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又見北地雪(一)
一路顛簸,待姼妤再次伸手挑了馬車的帘子,外面已飄起零星的雪花。竹幽探頭看了眼:「幸而咱們這一路趕得及,瞧見前頭似有家店,不如就在這歇歇吧。」
姼妤也這有此意,這雍州境地偏遠了些,離盛京還有些路程,天色也暗了,怕這十里八鄉也就難得一家店可住,便吩咐了外頭趕車的王叔,讓他就在前頭的店落腳。姼妤從千闕島上下來時,還是深秋,這路上一行人花了一月有餘,早已進了冬,只是,今年的雪下得似與她記憶中的雪相比早了些。
待馬車停穩,李嬤嬤挑了帘子看了眼,「姑娘,這店到了」,又趕忙拿起一旁的狐裘大衣,「姑娘快些披上了,這北地可比不得在千闕島,萬不能受了涼氣啊。」
姼妤聽了,嫣然笑著,半倚在李嬤嬤身上,嬌聲道:「嬤嬤總當我還是個小孩子,那還有那麼嬌氣呢。」
李嬤嬤滿是憐愛的望了眼姼妤,如此絕色的小人,因說話時帶著笑,眉眼上挑,一雙明媚的眸子里,似有星辰閃爍,看得直教人心裡軟軟的。又想起當初在千闕島時,葉欒公子總說:「阿妧的眼睛,便是這世上最耀眼的星辰。」
這般想著,李嬤嬤自己都笑了,想著她家姑娘在千闕島上的那幾年,是真的開心的。
「嬤嬤可是有什麼好事,瞞著阿妧自己偷樂呢。」姼妤笑著湊到李嬤嬤面前。
「我的小祖宗,你可別打趣老奴了。」一面替姼妤系好帶子,戴上帽子,又讓阿碧拿過備好的暖手爐遞給姼妤,這才自己先下了馬車,讓竹幽與阿碧兩人小心扶著姼妤下來。
那掌柜的也是個極有眼力見的,瞧見那一行人的衣著,便知是有來頭,只待瞧見那中間被簇擁著的嬌小身影時,不由大驚,心裡感嘆真真是今天才知道何為美人啊。又大奇到,不知是什麼樣子的人家,能嬌養出這樣的姑娘呢。
因這路上遇了雪,多有不便於行路,所以這店的生意也是格外的好,待挑了幾間上房,掌柜的便著夥計帶著他們一行人去了樓上的房間。
因是上房,布置的也算是乾淨大方,屋內焚了碳火,暖和的很,姼妤一進門便放鬆了下來,等著李嬤嬤與竹幽,阿碧三人收拾好了行李,便催著李嬤嬤下去歇息著了。
這李嬤嬤原是寧平大長公主,也就是姼妤母親的人,自長公主長在宮中時便一直貼身伺候著,等長公主嫁入顧家后,也跟了去伺候,直到八年前長公主去世,將她給了姼妤,便跟著姼妤去千闕島伺候著了,因著母親的原因,姼妤對李嬤嬤總是多了幾分親切與孩子氣的,而竹幽是長公主給姼妤挑的,自小便在姼妤身邊伺候,又長了姼妤幾歲,做事又多體貼穩當,竹幽對姼妤而言到更像是個姐姐了。
竹幽與阿碧兩人伺候著姼妤洗漱好,姼妤便讓她二人也早早下去歇著了。
姼妤一人趴在榻上的小桌上往外看去,雪花較來時又大了些,細細算來,她已有七年未曾見過這樣的雪了。阿娘走後,她便去了千闕島。原本她還是等明年開了春再回盛京的,只是恰巧當今聖上燕景帝的萬壽節快到了,千闕島島主葉年堯變讓她提前回來了。
想起小時候,下雪時,阿娘總會抱著她看雪,教她一句一句的念那些頌雪的詩句,天氣好時,還會抱她去院子里坐會兒,或是玩會兒雪。
連日趕路,使得姼妤沒抵過疲憊,早早睡了。
因是一夜好夢,第二日姼妤醒的也早,伸出一隻皓腕,修長的手輕輕勾起床簾的一角,喚到:「竹幽,竹幽。」
守在一旁的阿碧趕忙上前:「竹幽姐姐一早就去下面的廚房,替小姐盯著早膳了。小姐可是早起身了。」又上去替姼妤卷了床簾,服侍著姼妤穿了衣,洗漱好,又替她梳了發。又挑了支金絲攢成的簪花替她戴上,花心鑲了塊成色極好的紅寶石,嬌艷欲滴。稱的姼妤更加明艷動人。十幾歲的小姑娘,自是也愛漂亮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也是滿意的。
想起昨夜的雪,又問阿碧:「外頭的雪可是大了。」
「是呢,真當是如鵝毛一般大似的,奴婢以前在千闕島只聽人說過這北地的雪,今兒見到,才知道是真的呢,可真是神奇。」阿碧說得很是激動與新奇,像是得了什麼稀世珍寶般。
姼妤跑去窗口,推了窗向外望去,外頭真是白茫茫一片,地上也積了好些雪,心裡立馬也有了主意。
拉了阿碧現在窗口,「阿碧,可想出去玩雪。」
「啊,可是…小姐可不能受凍的。」阿碧說的猶豫,到底是個比姼妤還小些的小姑娘,又不曾見過這樣的大雪,早就激動好奇得不行了。
「不怕,不怕地。」姼妤說著便那是昨日李嬤嬤替她放那的那件紅色披風,匆匆往身上一裹,就牽過阿碧往門外走去,恰巧撞見推門進來的竹幽,「姑娘這是要出去嗎。」瞧姼妤這身行頭,竹幽便猜她是要出去了。
「好竹幽,我就在這樓下逛一圈就上來,放心吧。」姼妤滿是歡喜,已是出了門,「姑娘可要帶兩個人,」沒得到回應,又瞧見姼妤披風的帽子都沒戴上,竹幽便又趕上去,「姑娘快將帽子戴上,莫要受了寒氣。」直到見姼妤伸手伸手將自己的帽子戴上才回了房去。
一個嬌小的人,穿這件紅色的披風,明明是很難駕馭的顏色,偏偏被姼妤穿的艷麗可人,李嬤嬤總覺得小姑娘年輕,加上姼妤又白嫩,穿紅色最是顯氣質的,於是姼妤的衣飾里,總是少不了紅色的。
蒼茫白雪裡,一抹紅色身影,時而還有兩人愉悅的歡笑聲,讓旁人看得直入神。
身後漸漸傳來馬蹄聲,因雪下的大,不便行路,馬蹄聲也輕些,直到身後傳來幾聲馬鳴,引的姼妤回頭,便瞧見一行人穿著深色衣著,騎著駿馬,腰間都佩戴著寶刀利劍,身後還跟著幾位身著鐵葉攢成的鎧甲的精兵。
「應是什麼大人物吧。」後面的阿碧問了句復又低下頭去堆起了小雪人。
只見那領頭的男子,身著一身黑袍,束髮戴冠,身形高大,雖瞧不見臉,可只那背影,就讓人覺得這人定是氣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