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葯香
轉身繼續躺下,將手中開裂了些許裂縫的酒罈中的醉生夢死一飲而盡。只給穆染拋過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在道觀酒窖西南牆的密室里。機關我忘了,其他你隨意。」緊接著翻了一個身,取一塊紅綢蓋在臉上,雙手枕在腦後又沉沉的睡去。
穆染大喜過望,眼眶裡嘩的一下便蓄滿了淚水。只得使勁的憋著,沖著山門重重的行了一禮「前輩!……保重!!」
待到四周的一切都沒了聲響,安靜的像是冰冷的墓室一樣。山門一把扯開了臉上的紅綢,轉身趴在了身後的青冢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放下了所有的所有。
這位曾經叱詫風雲,玩轉世間的關山道人,此刻卻是醉醺醺的抱著自己最愛的人的新墳,無助的聲嘶力竭的放開了所有的思念與後悔,哭天昏地暗,撕心裂肺……一個傻子一樣……
近城遠山,都是人間;高卧底眠,儘是思念。
一個人,一生。撐死了便是算作七八十年,也許更長,也許更短。而有些事情不妨便讓它來的痛快一些,大膽一些。
去做一些事情,去看一些風景,去愛一個人……記著,一定要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了一個人,然後,什麼都不用管!!愛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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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了?」
在南宮旭聰住所外立了能有小半個時辰的天樞終於沖著身旁那些個戰戰兢兢,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伺候這位祖宗,想逃又不敢的一眾男女老少開了金口。
「回,回大長老。城主他一個時辰前吃了葯,情況,還算是明朗……」幾個人推推搡搡了半天,終於在天樞發飆前推出了一個倒霉蛋結結巴巴的說道。
「什麼叫還算?!」
天樞的心裡咯嘣了一下,隨即轉頭運起冥能,猛的便沖著那倒霉蛋施加了威壓。透過那冰冷華麗的掐絲琺琅的半面面具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倒霉蛋,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一樣。
所有人都嚇壞了,誰都不知道這位祖宗這些天到底是在抽什麼瘋。幾乎是日日都來這裡,來了也不進去。要麼就抱著一個酒罈子攤在門口,通紅著雙眼瞪著來來去去的人,一副生人勿進,誰來誰死的模樣
要麼,就是獃獃的立在院子里老僧入定的一般一站就是老一會。回過神來要麼就是神經兮兮的跌跌撞撞的又不知道走那去,要麼就是隨手逮著一個人便是一通無名火撒了下來,搞得是人心惶惶。
天樞的眼裡隱隱的透了些許的熒光,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心虛罷了……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這群人都是在撒謊,那種葯的後果,除了北林山人之外,也就他天樞最清楚。都到了今天這樣的情況,又怎麼可能好的了?
又……怎麼可能好得了??!
天樞眼裡的不明液體越聚越多,銀光閃閃的。「都下去!!」天樞壓著嗓子,好容易抑制住了喉頭的苦澀。低著嗓子沖著眾人吼道。
一瞬間,如獲重釋的眾人頓時跑得連影都沒有了。天樞的心沉了又沉,這情景,多像是那天在煉丹房裡的景象……
所有人,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對著自己,厭惡,懼怕,利用,討好,或是欺詐,不屑……好像除了這些,也便沒有別的什麼了吧。
天樞自嘲的笑了笑,一串又一串的淚珠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來。在華麗的半面面具上悄然滑落,映著七彩的光束蜿蜒滑落,顯得越發的好看。
就連放肆的哭一場,與天樞來說,都是奢望……
天知道這些年來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明槍暗箭步步緊逼,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只是在使凈了手段,到了南宮旭聰身邊的時候形式才稍稍好些。
……
南宮,旭聰
天樞的心臟猛的一個停頓,微微的頭暈目眩,導致天樞有些分不清楚現實和幻境。南宮,旭聰。
天樞的腦子裡面現在滿滿的都是那天的那一張病榻,面色蒼白病怏怏的曾經的南宮城主,透著些許微光的窗欞。和那一句輕輕的一笑,你來了啊
我,來了啊……
天樞現在很想哭,很想放肆的抱著自己躲在角落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將自己這樣脆弱無助又極度丟人的一面讓任何的人看見。
他想,有點,有那麼一點點,想見見裡面的那個人。那個寵信他到無法無天的那個人,那個明知每日里自己給他的東西里都不知是藏著些什麼,或許他也知道!但是從來都是不聞不問,只要是自己給的,便是直接一仰頭吞下去的那個人。
這個人,讓他有點,有那麼一點點別樣的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就開始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算什麼,但是,絕對不同於旁的人……
天樞抬了抬手,想要拭去眼裡的那些惱人的淚水。卻不小心碰到了已經結了痂的傷口,疼的眼中又是一陣水霧。
死死的揪著袖口,袖口的布料都被揪的微微的有些變形。半晌,終於下定決心。一轉身,卻還是走向了離開的大門。
屋內,南宮旭聰倚著被封的密不透風,只透過那一層迷迷糊糊的窗紙,就這麼看著那一抹身影就這麼離去。卻是連挽留的力氣都沒有。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堂堂的溫城城主,被困在這一方斗室里,像極了垂暮的老人。就算是有,他,又怎麼去留他啊……
現在整個上清境都是一團亂麻,逃的逃走的走。曾經不可一世,就差搖著旗子宣告天下要稱霸天下的天樞大長老,早已沒了那時的血性。他或許知道,自己算是氣數已盡了罷!!
自那日婁天機身死,山門帶著她的屍身不知所蹤之後,北林山人便已不知所蹤,帶著他來時的那些奇珍異寶,和在專門來上清境請纓的諸多慕名而來的四方修士。
北林山人這一走,便是帶走了幾乎兩三成的戰力,剩下的隊伍也皆是軍心不穩。現在唯一靠譜的,居然也就只有他自己從溫城帶出來的傀儡而已,而那個龍族的王爺?
自從從自己的親侄子手裡奪得了王位之後便賴在上清境撒手不管,只在他這裡當個甩手掌柜。整日里的關在自己的客房裡說是閉關靜養,靜養個大頭娃娃!!鬼知道他是哪根筋搭不對了!!
誰也不知道這一尊大佛到底是常住在上清境究竟是想幹什麼。誰也不會想到,其實他龍族的新王,早在到達上清境的第一天,就已經病倒在塌上。
然而管他斥羋是相思成疾還是咋,上清境的大勢已去,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大勢已去似乎已經成了定數,上清境隔三岔五的就有人不知所蹤。四處討伐他天樞的聲勢越來越浩大,眼看局勢就如同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天樞,反而出奇的平靜……
平靜的,就仿若,這本就是應該到來的結局一般。反正仇也報了,靠著陽壽換來的冥能也將自己的這具身體反噬的差不多。這些年求仙訪道也沒練出來個什麼續命仙丹來。呵呵呵,不如,就這麼算了吧,哈哈哈……
還算不錯!
他現在腦子裡唯一想著的,便是南宮旭聰,這個讓他不知道怎麼面對的男人。這個,在這世上唯一一個給予他些許溫暖的人……
霜遲花早就已經開敗了,只留下樹上幾片稀稀拉拉的樹葉。上清境酒窖里的酒倒是好酒,比那溫城裡只是辛辣的糟酒好的多。
一口香醇,兩口便是醉生夢死。而他天樞卻是奔著長醉不醒去的,精緻的酒罈一壇空了另一壇又接著續上。四仰八叉的攤在南宮旭聰住所不遠處的霜遲樹下,任憑涼風,費力的吹開厚重的長老袍。
露出了一直以來,都被天樞小心翼翼的藏的好好的,幾乎蔓延了全身的可怖傷疤。面具也是歪歪斜斜的達拉在臉上,為半醒半醉的天樞遮去了些許還算是溫暖的陽光。
天樞醉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從來都沒有人告訴他,他到底應該怎樣的去過他自己的生活。很小的時候便被當作是負擔買給了大戶人家為奴,主子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後來司若塵屠了他滿城,他便只想著仇恨。甚至不惜用自己的陽壽去混沌之境的靈鋪去換取那什麼詭異的冥能……
說實話,能夠活到今天,算是他天樞幸運。因為沒有人可以告訴他,他到底應該怎麼做,怎樣被愛,或者,去愛一個人……
天樞現在只想醉生夢死,他發現自己真的是愛極了這種不曉人間何年的感覺。就這樣吧!挺好的!天樞打著酒嗝昏昏沉沉的這樣想到。
就在快要失去意識之前,毫無徵兆的,卻是突然眼前一暗。面具便不知所蹤,迷迷糊糊的天樞還沒反應過來,額前,便被印上了一個微微僵硬,還帶著些許葯香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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