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板寸頭
只是吃著吃著。
還沒有吃完一半的六歲小四便是驀地放下手中的烤魚，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望著鳳九黎，囁嚅道：「那個……九姐，我能不能不吃了？」
「嗯？為什麼？」
鳳九黎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順嘴問出聲。
其他人也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眾目睽睽之下。
小四略略有些窘迫的低垂下腦袋，聲音細細的解釋：「我……我想把剩下的烤魚帶回去給娘吃，她還沒有吃過這樣的好東西呢。」
「她吃了的話，病肯定就能好起來了。」她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的歡快和滿滿的希冀。
是了。
小四是跟著病懨懨的娘一起來到老弱病殘部落的，也是最孝順的孩子，有什麼好吃的東西都會想著娘。
此話一出。
眾蘿蔔頭們也都不吃了，紛紛放下手中的烤魚，七嘴八舌的出聲道：「九姐，我也不想吃了，剩下的烤魚我想留給大娘。」
「我想留給三叔，他對我最好了。」
「我也是。」
……
他們一個個的說著部落里的人名。
聽得鳳九黎既為他們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而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他們的懂事，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唉。
鳳九黎輕嘆一聲，旋即目光愛憐的看著他們：「真是一群乖孩紙，有好吃的東西還能想到他人。但你們放心，一會九姐帶著小七和小八去湖裡多抓幾條大白魚回去，保證部落里的人都有得吃！」
「所以你們儘管敞開肚子吃，吃剩下的烤魚我們再帶回去，好不好？當然，也不要吃得太撐了，免得撐壞肚子。」
「好。」
「謝謝九姐！」
眾蘿蔔頭們俱是笑靨如花起來，隨後又是一陣歡快的大快朵頤。
顯然。
大白魚還是有些重量的，因而年紀較小的幾個孩子都沒有吃完。鳳九黎把吃剩下的烤魚用大片的芭蕉葉嚴嚴實實的包起來，這才完事。
至於捕魚？
他們現在還不打算離開湖泊，所以不急。
比起捕魚，還有另外一件事更重要。
「來來來，大家都過來，排好隊，我一個一個給你們剪頭髮。」說干就乾的鳳九黎招呼著眾蘿蔔頭們，並讓他們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站好。
是的。
她早就看他們的爆炸頭不順眼了！那麼毛毛躁躁，臟髒兮兮，還滿頭虱子，簡直噁心至極好么！
當然同樣的，她也看自己的爆炸頭不順眼。
剪頭髮？
眾蘿蔔頭們都有些茫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乖巧萬分的排好隊，然後目光熠熠的看著她。
「一會剪頭髮的過程中，不許動，無論如何都不許動，知道嗎？」鳳九黎板著臉叮囑道，不然鋒利的剪刀很容易傷到他們。
「是。」
眾蘿蔔頭們繼續不明所以的點頭。
直到——
鳳九黎做足了要徒手抓那虱子亂跳髒兮兮頭髮的心理準備后，她一手拉出排在最前面的三歲小一，讓他在自己的面前端端正正坐好。
另一手則是拿起了身旁那鋒利的剪刀。
哇的一聲。
鳳九黎還沒有開始動手，見她舉起剪刀的小一便是大聲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掙扎道：「嗚嗚嗚……九姐……我錯了……我不該貪吃……吃撐肚子……我真的錯了……你不要剪我……」
「嗚嗚嗚~」
那淚雨連連，淚花閃爍的模樣，楚楚可憐。
鳳九黎卻是一頭黑線，這什麼跟什麼啊，不就是剪個頭髮而已，至於哭成這樣嘛！她有些無語。
但見他掙扎，未免尖銳的剪刀傷害到他，只好把他放開。
小一如釋重負的起身，並迅速撒開小腳丫跑開了。
他躲到了跛腳叔的身後，好一會才探出還殘留著淚痕的小黑臉，心有餘悸的看著她和她手裡的剪刀。
但對上鳳九黎那漆黑深邃的目光后，又是嚇得把小腦袋瓜子縮了回去。
好像她是可怕的洪水猛獸般。
鳳九黎被他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一側目，才發現除了小一外，其他的蘿蔔頭們也都紛紛向後退了一步，距離她有一段距離。
眸中亦是閃過驚恐神色。
鳳九黎低頭望向手中那銳利的剪子，頓時是明白過來，他們在害怕這東西。微微蹙了蹙眉，卻並不想解釋什麼。
鳳九黎抬眸，環視了一圈眾蘿蔔頭的神色，目光一一與他們進行對視，最後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們，相信九姐嗎？」
不待他們回答。
鳳九黎又兀自的道：「如果你們相信九姐的話，就站出來，讓九姐給你們剪頭髮；如果不相信的話，就當九姐不存在！」
一秒。
兩秒。
三秒。
……
約莫三分鐘的時間過去了。
四周依舊一片寂靜，沒有人吭聲，只有大自然的鳥鳴聲。
鳳九黎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笑容略略有些苦澀。
說不失落，是假的。
她一心為小蘿蔔頭們好，可到最後，他們對於自己的信任，仍然是抵不過對於剪刀的恐懼。
鳳九黎能理解他們心裡的恐懼，真的能理解，但內心深處還是會感到失落，會傷心難過。
「算了！」
鳳九黎站起身，也不想再勉強他們。
就在這時。
拳頭緊緊握起、膽子最大的小八站了出來：「相信！我相信九姐！九姐幫我剪頭髮。」說著他坐到了鳳九黎的面前。
儘管——
他的心裡很害怕那把鋒利的剪刀，因為他們都曾經見識過那剪刀的厲害——它曾經劃開跛腳叔腳上的肉。
但無論如何，他相信九姐。
九姐不會害他！
常言道，有一就有二。膽大的小八站出來后，沉默的小七也站了出來，接著是聰穎的小六站出來……
最終。
就連之前哭得稀里嘩啦的愛哭鬼小一，也在跛腳叔的拉扯下站了出來，赫赫有聲道：「我們相信九姐！」
「九姐幫我們剪頭髮！」
這一回。
他們的眼眸里除了恐懼外，更多的是堅信！
原本失落的鳳九黎終於是感到了絲絲的欣慰，旋即很快又板起臉來：「好，既然你們相信我，那一會不能再像剛剛那樣臨陣退縮，而是要說到做到！」
「可不可以？」
「可以！」眾人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