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chapter183：莉莉安小姐所尋求的答案（2）

聲音被驟然吞沒，隨後的人察覺到時，已經來不及做規避的躲避了。

埋伏著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撲來。

雷特伯爵走在後面，見此挑眉，正欲抬手，一道人影已經越過眾人，竄至眼前。

他手中的劍削斷雨幕，朝他揮來——

空氣內有一陣金屬碰撞的銳響，雷特伯爵看向自己領口那枚被削掉一半的金屬紐扣，沉默著看向眼前的人，聲音平靜無波：「薩格？」

薩格站在雷特伯爵幾步開外的地方，劍指著他，聞言，嘴角勾起一絲沒什麼誠意的冷笑：「還真是榮幸，我還能被伯爵大人記住。」

「薩格？！他不是死了么？！」與雷特伯爵一行的侍衛奮力抵抗，分了神看這邊，一下差點沒擋住。

雷特伯爵半眯著眼睛，只消片刻就反應過來：「你沒有死……想殺的也不是恩里克……」

薩格眼皮一掀：「不僅沒有，我想殺的人，一直是你。」

三年前，他前往帝都，並不是為了刺殺國王。

目標……也始終都只有眼前這個人，這個將他的故鄉格倫變成一座死城的人。

雷特伯爵眯了眯眼睛，哼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遠處，侍從們因為數量懸殊的敵人，幾乎完全被壓制，然而他的反應卻平靜得仍是個運籌帷幄的人。

「讓我猜猜看，是你殺了羅里克……那麼你聯合了誰……拉文·科特嗎？想通過他的死置我於不利的位置——」雷特伯爵慢悠悠地道，「怪不得那段時間他久久不回帝都……不過能與你這般感情用事的人合作，也難怪出現了意外，他那代價倒還不輕。」

薩格緩慢地眯起眼睛，聲音從齒縫中一點點壓出：「只要最終能殺了你，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呵。」雷特伯爵淡笑了一聲，「獲得什麼東西，確實從沒有不付出代價的說法……我倒是沒想過拉文會用這種死而復生的手段……」

「但也不過如此。」

「雷特家族走到如今……見到的絆腳石也不少見。」

雷特伯爵低沉的話音落下，法術圈像是水面的漣漪，以他為中心向外盪開。

本是逼近他的薩格猛地向後退去，避開了那雷電。

以雷電為邊緣的法術圈沾到近前的樹叢，幾乎是瞬間便將沾著水的葉片燒得焦黑。

「雷特家族，從未輸給過誰。」他手心流竄起驟亮的雷電光芒。

他的拇指上有一枚戒指，個中有電光流竄。

「本來只是為了回收流落在外的法術傳承，免得再遇到路德·海德那樣不受控制的人……」雷特伯爵低聲一句，那戒指上的寶石愈發的亮，「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意外收穫，這一程是要有所顛簸了……不過，薩格，死過一次的人是不是就能得到不懼怕魔雷的力量。」

薩格的表情變得有些嚴峻。

就這麼片刻，雷特伯爵手心裡掃出的雷電奔向薩格。

薩格敏捷躲避，而劈空砍在身後樹榦的雷電一瞬變得焦黑，緊跟一股嗆鼻的臭味。

情況彷彿就這般逆轉了。

雷特家族似乎很少將這類特長表現出來，而今……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法術……」薩格低聲輕喃。

雷特伯爵的神色淡冷，也不願再浪費時間：「即然已經找到你了，回到王國就可以將拉文·科特解決掉……」

「用星引法脈複製了海麗思之心裡的力量，卻因為沒有接觸寶石……原來是這麼規避了詛咒。」

就在這時，一道格格不入的聲音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原有的氛圍。

那聲音微啞，有著比威嚴更深的存在感。

連雷特伯爵，都朝聲音傳出的地方看去。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雨不知不覺地停了，皓月自雲霧中探出頭。

那是個穿著襯衫的少年，他站在月光底下，淺茶色的發染了縷白金，琥珀色的眸內光芒瀲灧，整個人透著股矜貴的氣質，一時間，周圍凌亂的雜草和虯枝一剎那也被這人的姿態映襯得彷彿花園裡精心雕琢的花圃。

「你是莉莉安的……」雷特伯爵認出了他，眸子一點點眯起來。

他警惕的並非這少年的身份，而是他準確說出來的事情。

以及……他所帶來的「不安」。

饒是薩格弄出來的這一出襲擊，也沒有給雷特伯爵如此的不安。

許是因為雷特伯爵這句話而想到了什麼，少年冷清得如寒月的臉上化開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溫柔，令他帶來的威壓有一瞬的怔松。

但也一閃而逝。

他沒再說話，向前走去。

雷特伯爵心生警惕，雷電如張開嘴的蛇，朝少年嘶聲而去。

亞修卻沒有停下腳步。

光影閃爍，落在他的身上……然而卻真的只像是被光碰到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雷特伯爵的瞳孔一縮：「怎麼可能——」

「如果是真正的魔雷，倒是真的能有些用。但謝羅姆·汀恩大概沒告訴你，這並不是元素法術……你們用來轉移詛咒的星引路徑是錯誤的。」亞修的手背有白亮的紋路緩緩亮起，他的語調平靜，迎上雷特伯爵的眼神，反差明顯，「簡單而言……你們的做法，等同於在主動放棄力量。但這並不意味著雷特家族能逃過詛咒。」

他話鋒一轉，聲音很淡：「『科特』這個詞，在精靈語里的意思，是復仇。」

雷特伯爵還在怔怔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長劍已經從背後貫穿了身體。

他瞳孔里有被凝固的情緒，有根深蒂固的，也有突然才產生的。

薄雲被風吹著緩慢向天際遠去，如水的月光忽隱忽現，光影交錯。

有光點在貼著樹葉的水珠，水珠壓著薄葉往下滑，落入黑暗中。

……

「你要去哪裡。」薩格看著即將消失在森林中的背影，開口叫住他。

亞修只是微微側頭，以示詢問。

「我已經不在這個王國的死活，因此才會答應與拉文的交易。」薩格淡聲，「但你提出的那些……」

「我只是提出而已，要怎麼做是你的問題。」

說完，少年隱入了森林中，不再回頭。

——

——

本來已經停歇的雨，不久又變大了。

暴雨磅礴，卻沒法平息薇薇安爾塞里的恐慌。

與暴雨相對的，這座城市分裂成了兩個極端，凱特人們藏在屋子的角落裡，不敢發出聲音，外族走上街頭，高喊著莉莉安的名字。

像是一場盛大的解放，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迪溫站在希爾婭的空中花園，聽到風將那些呼聲傳入耳際，與雨混合成某種晦澀難懂的交響樂。

她勾著嘴角，扭頭朝身後的海萊絲問道：「那些黎明與劍的小隊長們，怎麼樣了？」

「那個叫做萊昂的，很不配合。」海萊絲靜靜地道，「他們不願意率領外族離開牛頭海灣。」

「處理掉了？」

「當然。」

一陣沉默里，迪溫站在雨幕前，深吸了一口氣，輕聲感慨：「真是……華麗的樂章啊。」

「這是這些外族們最期待的一天，他們以為從籠子里邁出了腳，即將走向自由，卻不知道籠子建在一座深淵之上……」

海萊絲輕輕垂下頭，向她道賀。

「你應當為『我們』道賀，很快……凱特人，就能夠獲得夢寐以求的環境……沒有糟糕的外族，只有從災難中解脫的振奮——」

海萊絲輕聲應了一句。

許久，她彷彿是出於好奇，或者擔憂：「我們能夠相信那位藏在汀恩王國的人么？外族離開境內，最快也需要一周，如果那邊做了準備——」

不知是心情好，還是因為已不在意，迪溫遙望遠處，輕聲道：「阿伯尼松合約。」

海萊絲一怔，不明所以。

「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仇恨。顛覆山海，不死不休。」迪溫輕聲說，「你永遠也不知道一個人為了復仇會做什麼，也無法想象，當一個人的存在是為了仇恨而生，將帶來什麼……」

她吸了口氣，回身，面向海萊絲，笑容里有一絲輕嘲：「我們不站在其他人的立場上，也許怎麼也說不清這一切……但是，汀恩王國——在劫難逃。」

海萊絲聽得似懂非懂，但隱隱約約的卻聽出了一點。

有人，要復仇，向整個汀恩王國復仇。

……

……

雨一直持續到天蒙蒙亮。

雨停歇後的牛頭海灣南部，海灣曲折幽深，濃霧瀰漫，海天交際之處只有隱隱約約的暗藍。

披著斗篷的人穿透濃霧，停在了海岸邊。

這裡，也是大陸的最南端。

沒人知道繼續往南是什麼地方，也沒人真正到過那裡。

深淵之海，又被等同於，一去不回。

那人就那麼站在海邊，風吹起他斗篷的一角，暗色的潮水拍在岸邊的礁石上，濺起雪白的浪。

有一會兒，他掏出了一隻銀色的短笛，輕吹了起來。

笛聲很輕，也很短，不過一瞬就被吞沒在海水涌動的聲音里，掀不起一點浪花。

黑斗篷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停下了動作，只輕捏著那支短笛。

浪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與之前無異。

然而，在海面的盡頭，有一道影子一點點往視線內推移。

那是……一個身著白袍的擺渡人。

擺渡人划著一架小舟，從遠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