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苦在當下,功在千秋(周日二更)
門檐上懸挂著的六角風鈴動了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卿千璣回過頭,看見了一身錦衣的司風。她坐回到位置上,卻並沒有讓跪著的紅榴起來。
白嫩的柔荑在空中揚了揚,卿千璣就著窗外大片的紅霞向司風招手。
司風臉上始終帶著溫潤的笑意,他看了一眼受罰的紅榴,卻沒有多嘴,也沒有詰問,淡然地坐在卿千璣對面,順手理了理衣袍。
司風先開的口:「今日挨了孟閣老的訓,心裡可難受?」
卿千璣癟著水嫩的小嘴:「沒什麼難受的,就是心裡不服,我說的哪裡不對了?」她說的確實沒錯啊,上輩子的時候岐州遇上洪澇,岐州刺史下令開閘放水,接連淹了郫縣和溫縣兩城。
大梁人就是這麼做的,為什麼還不讓人說呢?
「昭陽,其實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他們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皮囊之下,皆是白骨,如果只是以其中流淌著的血脈來評判人的高低貴賤的話,那我們司氏、卿氏,在南朝的時候,不也是一無所有的賤籍嗎?」
卿千璣早就知道他就是這樣佛祖般的人,但她沒想到他會說出來。據她所知,司風對所有人都一樣的好,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於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博愛即無愛。
而此刻,坐在她眼前的這個氣質淡然的少年,願意向自己吐露心聲,循循善誘,教導她為人處世的道理。
卿千璣望進他深邃幽亮的瞳孔里,彷彿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凌凌波光,她隱約覺得,司風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妖冶的桃花眼斂了斂,俏麗的人兒身子一軟,懶懶地趴在桌子上,枕著細白的手臂望著眉清目秀的少年,「那風哥哥覺得,岐州該如何治呢?」
「引渠。」
「和獨孤九一樣,將渭水引到東海去?」卿千璣噗嗤一笑,剎那間猶如桃花綻放,連周遭的空氣都甜蜜了幾分。
「不,我想引的是橫河水。」司風淺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橫河在岐州與渭水交匯,如果在這之前將其攔截,引往別處,那麼即便夏末時節渭水發洪,危害遠比現在小。」
聞言,卿千璣重新坐直了身子,她收起了臉上嬉笑的神情,正色道:「但引走橫河水,先不說工程巨大,勞民傷財,光是現在橫河途經的州郡,都不會同意的。」
沒有了賴以生存的橫河水,何來農耕?沒有農耕,何來稅收?
「我和老師已經商議過,他也覺得此計可行。橫河水途經的州郡,離了它也是能活的,只是活的沒現在滋潤。」司風一邊說著,一邊替卿千璣把滿桌亂翻的書本整理好,「也許前路會艱難,但老師和我都會一起努力在朝堂上爭取的。」
「風哥哥跟太子殿下提過這個治水之策嗎?」
「提過。」
卿千璣見他神色有些黯然,心裡便猜到司琨一定拒絕了。也是,引渠改河道這樣龐大的工程,沒個五六年修不好,且不說沒哪個大臣願意攬這個活,便是國庫也是經不起這樣大肆消耗的。
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太多,見效卻晚,對百姓來說短時間內肯定是征丁加稅,不見得會支持引渠的舉措。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傻事,我們的太子殿下才不會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