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凡底蘊
就這樣身隕道消了么?
身後那對伉儷的氣息早已消散,江之問心中思緒萬千,久久難以平復,仆固亭和訶雲蘭檸的實力已是自己望塵莫及,而身前身後這四名龍隱家族的修士,只在半炷香的功夫內,就滅殺了二人。
即便修為同在地級,也有不小的差別。心中震撼,壓下對師父實力的揣測和擔憂,畢竟眼前並不是做這些無用事的時候。
只有一個人受了輕傷。
並沒有任何遁逃的機會,好在這四人似乎也無傷害自己的打算。依此推之,他們的目的和訶雲家一般無二,對我身後那名困在罪城的修士更感興趣。
也是為了我這枚活著的「真視道標」么?
「有人跟來了。」
為首斑白長發之人低語道,江之問並不知道他的名諱,只是從眾人的態度,很容易猜測出他是四人之首,在龍隱家地位應是不俗。
「擬袋獸果然棘手。」受傷之人雙眸內斂,目光在遠方逗留數息,那裡正被霧靄遮掩,深邃,冷清但不寂寥,他下意識的輕撣法袍,不甘的抱怨了一句,其實他右臂的傷,乃是因為想要活捉那隻高階擬袋獸所致,並非來自與仆固亭和訶雲蘭檸搏殺。
「這隻比訶雲家輸給我們的那隻高明很多,是我之前眼拙了。」為首之人並未在意方才的疏漏,實際上,即便擬袋獸沒有逃脫,他相信訶雲家也有手段獲悉此間發生之事,只不過不會那麼周詳而已。
他微微嘆氣,只是稍有遺憾,回頭匆匆一瞥,氣息起落間,江之問身邊旋即現出一個只有四尺高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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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在方寸之間的江之問乍然一驚,汗毛根根直立,後背頓時冷汗涔涔。一路飛掠,他從未感知到此獠的存在,也對,自己的修為,和眼前眾人相比,實在不值得一提,他不由得暗自低下了頭,卻赫然發現,背後不斷閃現的雷光之下,這新出現的神秘人,並沒有影子,和其他四人截然不同。
這是龍隱家的底蘊之一?果然手段不凡!
「去,攔下他們,切勿纏鬥,即便有弱者,也不要傷他。我不想兩家的誤會更深。」
「是!」聲音沉悶而悠長。
那人影再度消散,仿若他從未來過。
…………
雷雲之地深處。
慕晴川一眾停留在一處藍光翻滾,霧氣氤氳的水池附近。這水池來的突兀,外周仿若一朵綻放的蓮花,百步方圓,但只要距離池岸超過七八步,便發現不了這水池。
水池是特意的安排。
類似的念頭縈繞在在場所有人的識海中,他們紛紛謹慎的神識外放,想要暗自尋找這一安排的源頭,但又不能引發那神秘力量的關注。
此人的修為底蘊,似乎並不可與之正面對抗。
吼——
踟躕間,所有人識海中都同時響起一聲深遠又濃烈的嘶鳴,這種感覺已經超越了普通的聽覺,直刺心扉,膚髮間似有粘稠陰冷的物事忽然貼近,但稍縱即逝,無形中又匯成汩汩寒流,透過體表,深入骨髓,如墜凜冬冷徹之地,而眼前這汪蓮花水池,卻同時蒸騰出濃郁不化的熱氣,讓人生出立即躍入其中,沐浴取暖的念頭來。
「他並不在這裡,也不能傷害我等。」慕晴川多少注意到眾人的躁動,這是那莫名力量的刻意誘導所致,只是她輕易便掙脫了。
「手段稀鬆平常。」黑小子英歌其實比慕晴川擺脫的還要早,在操控制造幻覺方面,他並不算門外漢,相較而言,隊伍中另一個黑炭烏鞘,則似乎缺乏這方面的應對經驗,他的步履已亂,好在慕晴川及時提醒,方未鑄成大錯。
「多謝!」他第一次覺得這個隊伍不錯,雖然他只是名招攬來的散修,而且招攬之人並非眼前這幾位。
這時候,眼前的景緻忽然扭曲變化,待到紛亂的色彩重歸秩序時,眾人發覺,自己已經身在水池之中,而向遠處望去,卻再也看不見水池的邊際。
「這水果然是暖的,他並沒有騙我們。」英歌嘖嘖讚歎,「看來製造幻覺,他還是很有經驗的,虛實結合,才算高明。」
「我們向著雷電濃郁的地方去。」慕晴川未作置評,她選定了視野中最明顯的一處存在,既然對方在誘導,且沒有直接傷害幾人,那便依其誘導,直奔主題就是了。
「會不會有危險?」宋紫薰例行質疑,但她還是第一個跟上了。
「那裡的骸骨最少。」慕晴川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句,但她也明白,這或許也是誘導的手段之一。眾人借著她的提醒,豁然發現,這水池底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碎骨,乍看上去,像是散亂沒有規律,但仔細分辨,卻有一條不明顯的匝道,通向那束粗大的雷電。
「會不會也是誤導?」受到宋紫薰的影響,烏鞘也不由得問了一句,能夠登臨地級的修士,可以實力差,但見識不可能俗不可耐。但他見眾人都沒有繼續質疑,便綴在後面,但比見性步履快了幾分,他可不想留在隊伍後面斷後,見性也不計較,烏鞘一介外人,留在隊伍後面反而危險,他也樂得促成這樣的局面。
如練般垂落不散的雷電越來越近,眾人即便張開靈力護罩,也能感受到膚髮間的刺痛。甫到更近處,卻見五色流光在閃電中流動蕩漾,偶爾還濺射出朵朵漣漪,仿若這不是雷電,更像是瀑布。
如此純粹的雷電之力。
慕晴川不由得心生敬畏,在天元北陸,很難得見這樣的奇觀。蔥指輕攏,她將右手放入這雷電凝作的瀑布之中。
刺痛!
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靈力護罩已經全力施展,但不斷的被狂躁的雷電拉扯撕破,感受到體內不斷湧出的靈力,持續填充卻又被持續滌盪沖刷,一瞬間,她心中反而清明了許多。往事種種,在眼前匯成或連貫或斷續的畫面。
出生,得道,拜師,歷練;
掌教,結親,婚變;
遁走,新生;
艱辛,苦痛,依靠,傷逝;
反思,歡愉,追念;
銘刻,希望;
萬千經歷,百味情緒,紛亂雜念,都被這雷電洪流激蕩,時而清晰仿若舊日,魂飛夢縈,時而紛亂又如迷夢,如歌如醉,濁念如霏霏冷雨還歇,聲聲霹靂間融如春雪,吐納間丹田處被滌盪千回,道心一片明澈,如洗,如鏡。
她不由得向前一步,徹底融入到這道逆流之中。
轟!
宛若醍醐灌頂一般,那些記憶和情緒,如飛塵般紛亂飄散,但又如同被安排一般,落入特定的角落,層層堆疊,又被無形的偉力壓縮,成為薄如蟬翼的一層,融入識海,如同一層剔透的屏障,將那裡保護起來。
芊雪,晴川!
往事如夢,新生如電!
她登時便有所頓悟,正待反思沉澱時,身形已經到了一處新的所在。
「既借用了我的力量,對等交換,總該拿出些誠意來吧?」她聽得一聲荒古之音,覺察到左近已經沒了身邊幾人的氣息。
眼前白霧漸漸散去,一個巨大的身形漸漸顯露出來。
…………
伏波沙洲。無形的能量彙集天穹之上。
陣中與他人糾纏,還未落在下風的禾伯忽然一個閃爍,跳出圈外,仰頭望向了那團只有他看得見的精純能量。
漩渦已經幾乎停止了轉動,在不斷的向內坍塌,凝聚。
時機到了。
他心中狂喜,體表旋即綻放出朵朵精鍊純粹的金光,隨著那金光凝練成三道似乎堅不可摧的屏障,他原本正常修士的身軀,倏忽間拉長一倍,頭顱迅速乾癟風化,隨著周圍靈力的涌動,迅速化為齏粉。
原本遮罩身體的道袍盡數崩裂,現出瘦骨嶙峋的黑色殘軀,雙手雙腳繼而脫落,在那迅速黑化的殘軀上,彈指間覆滿了漆黑油亮的甲片。一副醜陋的人面從腹部中間鑽出,扭曲間靈動了少許。
與此同時,在如同龜殼般包覆的殘軀背後,兩副丈長的,被灰黑皮膜包覆的骨翼猝然張開,僅僅扇動兩下,便借著颶風般的衝力,直奔穹頂而去。
這是什麼怪東西?
在場的每個人,都停止了纏鬥,神識打在這詭異的生靈之上。化為原身作戰,是偽天以上修士應急的對敵手段,但如此情勢,似乎並不需要如此,況且,他竟然跑了。
而這奇怪的生靈形態,似乎從未見過。
只有孤星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先一步跳出戰團,遠離了原本的包圍圈,而與之同行的敕力萬源早已受了重創,而今也趁這個機會,連續騰挪,從死局掙脫,只是他面上的驚訝,似乎不小於在場眾人。
「道友倒不是多嘴留戀之人。」一道朗聲響徹雲霄,正是與迪力玄盈切磋的北陸第一強者李真龍,此言一出,他身形旋即化散,遠在蒼穹之上的清明處,一道人影同時閃現,速度遠超在場以身形敏捷見長的馬致遠。
他似乎早有準備,即便看起來天衣無縫,但迪力玄盈卻辨得清明,那是李真龍與自己糾纏間,放出的第三道法身,與其他兩道法身不同的是,這法身幾乎沒有修為波動,但卻輕盈如煙,氣息皆無,即便是他,也是勉強察覺。
李真龍傳音告訴了自己他的計劃。
域外之人。
只有四個字,卻意味深長,值得深嚼。他口中呢喃,望向了那道向穹頂急速前行的身影,這副身體,即便在妖孽橫行的鯨海群島,也屬於異類,只是他沒有李真龍那般的事前布置,如今再去追,定然是來不及的。
不過,能夠行走此間,我也不是浪得虛名。
他心中輕笑,暗道認真起來,在手段上決不能落入下風。只在一念間,整個天穹都暗了少許,在那廣袤的天幕之上,頓時垂下無數如絲絛之物,點點晶瑩閃爍其中,隨機化作手掌大小的風鈴。
密若繁星,無風自動!
那晶瑩剔透的風鈴自行激蕩出悅耳輕快的鈴音,本是無形之物,卻在整個空間中織成無數蛛網般的天幕,向那域外之人攝去。
休想!
那團想要衝破窠臼的逃脫之物之上,旋即亮起赤紅的光,一時間將整個空間都映得彤紅如血,熾熱無匹的能量,猛然衝擊到那天幕之網上,頓時火花四濺,而那副甲殼之上,幾枚鬼甲樣的物事登時脫落,化作騰著黑霧的火流星,直奔已在左近的李真龍而去。
此物不可正面對抗!
李真龍自然知道,即便他對域外之物缺乏了解,但也知道其中或許蘊藏著此界不存的奧義,他右手輕甩,袖中一道黑影脫出,直奔那火流星而去,而他藉此機會,騰挪再度追上了禾伯的化身,左手一抓,便有五道如爪的電光,攝向那副古怪之物,眼角餘光瞥向了沖向自己所拋傀儡的火流星。
果然,那火流星一觸即李真龍放出的黑影,便迅速湮滅無形,而那道黑影,則被無形的力拘禁,旋即騰起無數氣泡,眨眼間化為人形。
「快給我一個對手!」
那細節不多的人形物事,即便沒有面目,也能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傲然左顧右盼,便選中了場中的訶雲穆多,直奔他而去。
同樣是觀戰,為什麼偏要選我?
訶雲穆多面露不喜,袖中彈出一枚銹色法器,那法器登時掙脫原形,化為一丈高的鐵鏽色的粗胖傀儡,直奔那人行物事而去,雖然不敵,被打的節節後退,但此物勝在結實,短時間應付靈智不高之物,應無大礙。
咔!
電光打在禾伯的漆黑龜甲之上,除了留下少許斑痕,並未建功,而那副不成人形的殘軀,伸出一隻如鷹爪的大手,探入了天穹的漩渦之中,只是匆匆一攪。
天地頓時色變,整個空間隨之巨震,所有人耳中都同時聽到了一聲聲桀桀的怪笑聲,似嚎叫,似掙脫。
無數慾望的氣泡破裂了。
「此間底蘊不過爾爾,今日便歸我們所有了。」與此同時,龜甲腹部,傳來得手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