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久遠之事
加固法陣對殷絮和驍陽來說並不複雜,他們本也便屬於妖族和修仙者中的佼佼者,想要把剛剛破壞的法陣重新建立起來倒也很是容易。
「我已經封閉了這裡,法陣不撤去,外面就不會有東西進來。」當一張靈光交織的大網在他們先前戰立過的土地形成之後,殷絮對季長生說:「很可惜我能力有限,這樣的陣法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而已,所以無論如何,不管我們能幫你什麼,我們都速戰速決吧。」
「村落在那邊嗎?」從回到獄淵附近之後,顏歡長舒了一口氣,她指了指遠方的一處重疊的建築問季長生,一開始她就以為那裡是村落來著。
「那是草海。」季長生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左邊的一條小路:「往上走,山上才是我們的住所。」
顏歡抬起頭望著山上層層疊疊的樹木,微微有些訝異,南葯族和花林海還真有點像,一旁的殷絮顯然也有此感,望著前面的長路露出一抹笑,和他季長生一起往上走。
月輝把小路照的明亮,這裡有被排列整齊的石頭列成甬道,周圍奄奄一息的花木帶著最後一絲生氣不至於枯死,季長生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解釋:「很快,南葯也將不再適合我們生存,我們不知道會去往何方,甚至連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只要我們願意,就能活的無限長,可是在我有生之年,擔驚受怕的日子遠比快樂多,或許這就是我族的劫數吧。」
他向前走著,卻忽而停下腳步,幾人亦隨他停下,卻發現面對的是幾個挽著籃子正要下山的小孩。
「依灼,阿米奈。」季長生點了點頭,沖那兩個小一些的孩子打招呼,他想伸手摸摸他們的頭,他們卻很警惕的避開了,一雙眼充滿警惕和防備的望著季長生身後的幾個人。季長生一隻手伸也不是放也不是,懸在空中踟躕了一下,最終收回了手。他淡淡一點頭,對那幾個大點的孩子說:「是要去草海嗎?」
不知道為什麼,那幾個孩子對他怒目而視。顏歡發現,夜郎族的人裝束都有些類似,他們散著頭髮,卻很是乾淨柔順,只是眼神卻一點善意也沒有,那幾個孩子推了推年齡小的兩個就走,繞過他們幾人時,其中一個還非常響亮的轉頭對他們說了一聲「呸」。
「……唉。」秦言一臉的無奈,看著他們一溜小跑的朝山下走,季長生轉身背過手,望著他們:「抱歉。」
秦言趕忙擺手:「沒事沒事,沒有吐到。」
顏歡嘿嘿笑了兩聲,他們繼續往上走。
再遠一些的時候,顏歡才發現獄淵里的那棵大樹竟然是整個南葯的居所,它的枝葉和藤蔓很有秩序的神展開,成為了無數南葯族人的居所,他們把藤蔓挖空,做了窗子和房子,有一些還圈了小院,門口還有已經不會再亮起的燭燈。
「這裡很漂亮。」顏歡望著樹葉垂下的長長枝蔓,覺得有種如臨仙境的感覺,比起花林海,它們少了很多靈氣,多了一些荒蕪頹敗的氣息,這裡有一種凋零的美麗,似乎已經到了垂暮氣息,但卻仍然可以想見它美麗的樣子。
「曾經很漂亮。」季長生聲音很輕的說:「那個時候,許多外人還不知道我們族人和常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沒有慾望無窮的人類,也沒有不知為何而來的討伐者,我們生活的很隱蔽,不用法陣躲避常世,也沒有敵意和芥蒂。那時候大家都很快樂。」
他走到一處偏僻的小路上,不遠便是他的家,他輕輕推動已經有些頹敗的木門,柴門吱呀一聲洞開,他說:「平時我也很少回來,自打地脈變動之後,就很少有機會回來了。多數時候我會守在門邊,或者去獄淵看看長延,再或者去草海。」
他說的不錯,他顯然很少回家,這裡沒有水也沒有吃的,秦言舒了一口氣,幸虧自帶了乾糧。
「事不宜遲,我還是跟你們講講長延的事吧,一切都很簡單,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們講了,然後……」季長生招呼他們坐下,屋裡一盞燈都沒有,五個人一起借著月光圍坐,這便是南葯族人整日整夜的生活了,季長生嘆了一口氣,抬眼望著他們:「希望你們能救救他,只要長延能醒,或許我們就有救。」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季長生只用了隻言片語便說完了。數百年前,在南葯還是飛山族、飛山族還沒有這麼痛恨外族的時候,季長延正是年少意氣的時候,他風度翩翩又健碩開朗,很喜歡到飛山族周圍的城市去玩,他就是在人間結識了明月。
和明月相知倒也很是曲折,她是個啞女,身世又可憐,時逢周邊幾個村鎮鬧瘟疫,季長延不忍他們就此死去,便割血為每個人治病解毒,飛山族的血有奇效,他便是這樣救活了許多的人,明月便是其中之一。
沒想到本是救人之舉,卻給族人帶來了災禍,不知道是誰傳出飛山族的血液能夠治療百病起死回生,這件事竟也鬧到了朝廷上,延年益壽的功效誰不貪得?於是上面派兵前來小村,誓要找出那個能以血讓人起死回生的奇人。
「父親勃然大怒,反對他和明月在一起,父親說飛山一族不宜和人類來往過密,因為那些不知感恩的人類,他開始反對飛山族和往人類聚集的地方行走,更反對作為未來族長的兒子和人類女子在一起。於是,他開始限制季長延的自由,為了保證族人的安全,他決定將入口永遠封閉起來。」季長生眯起眼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那明月也是痴心女子,地縛之陣開啟之後,長延在裡頭待了十年,她便在外面守了十年。直到父親老去,他都一直未曾在族人中娶妻,父親死去之後,他第一時間便是打開了大門,希望飛山族回到原來的樣子,和外族好好相處,族人們都能到外面廣交好友,不用終日躲在一扇門裡——」
他垂下眼眸,黑暗中,顏歡和殷絮對視了一眼,剩下的故事,她們已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