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這只是個開始
「這……這……」
馬丁-薩默斯總算回過味，蓄著短須的粗豪臉龐漲得通紅，似是有些下不來台，原本兇悍的氣勢逐漸消失殆盡。
敢情之前那番試圖展示自身實力的行為，不過是如同跳樑小丑般的滑稽鬧劇。
該死的安東尼！他可從來沒提起過這些！
這位星城的航運大亨狠狠地在心底咒罵著。
其實也不怪馬丁-薩默斯的可笑無知，懷特家族作為星城最古老的豪門，卻向來保持著謙遜低調的做事風格。
除去偶爾在慈善募捐活動，或者市政府的剪綵典禮上，能看到家族內部成員的活躍身影，像是財經新聞，報紙頭條之類的，鮮少會有他們的亮相。
生活在星城的居民，都知道作為近年來大肆發展的奎恩聯合企業，以及致力於生物醫療領域的梅林集團。
它們是這座城市的經濟支柱，其掌舵者也是屹立於權力金字塔頂端的大人物。
不過很少人會注意到懷特家族，儘管獅子徽章受人尊敬，但是它對於星城的影響和滲透，更多是隱性的。
它所涉及的領域不是證券和銀行，而是一座座工廠，港口碼頭，航運貨輪，城市建設，管道運輸等等。
這顆紮根於城市底層，茁壯成長的參天大樹，並不著重於資本市場的銳意進取，或者說很少參與到金融遊戲中去。
從懷特家族的第一代人開始，便致力於實業工業的開疆拓土，從他們的先輩買下第一座鋸木廠，開採第一座金礦時，就一直如此。
所以馬丁-薩默斯對於這個龐然大物感到不了解，一點兒也不奇怪。
可要是這位航運大亨願意深入了解，多做一些功課，就會發現懷特家族掌握的龐大基業，足以讓任何人為之震驚。
「薩默斯先生，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今晚之所以來見你，不是因為我對你所謂的『合作』抱有什麼期待……懷特家族不會和黑幫合作，就如同你也不會跟一個街頭混混談生意一樣。」
李奧拄著手杖，倉庫天花板上的吊燈投下光芒，襯得他的身形更為挺拔。
「事實上，我認為你還欠懷特家族一句道歉，這才是我願意在深夜乘車到此的真正原因。」
馬丁-薩默斯眼裡露出擔憂，隨即又感到一陣惱怒。
李奧直接的話語，更像是無聲的羞辱，如同一記扇在自己臉上的響亮耳光。
自從發家致富，坐穩航運大亨的位置以後，薩默斯不管置身於任何場合，都能收穫到或多或少的尊敬和尊重。
被如此無情的嘲諷和打擊，這還是頭一回！
他很想把面前這個年輕人狠揍一頓，然後裝進麻袋，澆成水泥柱子扔進河底。
可現實是，馬丁-薩默斯只能默默地忍受，甚至還要獻上諂媚的笑容，裝成什麼都沒有聽到。
航運大亨，黑幫頭目……
說到底也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之前接觸安東尼-懷特先生，實屬我鬼迷心竅！以上帝的名義起誓，以我家人的生命向您保證，我絕對沒有建議安東尼-懷特做出那樣可怕的行為！」
馬丁-薩默斯的態度謙恭，很顯然李奧不像他的叔叔一樣，三言兩語就能輕鬆矇騙。
當初找上安東尼-懷特，不過是出於賭博押注的僥倖心態。
萬一那個愚蠢的傢伙真能掌握懷特家族，自己就順勢抱住這條大腿，謀取更多的利益。
如果失敗，那便當無事發生過好了。
可惜，李奧-懷特，這位家族的年輕掌舵者，似乎並不想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不錯，你好歹看清了局勢，不是只懂打打殺殺的三流混混。」
李奧讚許的點頭。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馬丁-薩默斯等下會惱羞成怒，然後失了智使出武力威脅的低級伎倆。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位星城的航運大亨也沒想象中那麼愚蠢。
至少他很清楚，那一套對付普通人很有成效的威脅恐嚇，在自己眼裡只會顯得可笑。
雙方沒有處於平等地位之中，暴力解決一切永遠是最無腦的方式。
一個黑幫頭目，遠遠承受不起懷特家族的怒火和報復。
「事實上我有了解，相比起和你的聯繫，我的叔叔與三合會的私下交易更頻繁……所以我相信你。接下來讓我們來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李奧雙手撐在手杖上，至此他已然完全掌握了這場談話的主動權。
平日里呼風喚雨，氣焰囂張的馬丁-薩默斯，恍若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唯唯諾諾。
李奧不由地嘴角上翹，似乎頗為滿意。
自己率先拋出懷特家族的底蘊實力，然後以刺殺事件為借口，做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高高拿起之後再輕輕放下。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差不多把馬丁-薩默斯徹底拿捏住了。
想必這位星城的航運大亨，心情也是如坐過山車一樣，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首先，懷特家族對於非法生意是沒有任何興趣的，但是我可能會需要一些可以驅使的力量……」
李奧的聲音頓了一下，稍稍柔和了一點，繼續說道：「所以這是一場私人的……交易。恕我直言，之前你提出合作的這個詞，太不恰當了。」
馬丁-薩默斯的臉龐抽動，此刻他的心底，對於李奧那一絲由於年輕所帶來的輕視感完全消失。
這哪裡是一個剛剛完成學業的年輕人，從對方身上表露出來的言談舉止，簡直和那些手段老辣的資本大鱷沒什麼區別。
說話之間天然帶有上位者的威嚴氣勢，少有展露自己的情緒，保持著既不刻意拉攏、也不倨傲疏遠的平和態度……
這些都讓馬丁-薩默斯發自肺腑的感到心悸，使得他更加努力收斂起平時的囂張鋒芒。
「我自然是沒有資格與懷特家族合作的，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番話，讓您見笑了。」
馬丁-薩默斯訕訕笑著，很好的表現出伏低做小的卑微姿態。
「薩默斯先生，你不必如此。怎麼說你在星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李奧並不在意馬丁-薩默斯謙恭態度下，是否隱藏著其他的野心或者目的。
他踱步走動了幾下，輕聲道：「據我了解，星城的黑幫大致分為兩股勢力，一是作為外來者的三合會，人手眾多，從事非法走私和人口買賣；二是本土的黑手黨和零散的幫派，前者以弗蘭克-波提納爾為首，近年以來更加趨向於生意合法化，更多是選擇建築承包和港口貿易，後者則是小打小鬧，主要是收保護費和充當打手之類的。」
「至於你嘛，暫時介於這兩者之間，有合法的產業卻缺少保護傘，本地的黑手黨不願意接納你，而那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你又難以接觸得到。」
李奧的視線掃過，語氣風輕雲淡，看他輕鬆的表情不像在談論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而是偶然說起校園裡有趣的逸聞。
馬丁-薩默斯臉上堆起笑容，心情卻是複雜。
這位懷特家族的年輕掌舵者，似乎是有備而來，或者說目的並不簡單。
李奧對於星城黑幫的了解，實在有些超乎薩默斯的想象。
如果不是看過警局收集的大量檔案，很難做出以上那番精確的總結。
「您想讓我做些什麼，懷特先生？」
馬丁-薩默斯嘆息著問道。
他已經不再去揣摩李奧的心思，然後試圖為自己增添多一點的談判籌碼。
從一開始，這場談話就是不對等的。
除了答應對方的一切要求，馬丁-薩默斯自認為什麼都做不了，他甚至連拒絕的資格和勇氣都逐漸喪失了。
「如你所知，懷特家族自初代以來，一直保持著低調的作風……不過我覺得或許能稍微改變一下了。」
李奧抬手按在馬丁-薩默斯的肩膀上，微微翹起的嘴角噙著笑意。
「我希望自己能為這座城市制定更完整的規則，第一步就先從黑幫開始。」
一股戰慄的感覺從心底湧起，馬丁-薩默斯的全身像是電流竄動，垂下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他抬頭望向李奧，這位年輕掌舵者的眼睛波瀾不驚，沒有流露絲毫的情緒起伏。
「我會給你引見幾位懷特家族的朋友，讓你在這座城市更有地位，就像弗蘭克-波提納爾那樣，他是本地黑手黨的領袖。」
李奧的話語像是一針強心劑，刺激的馬丁-薩默斯兩眼微紅。
弗蘭克-波提納爾？
這位星城的黑道大佬，脫下那身暴力和犯罪的外衣，可是能夠參加市政廳晚宴的地產大亨！
手底下的建築公司，更是包攬了星城老區改造百分之五十的開發項目！
「那……那麼我要付出什麼？」
馬丁-薩默斯聲音顫抖，他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被李奧完全帶入到了節奏里。
「既不是忠誠，也不是財富。」
這位年輕的掌舵者憑藉著身高優勢，略帶俯視意味的看著對方，低聲道：「我需要一支先鋒軍，確保給星城來上一次不大不小的洗牌。」
「一個月的時間，去把三合會趕出星城，總有人要為我父親的死亡付出一些代價不是么？安東尼叔叔償還了他的錯誤，三合會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