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議親（二）
程千戶在京城武官裡面是出了名的殘暴兇狠，今年已經三十歲，娶過兩任妻子。他曾經為了玩樂將一個異民的頭砍掉，濺了一手的血，就著血淋淋的手吃下了五個大包子，這事傳到皇上耳朵里，生生給貶到了千戶。
哪家母親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種狠毒的人，我那大夫人主母竟然猶豫著讓我嫁給他。
我立即就哭了起來，我甚至裝作瑟瑟發抖的模樣。純姨娘看到我這樣子，不明所以，只焦急地看著我。
「純姨娘不知道，這程千戶，大名叫做程信，是個手段十分狠辣的五品武官，還......還曾經吃過人血包子，聖上都認為他太兇殘，將他貶至千戶。我還聽說，他娶過兩任妻夫人，都被他活活折磨死。這樣的人如何能將小姝嫁給他！父親！大夫人這是瘋了么！」三姐姐一邊向純姨娘解釋，一邊指責著大夫人。
「不可無理。這......這可如何是好，你母親跟我說她見程千戶相貌端正，又為人有禮，便應了下來。說讓我先不要告訴你，怕你接受不了，這件事由她親自說給你聽，你若不願意，我便同她說，這事該有迴旋的餘地。」父親安慰我。
「這哪個正常人家願意，大夫人這是置人於死地啊！父親，你一定要救救小姝啊！」三姐姐突然跪了下來，我急忙跟著她一同跪下，哭著請求父親說我不嫁。純姨娘看著我哭，心疼壞了，也哭哭啼啼地向父親求情。
一刻鐘后，大夫人被了純姨娘屋裡。看著我和三姐姐哭泣的樣子，她倒是心疼壞了，急忙將我和三姐姐拉起來：「兒啊，你這是聽說了我將你許配給程千戶的事了么！」她說完這句話我便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我額頭流了下來。卧槽，她還真是說哭就哭啊！
「官人，你有所不知，程千戶威脅我說，他！他說有官人你的把柄！」
果然，她話一出，我就看到父親的臉色一冷。
父親最近因軍需貪污一事，已被革職在家數日，最近正接受調查，眼看著要摘除嫌疑了，冷不丁聽人說有把柄，臉色愈發難看。官道上的事就是那樣，說父親是清白的，那恐怕不可能。但的確不是父親主謀，現在就憑藉著祖父和我那貴妃姑姑拉關係。
倘若此時有人彈劾，不管多大的錯，都是致命的錯。
「什麼把柄，真是反了他了！仗著他那狐媚子姐姐迷惑聖上，到處行兇作惡，也不怕我先彈劾他。」父親臉色十分不好。我心底一涼，覺得我這輩子可能要完了。
果然，父親說話了：「熙兒，先帶姝兒下去，這事事關重大，我要與父親商議，這種關鍵時候，切不能被人鑽了空子，倒打一耙。」說完父親便安慰了幾句純姨娘，便急沖沖地出去了，想來應該是找祖父商議了。
大夫人將我送回我屋裡，當著小梨的面說了幾句假惺惺不要害怕的沒用話之後就走了。我望著她的身影，覺得她甚是開心。
第二日，我剛用過早膳，正想著如何解決這些個頭疼的事的時候，我那平時對姐姐們和藹可親的祖母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賞給了我兩個巴掌，我捂著火辣辣的臉跪了下來，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下來，她最喜歡我這個樣子，我懂的。
「下賤坯子！呸！當年你那狐媚子母親仗著自己年輕美貌勾引我兒子夜夜跟她廝混，給你生了個瞎眼的哥哥，報應不爽啊！不到三歲就死去了！還惹得你父親一身騷！如今你又想著害你父親鈴鐺入獄！你個王八犢子！我恨不得當年毒死你們母女。」說完這些，用她那皇帝女婿親賜的拐杖狠狠地在我背上敲了重重一下。
我當時疼得一陣抽搐，呵，呵！
「小狐狸精，你給我聽好了。你和程信的婚事我已經決定了，等我的妍兒入夏出嫁之後，第一個嫁的就是你！不就慣會使些狐媚法子勾引人么！那位程千戶定是合你的胃口，讓你這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我們走！」
然後，像一陣風來了，又走了。母親說的真對啊！什麼王權富貴，都是害人命的東西。
之後的我被我祖母那一拐棍敲的在床上躺了兩天。父親也再也沒有讓我去純姨娘房裡吃東西了。起初，純姨娘還時常喚我去她房裡聊天敘話，卻因著父親不想見我，連帶著也少見了她。她便見我次數少了。我懂的，人之常情。
三姐姐和方姨娘去了嶺南省親，要過一個月才回來。三姐姐走的時候哭著拉我跟她們一起去，我覺得不適合，便婉拒了三姐姐。
這個家裡，冷冷清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除了我。
我不知道為誰而活，為母親么？不是的，我沒有嫁給一個平凡人，我過得不幸福，我辜負了她。為自己么？那我現在想去死，這樣每天惶恐地度日，我真的很痛苦。我每天夜裡都會做噩夢，夢見很多人，母親，還有沒有見過面的程千戶、父親、純姨娘、三姐姐......小梨每天都哭著陪伴我，她說我們逃走吧！我想過逃，去哪呢？我不能連累她，我搖了搖頭。
我不逃跑。我很痛苦。
我就這樣活著，活在恐懼之中。活在對未來生活的絕望之中。我從來不認為上天會眷顧我，我開始怨恨，我恨極了所有人。我想讓他們的生活和我一樣凄慘，我謀划著，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機會。
大姐姐的准夫婿韓臨和他嫂嫂來我們家拜會。韓臨是京城有名的貴公子。他哥哥韓盛不過三十，卻已經是正一品殿閣大學士。而韓臨雖說才及冠，年紀輕輕，卻做得一手好詩。
只不過呢，他性風流。
雖然不過二十歲，卻終日流連勾欄瓦舍，與不少風塵女子有過風月秘聞。這樣的人大姐姐那般心高氣傲的人都甘願趨之若鶩，在我看來，圖的也不過權勢而已。大姐姐想要的就是大夫人想要的，大夫人想要的，我這回偏偏不給。
我求得不過是平凡二字，可是人人都為難我，愛我的為能無力，恨我的全都來傷害我。
我趙紈姝，偏偏受夠了！
東院有個很大的假山，山道崎嶇不平，有個很隱秘的山洞。我躺在那裡，沒了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