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搬回老宅
聽到歡喜在屋外喚自己起床,丁寧乏力地嘆了一口氣答道:
「歡喜,進來吧,我起了。」
說著,丁寧準備起身穿衣,可是一夜沒有合眼,她才撐起身子就覺得自己渾身乏力,完全起不來床。歡喜端著水小心翼翼走進來,她輕輕把水放下才抬起頭去看自家小姐,這一看嚇了她一大跳,驚到:
「小姐這是怎麼了?你這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是怎麼了?」
丁寧鼓足了勁兒坐起身答道:
「沒事兒,我這是昨晚有些被嚇……」丁寧話還沒有說完,頓時反應過來不該讓歡喜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以免這傻丫頭擔心,不知所措,於是她話題一轉接著說道「昨晚被噩夢嚇著,一直沒睡著,所以看起來有些憔悴吧!仔細一會兒就沒事了。」
丁寧說完,歡喜倒是開始自責了:
「對不起小姐,我昨天一定是洗衣服洗累了,回到屋裡喝點水就睡著了,你晚上做噩夢是不是叫我了,但是我沒答應?小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就……」
丁寧覺得自己就這麼看著歡喜一直自責也不是回事,畢竟自己身體真的還難受著,她需要有人扶她起床,於是便打斷歡喜的話道:
「歡喜別自責了,快來扶我起床洗漱,快,我自己有些吃力。」
歡喜聽自家小姐這麼說,立刻幾步跨到床前伸手去扶起丁寧,並安排她洗漱。丁寧在歡喜的精心裝扮下,臉上用胭脂染上了血色,眉眼用粉黛勾勒出了精神。丁寧看著銅鏡中自己的模樣,覺得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嚇人了,笑著對歡喜說道:
「歡喜真厲害,想來我是一步也離不開我們歡喜了,這手藝,不知多少人要羨慕我有歡喜呢。」
「瞧小姐說得,這妝容是掩蓋了小姐憔悴的模樣,可是小姐這說話無力的樣子還是要靠小姐自己補回來的。小姐現在先去正廳坐著吃些東西,稍後小姐再睡會兒,這次歡喜就呆在小姐身邊守著小姐睡,小姐就不必擔心做噩夢睡不著了。」
看著歡喜處處為自己著想,丁寧的心都要軟化了,她暗自感嘆,這茫茫人海中,虧得她遇見了這麼個巴心巴肝的小丫頭,不然,在這春滿閣里,日子該是要難過了。
丁寧心裡想著卻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漫步走到正廳餐桌前坐下吃早餐。今天早上廚房準備的是小米粥和饅頭,很適合丁寧的胃口,歡喜見自家姑娘一口氣吃了好多,心裡喜滋滋的,她感覺丁寧可以吃得這麼開心,想來昨晚噩夢造成的威脅應該已經漸少大半了,一會兒再讓丁寧休息一下,下午就應該可以恢復元氣,畢竟今天九媽媽還安排了丁寧練舞,在這九媽媽的地盤上,九媽媽安排的事情可是不能推脫的。
等丁寧吃完早餐,在院子里坐著看了一會兒書,歡喜便提醒道:
「小姐要休息一會兒嗎?下午九媽媽安排的人就要來盯著小姐練習舞蹈了。」
丁寧聽著這話倒是笑了笑對歡喜說:
「今天九媽媽怕是沒工夫派人來盯著我練舞了,我估計我這一覺可以踏踏實實地休息到太陽落山。」
「小姐這是怎麼知道的?今天也沒見人來傳話呀。怎麼會不來人呢?」
丁寧一邊聽著歡喜說話一邊感慨著這傻丫頭的單純可愛,她站起身道:
「你今天哪兒也別去,就在這院子里陪著我吧,若晚些時候真有人來盯著我練舞你再叫醒我,若沒有人來你只管讓我睡會兒,昨晚我一夜沒睡,確實挺累的。」
這一邊說著,丁寧就走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坐下,脫了鞋,側身躺著。歡喜怕自家小姐又做噩夢,守在床邊,一步也不肯離去。最後,就連歡喜自己也趴在床榻上打起瞌睡來。
歡喜一直睡到了黃昏時分才醒過來,一睜開眼睛她就發現自己睡得太沉,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趴著,現如今腿腳都麻了,她又怕吵醒自家小姐,不敢哼哼出聲,只能倒吸口冷氣,強行站起身找一張板凳坐下。歡喜不停地揉著自己那雙麻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的腿,欲哭無淚的表情叫誰看著都能對她有感同身受的同情。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歡喜抬頭一看——九媽媽。連忙起身相迎,怎奈腿腳實在太麻,一下子就要跪倒下去,九媽媽旁邊的老婆子見狀趕上前來將歡喜扶起。九媽媽看見這丫頭冒冒失失的樣子,沒好臉色地問:
「你這丫頭怎麼總是這麼冒冒失失的,我看寧兒也不是這樣的,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丫頭伺候呢?」
歡喜伴著腿麻痛苦的表情答道:
「媽媽別生氣,昨夜小姐做噩夢,一夜沒休息好,我剛剛想陪著小姐休息會兒,沒想自己趴在床邊睡著了,把腿給跪麻了才會這樣的。請媽媽原諒!」
九媽媽並不想多和歡喜說這些無聊的事情,看了一眼歡喜便說道:
「你現在可好多了?好多了去叫你家小姐趕緊起來,我有事要和她說。」
歡喜聽見九媽媽的吩咐哪裡敢怠慢,一瘸一拐的趕緊到床邊叫丁寧起床。丁寧被歡喜急促的呼喚聲驚醒,她坐起身清醒了一下腦子道:
「怎麼了?什麼事?」
歡喜湊到丁寧耳邊小聲提醒道:
「九媽媽來了,看錶情也猜不到是什麼事,是不是咱們下午都睡著了,來盯著你練舞的媽媽沒叫醒我們還回去亂說話了呀?」
丁寧聽完歡喜的話,抬頭看了看窗外,淺笑道:
「該來的總會來的,未必是壞事,扶我起來吧。」
歡喜將丁寧扶起來,簡單的收拾一番就去正廳見九媽媽,九媽媽表情複雜,笑著,卻露愧疚。丁寧倒是一見到這表情就知道是林家人來找過九媽媽了,而且她很肯定九媽媽已經收了林家的錢。但是她必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丁寧問道:
「媽媽來找我是要和我說什麼事情嗎?」
九媽媽看著丁寧,頓了頓說道:
「寧兒啊,今兒有一件喜事兒,你的喜事兒,但是媽媽呢還是要問你一聲,聽一聲你的意見。」
聽見這話,丁寧心裡明白,林家人已經來找九媽媽要人了,丁寧笑笑答道:
「媽媽把我說糊塗了,我在這裡昏睡一天,舞都忘了練了,哪還能有什麼喜事呢?媽媽別開我玩笑了。」
「寧兒這是什麼話,寧兒且聽我慢慢說。」說著,九媽媽示意丁寧坐下,然後接著說「今天有人來找我提親了,說是你的八字和她家公子最合適不過了,而且說非你不可。不過九媽媽我同那家人說了,我說我的寧兒是我一手帶大的,是我的心頭肉,我得問過我的寧兒願不願意才能給他們回話,媽媽這會兒呀就是來問問寧兒的意思的,若寧兒不同意這門親事,媽媽立馬就叫人把他家送來的禮金退回去。」
聽九媽媽的一番話,丁寧著實覺得好笑,既然是要問過她同不同意,又為何要收下彩禮,既然說是她的心頭肉,又為何要狠心將她嫁給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徒。丁寧覺得這九媽媽的話著實好笑。再看看九媽媽那笑嘻嘻的臉,她就更是內心嘲諷了。丁寧故作無知地問:
「九媽媽可問了是什麼人家?」
九媽媽聽丁寧這麼一問,覺得不妙,可不能漏了底讓丁寧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麼人,稍作思考便道:
「是這城裡的大戶,對方說了,娶的是青樓女子,怕你不嫁,說出去會丟了他家顏面,所以也沒和我說是誰家,只待你出嫁當天才肯說。」
看見丁寧並沒有任何反應,九媽媽怕丁寧有什麼別的想法,又接著說:
「這家人父輩祖輩都是進士出身,到了兒子這輩雖然只是秀才,但是也算得上是高門大戶了。媽媽了解的就這麼多了,女兒啊,說實話,在這春滿閣里,有這般遭遇的姑娘真的只有你一個,還得虧了媽媽當時給你編造的那個八字,人家說那八字和他家公子最為合適。九媽媽這也是為了你好啊,錯過這家村,就沒這家店了。」
九媽媽越說越著急,她本來想著,這等好事兒,換了這春滿閣的任何一個姑娘都會欣然同意的,可是她沒料到這丁寧竟然就這麼獃獃的,面無表情的,不給她任何回復,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話說錯了。
而此刻的丁寧,想著昨晚那個言成公子對自己說的話,她昨晚不是在做噩夢,言成說的話今天就變成了現實在她的面前給她印證著一切。丁寧的手心開始燥熱冒汗,昨天她「賭一把」的決定讓她現在有些後悔了,可是丁寧自己也清楚,再害怕都沒有用,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必須要鼓起勇氣走下去。
這麼想著,丁寧回答道:
「雖然寧兒想要報答媽媽的養育之恩,留在春滿閣里給媽媽賺錢,但是媽媽既然如今為我著想,給我找了一戶好人家,寧兒自然是更加感激媽媽。以後寧兒嫁出去了也會記得媽媽這份恩情的。」
聽到丁寧的回答,九媽媽心裡那叫一個開心,笑著說道:
「媽媽就知道寧兒是個好姑娘,定能有一戶好人家要了去的。明日便會有人來迎娶你過門,一會兒你就搬回老宅,明早你從老宅出嫁。對方有條件,我不能讓你以一個青樓女子的身份出嫁。明日你出嫁之後,這春滿閣也不會再有人說曾經有過你這麼一個人在這裡出現過。」
「一切聽從媽媽安排,歡喜這就和我收拾東西搬回老宅。」丁寧行了禮,禮貌地說著。隨後,丁寧又看向歡喜說道:
「歡喜,收拾東西吧,咱們即刻就回老宅。」
歡喜聽了好一會兒九媽媽和丁寧的對話,還是沒太懂他們在說什麼,更直白一點說,歡喜其實是不相信,她不相信竟然會有清白人家願意娶一個青樓女子回去做妻子,而且是要掛紅綢,八抬大轎正式迎娶。歡喜迷迷糊糊地,就這麼撓著頭去收拾東西了。
從收拾東西到搬回老宅,丁寧在九媽媽有條不紊的安排下,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丁寧到老宅的時候,滿屋子都已經掛好了大紅綢子,她看著這一幕幕的紅色,滿院子都充滿了大婚的欣喜氣息,卻唯有她,從這紅色氣息中嗅到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血腥。
歡喜看著丁寧並不開心的樣子,自己也開心不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丁寧才握著歡喜的手開口道:
「歡喜,咱們洗漱睡吧。明天,你陪我一起出嫁。今後無論發生什麼咱們都要一起面對了,如果我今後有了什麼不好的結果,你也一定要好好做好別人的丫鬟,做事謹慎小心一些。」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都讓歡喜摸不著北,她迷迷糊糊的,出了點頭做事,什麼也說不出來。這會兒聽著丁寧的話也只知道點頭說「是。」
歡喜給丁寧燒水洗漱,看著丁寧睡下,自己也回到小房間睡下了。
丁寧睡不著,眼睛一直盯著窗外,月色還算美麗,白色的月光映在窗戶紙上,她可以看見樹影婆娑,知道屋外吹著晚風。只是她的心沒有這麼平靜了,睡不著,也不想睡。面對完全未知的將來,還有那個惡魔般的男人……丁寧越是想著就越是睡不著,可是讓她害怕的一幕此刻正在她眼前上演——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外,她的窗戶正被人從外面悄悄打開。丁寧嚇得往後縮,捏緊了被子,想要伺機跑出房間。可就在她起身往屋外跑去時,一隻大手捂住她的嘴,將她往後拽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