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情深不壽
阿殊。
請允許我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這樣叫你,這專屬於我的名字,在多少個午夜夢回,我呢喃著,流著淚,醒來……
想必你已經發現我離開的事情了,是的,我走了,離開了燕京,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你。
阿殊,先別憤怒,想一想我們初遇時的場景好嗎?
那樣狼狽的場面,那樣落魄的樣子,阿殊你見過我最丑最丑時的模樣呢。
那時候,吃不飽飯,穿不暖身,我的願望就是希望要多多的銀錢,帶著爹娘離開那個令人憤憤不平的家裡,過上好日子。
事實上,我也做到了,我們在斜陽縣裡過著富足的生活,安穩的日子。
可是——因為你,我再次被捲入風波當中,甚至險些給家裡人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
那個時候我心裡是怨你的,怨你破壞來我家的平靜和安寧。
可是當你我再次重逢,我發現我竟然說不出任何責怪,而是只想和你好好地坐在一起說說話,看著你騷里騷氣的笑容,故意耍寶的動作,還有握著摺扇負手的模樣,我簡直百看不厭。
但你不是斜陽縣的人,你經常不在斜陽縣,極偶爾的才回來一些時日罷了,而且好像還有著什麼目的。
那時候我就想著,罷了罷了,我們終究只是過客罷了,以後你娶一個與身份相符的夫人,我嫁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我們就這樣永不相干吧。
可誰知道,命運總是如此弄人,就在我努力心如止水的時候,我的哥哥來了信,讓我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城。
我有些難過,原本我在斜陽縣,還能偶爾見到你,可如今去燕京,我怕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吧。
我這樣想著,在心底默默地與你作別。
可猝不及防的,我竟然在燕京遇到了你——儘管你的樣子很奇怪,舉動也很奇怪,可我認得那就是你……就是你……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甚至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你的身份是什麼。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令人仰望的身份,我再次扼殺了心底的萌芽,我告訴我自己,你如何能嫁給一個皇子呢?
儘管你找到了我,安慰我,對著我耍寶,可我還是忍不住失落。
那個時候我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生活竟然會如此一波三折。
在斜陽縣時,你是縣丞侄子,我是普通農家女,我們已是不配。在燕京時候,你是皇子,我卻成為了……將軍的妹妹。
你不知道,我有多驚喜……
尤其是得知你與我也是有著情意的時候,我想著,這時間美好莫不過如此吧。
雖說後面也經歷了一番波折,可我的心底卻始終是安定的,因為我知道,我的所有美好都不再是一個人的空歡喜,我心底藏著的那個人,他心底也有我。
可是我沒想到你會參與奪嫡,不,其實普通人在得知你是個皇子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可我下意識的忽略了,我以為你那麼快樂的一個人,一定不會喜歡高處不勝寒的帝位吧。
可我沒想到的是,你還是參與了。
我瞧著你躍躍欲試,瞧著你為之付出努力,甚至不惜自傷,我決定幫助你,哪怕我並不能做太多的用處,但也想用僅有的力量幫你。
後來,你終於登上了帝位。
後來,你封了妃,去寵愛她們,冷落了我。
那段日子是我自我懷疑最嚴重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明知道你要登上帝位卻還是選擇嫁了你是怎樣的心態,我甚至回想不起來我當時的心境。
但不可否認,那時的我是有些後悔的。
我開始籌謀著離去,儘管心底依然愛你,但我不想有朝一日,我在這後宮之中變成一個充滿嫉妒的醜陋婦人。
後來,廣涼郡傳來哥哥被害的消息,緊接著娘親去世,我的心遭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打擊,那段時間,你對我的幫助,呵護,以及為了我甚至不惜安排那些妃嬪與別的男人……我承認我當時要走的心動搖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
直到我看到了你哄郝如霜的那一刻,儘管知道你是違心的,可我還是很難接受。
你的皇位還沒有坐穩,至少需要幾年穩固時間,你不能拒絕選秀,不能沒有妃子,甚至不能不去哄她們。
而我,一日都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更何況幾年……
為了防止我對你的感情變質,也為了防止我變成一個醜陋的妒婦,我逃了……
阿殊,我永遠都會記著你,可我不會陪在你的身邊了。
壓著這封信的匣子里有外祖母留給我的珠寶首飾,那些拿出去足以換取八千萬兩白銀,再加上我的那些嫁妝,應當可以填充一部分國庫了。
這大約是我最後僅僅能為你做的一些事情了吧。
阿殊,不要憤怒,不要再來找我。
如果你還記得我們初遇時的樣子,如果你希望我還能繼續愛你,請放我離去。
最後,我的外祖老了,阮家的兩個舅舅與大皇子之間不清不楚的,想必你也不願意將鎮國公的位置世襲給他們吧,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給哥哥呢,他也是阮家的孩子。
當然,我只是個建議罷了,若是阿殊不喜歡,盡可不用理會我最後的這番話。
時光很長,日子很久,未來的歲月里,希望阿殊能保重,在處理國事的時候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不必再拿野男人敷衍那些妃子了,你既坐上了帝位,也該行使一些帝王的權力了。
最後的最後,祝你找個心愛的女子,在綿長的時光里,不必一個人寂寞。
當看完這封信的最後一行字時,燈籠里的燈油剛好燃燒完畢,略一閃爍便熄滅了,整個大殿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燕殊依舊保持著拿信封的姿勢,良久都沒有動彈,也沒有任何聲息傳來。
兩個小太監有些害怕,左右摸索了一番,總算是在外殿找到了一個快要乾涸的油燈,掏出火摺子點了,外殿內便又明亮了起來。
因為帝王還在內殿看信,小太監怕帝王怪罪,便忙不迭的舉著油燈來到了內殿,剛好看到了帝王眼裡刺目的反光,以及兩行緩緩流下的清淚。
小太監心中一驚,連忙害怕的低下了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呵……」驀地,內殿內響起帝王的冷笑,只是很快就變成了忍耐的低吼,「白芍,你休想離開朕!」
隨後,帝王邁步離開了坤寧宮,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乾寧宮,召來了正在巡邏的一部分大內侍衛,又讓人打開了宮門,一行人盡量用很小的動靜去了顧府。
在燕殊的判斷了,白芍一個人肯定是離不開的,那麼在這個燕京城裡,她唯一能求助的就是顧青帆。
事實上他也的確猜對了,當他帶著一百個大內侍衛闖到顧府門前時,顧青帆剛好帶著白微慢慢的走到了顧府門口。
兩撥人,在燈火通明的顧府門前,相遇了。
顧青帆是個經歷了生死殺戮的將軍,自是能保持鎮定的,白微卻是嚇得全身都在哆嗦,尤其是瞟到燕殊那幾乎已經黑了的臉時,更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顧青帆不動聲色的將白微攬緊了懷裡,不卑不亢著看向燕殊,問道,「見過陛下,不知這大半夜的,陛下大駕顧府,可是有事?」
「顧青帆,你別跟我打這些幌子,白芍呢,把她交出來。」因為不想事情鬧大,燕殊壓低了聲音吼道,「快點,我馬上就要見到她。」
「陛下……」顧青帆蹙了蹙眉頭,有些為難的道,「如果我說挽卿離去了,陛下可能立馬就能帶人追上她,將她帶回來。只是這樣,她快樂嗎?會不會將你們之間的感情破壞殆盡?甚至於,讓她恨你?」
「就算是破壞了怎麼了,破壞了我也要她在我身邊守著!」燕殊翻身下馬,恨恨的瞪著顧青帆,低聲道,「她恨我還是愛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在她在我身邊,我不要她離去,她憑什麼離開!憑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既然嫁到了燕家,生是燕家的人,死是燕家的鬼!我不許她離開,我不許!」
「你……你不能這樣說。」儘管心底害怕,可聽到晏殊這樣說,白微還是鼓起勇氣回嘴道,「芍兒在宮裡不開心,而且就是你讓她不開心的,你有什麼資格強行要求她在你身邊?如今她只是離去了,尚且還活的好好的。可若是被你逼到她失了活的信念,到時候,你就算是想抓她,也無處可抓了!」
顧青帆按了按白微的手,想要她不要說了,可白微還是執意的說了下去,「如果你愛芍兒,你就應當尊重她的選擇,愛她所愛,而不是霸刀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讓她痛苦難過,還說出什麼燕家的人鬼的話,當真是自私到了極點,芍兒怎麼會愛上你這樣的人,還將大部分嫁妝都留給了你,讓你填充國庫!」
「你……」燕殊被她這番話說的臉色鐵青,心頭郁著一團火,想要發卻發不出來,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走動以緩解焦慮。
「陛下,回去吧,給你們彼此一些時日冷靜,反正挽卿也只是回了斜陽縣而已,陛下始終能找到她。可如果真將她逼急了,離開了大燕,到時才真是……」顧青帆順勢又勸了兩句。
燕殊抿著嘴,沒有說話。
他不太相信白芍會被逼的自殺,但卻相信她敢逃出大燕。
身為堂堂皇后,她都敢逃出皇宮,那逃到別的國家又算什麼呢!
就如顧青帆所說,至少現在自己還知道她在哪兒……
想到這裡,燕殊有些惱恨的跺了跺腳,看了兩眼因為這裡的動靜而探頭探腦看過來的路人,終是恨恨的道,「走,回宮!」,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