功課讀的書,笑著揉了揉岑黛的小腦袋:「宓陽辛苦了,晚些時候娘吩咐人給你端蝦仁粥過去,先回自己的院子罷。」

岑黛抿了抿唇,抱著豫安撒了好一會兒的嬌,直把豫安逗笑了才罷休,整了衣袖裙擺同豫安認真道了告辭,這才帶著冬葵出了廂房。

目送兩個小姑娘踩著夜色走遠,豫安的眸光頓時沉了下來:「張嬤嬤。」

張媽媽本是宮中嬤嬤,打小跟在她身邊侍候的,後來與她一同出宮住進了長公主府,她也就改口叫了張媽媽。

灰色布衣的婦人恭謹地垂下頭:「奴婢在。」

豫安抬眼望著灰暗的天空:「收拾收拾行裝,明日準備入宮。」

上午越璟帝小心翼翼地過來問她是否需要兄長撐腰,午後她沒有送去回信,想來璟帝應當懂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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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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