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山寺

江面前行的小船上。

「這…這位大人，您是要去到哪兒？」

霄雲剛登上船倉。一位正在划船的老漁夫巍巍瑟瑟的放下船漿，急忙走了過來，小心地問道。

霄雲目光轉向穿倉內，裡面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勉強能容下五六個人。倉內正有一對夫婦，婦女抱著一個大約六歲左右的小女孩，看他們一家人身上都穿著普通的麻衣，腳上套著草鞋，顯然是這一帶地界的農戶人家。此時，他們三人緊緊的擠在一塊，目光有些害怕警惕的望著霄雲，明顯是被霄雲剛才的登船舉動給嚇到了。

霄雲收回目光，轉向老漁夫問道：「老人家，此江順下到何處？」

老漁夫忙答道：「回大人，再過五十里江就到渡口，渡口附近是一些小農莊家，再往下需要走旱路，到南山寺、臨潘陽湖等地。」

「南山寺…」霄雲沉吟一潘，然後拿出一塊碎銀，順手遞給老漁夫，微笑道：「老人家，這點碎銀你先拿著，就當做我乘船的費用。」

老漁夫猛的搖搖頭，有些驚慌的道：「不不不…這可使不得。大人這是要折煞老農，您能來乘船，是我的榮幸，哪敢收了您的銀子！」

霄雲微微錯愕，但似乎又明白了什麼，旋即微笑道：「老人家勿怕，我不是江賊匪盜，也不是武林中欺男霸女的十惡不赦之人，你看我這行裝像是壞人么？」

老漁夫左右看了許久后，方才搖搖頭。霄雲有些哭笑不得，把碎銀放再老漁夫長年累月粗糙的手掌上，淡笑道：「老人家，你放心。有我在保你這趟船平安無事！」

老漁夫望著手中白花的銀子，乾枯的瘦臉因為激動，泛得有些紅暈。他們平時也就靠打魚維持生活，江上偶爾有來客。風吹雨打的也就賺幾個文錢，若是遇上江賊匪盜還得上貢，免得遭到一頓毒打。

「謝…謝大人…」老漁夫躬身連謝道。

「老人家不必客氣！」霄雲笑然點頭，轉身朝著船倉內隨意坐了下來。似乎見到霄雲對老漁夫那平易近人溫和的態度，船倉內的夫婦對霄雲沒有了之前那般警惕，稍微放開了些。

蜷縮在婦人懷裡的小女孩，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霄雲。霄雲沖她善意的一笑，內心不禁有些憂然，平凡人和追求功名利祿的強行相互羨慕，或許天命不由，總給你得到些東西，又失去某些東西。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幫瀾凨城主尋找仇人，對於這件事，霄雲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人海茫茫要找一個殘廢老人，談何容易，更何況身上還帶著羽化劍決，時刻都要保持警醒。

第二件事要調查當年滅門之案，這件事存在著許多疑點，唯一的線索就要從父親生前所做過的事來入手了。

「若是先尋找當年金陵楚家和衡州蕭家滅門慘案的線索，或許能試運找到瀾凨城主仇人。同父親生前一輩的武林高手，應該可以從他們哪裡獲取更多的信息。」

霄雲細想之下，心中做好一盤打算。行船緩緩行過江面，現在雖然是早上，但五十江里說近也不近。這段時間勞於奔波，有點兒倦意上頭，霄雲盤膝而坐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份短暫的寧靜。

南山寺。

這片南山區自古傳遠近聞名，有賢者隱居的積聚聖地，南北朝時有名詩人謝靈運，到此誦經禮佛。北宋詩人蘇軾曾路過南山區時寫道：「水岸南山人不渡，東風吹老碧桃花。」至今在南山傳聞有一道泉水，從岩縫湧出，清澈甘冽，終年不涸，為南山一大勝跡。古稱為「野老泉」。

登上南山頂，一覽之下山色湖光蕩漾，遠望潘陽湖岸頭楊細柳成行，湖中荷花遍植，此時勝開映紅，望去如同一片花海，景色動人，站在岸邊的人群依依捨不得離去。

下午時分！霄雲便離開渡口，抵達南山寺。這裡雖然還是屬於南山區範圍，但離「懸空山」的瀾凨城已經很遠了。霄雲並不急於四處打探瀾凨城主的仇人，那樣只會引來更多找他麻煩的高手。

現在他要找的是楚家當年對敵勢力和父親生前結交的故友，主某西域四邪老現在霄雲還沒有那個實力對付，也無法尋找到他們。

師尊曾經說過，父親生前曾經以玄境的實力，挫敗空元寺三大高僧，而這三位高僧也是父親相交的摯友。空元寺是少林禪宗首院，三大高僧比武敗給父親后，就被派遣到各個地方的寺院進行禪修。而這南山寺，正有一位高僧。

此時，正是來客稀少的時段，南山寺院子里，來送香的毫無幾人，偌大寺內相對空蕩寂靜。霄雲望著大門許久，緩步登上大殿的石階，走了進去。

剛進殿門，就傳來一道低沉的佛聲：「阿彌陀佛，施主要來送香么？」

霄雲停下腳步，順著來聲的方向望去，只見右邊走來一名約四十歲的中年僧人。走近，霄雲道：「我是來拜訪覺慧方丈的，麻煩大師引見引見！」

中年僧人上下打量了霄雲一眼，問道：「敢問施主認識我寺方丈？」

霄雲道：「我有位父親的摯友是覺慧方丈至交！」

中年僧人道：「原來如此，施主如何稱呼？」

「在下姓霄，單名一個雲字。有勞大師轉告！」霄雲抱拳行禮道。

「原來是霄施主，請隨貧僧來。」中年僧人微微欠身，轉身朝著大殿左道石徑走去。

「多謝！」霄雲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中年和尚在前面帶路，繞過三重大殿進入到南山寺的後院。這寺廟後院設計得相當古補卻不失優雅，曲逕通幽，寧靜祥和之氣帶著肅寥氣氛，讓人俗心為之大減。

踏進木梯長廊，中年和尚走進禪房門口停了下來，回過頭來道：「施主請稍等！」囑咐一句后，便轉身開門走了進去。

片刻，房門再次打開。

中年和尚站在門口，雙掌一合恭身道：「施主請進！」

霄雲道謝一聲。剛進禪房，一股淡抹的清心茶味撲鼻而來，瀰漫整個房間，讓人精神舒暢。只見茶桌旁坐著一個白眉清俗的老和尚，正湛著茶水，見到霄雲進來。老和尚單手立於胸前，微微恭身道：「想必這位就是霄施主了！」

霄雲抱拳行了一禮，道：「在下正是霄雲，冒味打擾方丈清修，還請見諒。」

覺慧方丈道：「霄雲施主客氣了，請坐！」

霄雲在茶桌對邊坐下，整個房間擺設簡單，牆角除了有一普棋盤，還懸挂著一些書字、山水畫副，這些都出自名人之手。霄雲沒想到這方丈有如此雅興。

落坐，覺慧方丈往霄雲杯上糂了一勺茶水，一邊說道：「施主遠道而來，僅此茶水，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施主海涵。」

霄雲道：「方丈言重了。能有幸與方丈同席，品此南山勝茶，有如飛雨灑輕塵，玉子乘風飄香沫。」

覺慧方丈含笑道：「豈敢，施主這般文儒俠義之氣，可謂是武林豪傑一代之驕。請用茶！」

「方丈請。」

霄雲舉杯行禮，略飲小口，一股芳清淡雅的茶味在口中迴旋極為圓潤，口感之純，歲月之味，沒有新茶那般粗糙烈性，取而代之是一種柔和，入口非常舒服。

品完茶水，覺慧方丈笑道：「恕老衲眼拙，霄施主以前沒來過南山寺吧？」

霄雲放下茶杯，恭聲道：「這是我頭一次拜訪南山寺。以前我常聽一位父親的摯友提起過，對覺然方丈蘊備推崇！」

覺慧方丈道：「施主過獎了。老衲冒味，敢問施主這位父摯是？」

「金陵世家之主，楚天雄。」

覺慧方丈全身一震，道：「原來楚大俠是施主父親的摯友，楚大俠是老衲的至交，說起來彼此不是外人了。」

霄雲道：「以往常聞楚大俠說，他經常到空元寺來跟方丈折夜長談，賦字畫棋奕，受益匪淺。」

覺慧方丈朗聲笑道：「那是楚大俠過譽了。不蠻施主說，貧僧至交不少，但楚大俠才是我所佩服的第一人。楚大俠可謂是當世奇人，胸懷智謀大略，所學之識浩瀚如海。貧僧是望塵莫及啊！」

霄雲道：「方丈謙虛了。據聞父摯曾經與方丈三人交過手，在下有不明之處，還請賜教。」

覺慧方丈收赦笑容，緩聲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在空元寺時，我和同門師兄弟覺然、覺明與楚大俠並肩較技，比武會友，同賦詩書棋藝。論書畫棋奕，楚大俠頗有獨特見識，論武功，即使我們三人連手，也未能取得一招半式勝算。因此，那一戰也使楚大俠在武林中名聲大噪。」

霄雲微微欠身，恭聲道：「三位方丈胸海無量，敗給楚大俠后還能成為至交，霄雲佩服。」

聽覺慧方丈這麼一說，霄雲內心略感驚駭。對方三人連手竟然敗得毫無懸念，當年父親的功力有多強，霄雲現在大概能猜想得到。空元寺三大高僧實力皆在玄境修為，那父親至少有接近玄境後期的修為。此等實力，在武林當中居指可數。

如此說來，當年楚家被滅，四邪老想要連手擊殺父親並非那麼容易。更何況，當時地煞已經出現在鐘鳴山的路上，光憑天罡、玄冥和幽后三人還無法使出「四象蠻荒決」。

出於這一點，霄雲極為疑惑，仿若父親沒死，為何不來鐘鳴山找他和娘親？唯一的可能性是，除了四邪老還有其他高手介入，父親在那天晚上已經遭遇不測了。

這件事看似尋常，細細想來卻不簡單，覺慧方丈對父親有如此之高的評價，以父親的修為和才智，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敗下陣來！可問題的答案出現在哪裡，霄雲至今還琢磨不透。

覺慧方丈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師兄弟三人雖然比武敗給了楚大俠，但絲毫沒有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情。可惜…天妒英才，如果老衲沒記錯的話，十年前金陵楚家被滅門，楚大俠也喪命於天了。」

霄雲點了點頭，道：「不錯，聽家父所說，楚大俠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世。且容在下直言，方丈是楚大俠的至交好友，他若是遇上了麻煩，豈有讓方丈不知的道理？」

覺慧方丈白眉微微一皺，沉聲道：「聽霄施主這麼說，老衲也覺得此事蹊蹺。」

霄雲道：「武林中恩怨彼多，突發奇事也不是不可能，方丈可知道這些？楚大俠最後一次來找您是什麼時候呢？」

「楚大俠的一些恩怨，老衲聽他說過，除了和衡州蕭家有過些結，還與挑撥中原武林的四邪老交過手。因此，十年前的滅門慘案轟動整個武林，是西域四邪老尋仇所為，四邪老從那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衡州蕭家也隨之被滅，真是怪哉…」

覺慧方丈想了想，繼續說道：「至於楚大俠最後一次來找老衲，我倒是記得很清楚，當時覺明師弟也在場。是十年前，重陽節的前一天，每逢重陽節，楚大俠都會帶些書畫來會友。不過…那天他帶不是什麼書畫，而是一個長匝子，那東西寄存在覺明師弟哪裡。」

重陽節的前一天，這是楚家被滅門之前的事了，那時父親還在。覺然方丈所說的匝子，引起了霄雲的注意。

霄雲目光一凝，問道：「不知楚大俠寄存的匝子裡面是什麼東西？」

覺慧方丈道：「不知道，當時老衲也沒怎麼在意那匝子。再說，是楚大俠寄存的東西，我們只是幫他暫時保管，沒有他的允許怎敢打開來看。」

「如今楚大俠已經不在了。那匝子可還寄存在覺明方丈哪裡？」霄雲連忙問道。

覺慧方丈道：「覺明師弟一直都在空元寺清修，沒有離開過，東西應該都還在。」

霄雲頓了片刻，站起身來，抱拳行了一禮道：「多謝方丈告知，倘若能借方丈指點找到父摯當年的滅門死因，方丈功德無量。霄雲故作打擾了，告辭！」

覺慧方丈跟著站了起來，道：「阿彌陀佛，空元寺離這裡還有不少路程，施主勞途奔波，用齋后再走也不遲。」

「方丈盛情，霄雲心領了。武林中事變幻難測，能早一點找到答案，總比遲一天好。不敢多作耽誤，方丈請留步！」話剛說完，霄雲的人影已經到房門外了。

禪房內，覺慧方丈望著霄雲的背影走了良久。不禁喃喃自語道：「這霄施主好深厚的內功，不知是何方高人教出來的弟子。唉…覺明師弟又是個武痴，希望他運氣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