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1
月光稀微,夜幕冷清街道蜿蜒在濃密的樹蔭中,只有風拂過樹梢的沙沙響動和偶爾的幾聲犬吠,她提著燈籠,按著記憶往方向去,大約是因為夜深,一路行到斜坡,都沒有看見誰,呈晚知道斜坡下面是河道,邊上雜草怪石。
只猶豫了一瞬,就踩空滑了下去,燈籠撞了兩下熄滅了,四肢撐著做保護,劃過土石。
落地時,心裡唯一的念頭是,判斷失誤了,這摔起來,比她和趙森路過時看著要高,頭在河灘的石上磕的打斷了這思維。她躺在草叢中火辣辣的疼痛漫上來時,忽然覺得若是楚曄沒有騙她,這樣的行為著實傻的可以。
枕著石塊望著月牙,盤算著躺到月亮過了第四根樹枝,她就走人。十月晚間的天氣十分寒涼,沁入肌理,呈晚捱了一陣,有些受不住刻骨的冷意,尋思要不要少數兩根樹枝。猶豫良久,聽見坡上有動靜,尚在想也許是路過的人,上面已經有人探頭輕喚「孟姑娘?」。
很難說是天氣更冷還是她現在的心更冷,覺得周身的疼痛也比不上心疼......心疼自己的智商。
梁下影說的沒錯自己果然是蠢的厲害。閉眼思索還有什麼是虛假的。飄過上面的人又小聲喊了句什麼。河灘上跑著的腳步聲靠近她,有人把她托起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和上面的人說回去讓趙森找大夫,然後通知御王。
她閉著眼,被來人背在身上,御王...從前聽見這名字多多少少心跳加速,今日卻覺得心中冷顫。微睜眼,看背著他的人身型矯健靈敏,尋了個緩坡蹬上,一路氣息均勻小跑,她走了挺久的路,這男人跑的飛快。
她被扛著進了留園,除了等在內院的冬兒,外院一個人都沒有驚動,他背她上樓時,和冬兒小聲說著些河邊掉下去,給御王添亂什麼的。
呈晚冷靜裝死,直到被丟在床上,冬兒將背她回來的漢子送出去在門口小聲說著什麼一起下了樓,才睜眼,掀被瞧了瞧她的疼的地方,多是擦傷和淤青,她躺回去,想著心中仍想不通的事情,一時還未抓住是什麼,只是感覺很恐懼。用這代價弄清了她喜歡的男人到底有多深沉,算不算值得…
呈晚一直等到冬兒端來熱水給她擦傷口的一刻,才「悠悠轉醒」,不知身在何處。獃獃看她用著急的語氣,講她一個人出門掉下山坡摔的失去意識,被後面的路人看見救了起來,認出是琴聖,送回留園來的故事。
忍不住在心裡贊了一句,思維嚴謹邏輯縝密。然後把她趕出去。
被趕出去的冬兒站在門外,仍然十分敬業,堅持用著無比焦急的態度,叨念著大夫馬上到,讓她再等等,和半夜她為何偷偷出門之類的話。
呈晚坐在床上,用水一點點將手上額上的傷擦乾淨,聽冬兒一路接她入園,冷靜有序,現在的焦急模樣簡直是天後級別的演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身邊的水,都好深好深。
這個世界的人都如此複雜?還是因為是侯門的人才深似海?只覺得想的心累,才洗的頭髮又弄髒了,在冬兒音頻轟炸中細細把頭髮梳通,砸了個杯子,才將人趕走。
門外沒了聲音,她繼續想著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糾纏在一起無從開始,想了好久,正琢磨著沐晴和楚曄的事情,冬兒在門外試探輕喊,她沒回答,聽門開有人進來,輕手輕腳給她把脈,又出去。決定明日買把鎖把門鎖上。
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良久,又聽見有人進門,腳步聲很熟,在桌邊點了盞燈,心嘆她好好的閨閣,一晚上樑下影,大夫,楚曄,個個隨便闖。
惱怒時,楚曄舉著燈在床邊坐了,修長的手指摸進她被子里握著她的手,喚著晚晚,本不想理,但他越喚越著急,伸手把她抱起來拍臉,實在是裝不下去,睜眼皺眉道:「你做什麼?」
燈下,他一身墨色煙衫,神色擔憂,但明顯鬆了口氣:「你這樣睡,都不知是不是暈厥,站起來走兩步我瞧瞧。」不容拒絕,把她抱起來放在地上,呈晚端詳了下楚曄的焦急神情,看在他立刻趕來的份上,走了幾步才躺回去,平靜道:「我沒事,你走吧。」
楚曄沉靜了一刻,在她床邊坐下,細細摸她後腦上的包,柔暖的煙袍蹭著她的臉頰,微顰眉頭道:「你半夜偷偷出去做什麼?可知我接了消息多著急?」
呈晚冷眼旁觀,猶豫是說實話,還是敷衍過去。遲疑中他骨節分明的手,將她頭放下,專註的去摸胳膊上的傷口。淡淡桃色的薄唇牽了個和暖的微笑:「讓本王猜一猜,梁下影一走,你就出了門,和他應是脫不了干係。」
楚曄抬頭看她,自袖中摸出一瓶葯,打開挑了些,在她額上、掌中塗抹:「若他今日只說了有人要害我,你此刻應是著急害怕。可惜,你臉上藏不住事,他必是說了旁的,惹了你懷疑。可是故意摔著引我的人出來么?」
「……」
楚曄上完葯。看著呈晚淡漠的眼神,笑道:「晚晚你這招甚是聰明。若是你摟著本王,說你擔憂本王安危,自然能糊弄過去,所以暈倒也是假的?」
呈晚聳肩,也露出個不怎麼走心的笑:「嗯,你呢?又有多少事是假的?」她耐心等著他的解釋,可楚曄在燈下沉吟良久只說了一句心意不假。
一室沉默,彷彿有什麼碎裂的聲音:「所以御王您覺得,對我有心,就可以隨意算計我,拘禁我,玩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