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原形畢露

第五百八十八章 原形畢露

金峰也是持續保持微笑:「君上說笑,微臣怎能不記掛君上?數十年來,君上對臣知遇之恩,情深義重。便是當牛做馬,亦不能報答!」

博贏幾欲笑不下去,臉上十分僵硬:「丞相所作所為,寡人心知肚明。丞相車馬勞碌,不如回去歇息。」

金峰低下頭顱,恭恭敬敬叩拜一回,又說:「君上,微臣還有一事未了,怎敢就此歇息?」

博贏明知故問:「哦?丞相何事未了?」

金峰畢恭畢敬,謙遜有加:「君上明明知道,微臣對立儲之事,頗有異議。」

博贏聞言滿心懷恨,故作疑惑:「丞相有何異議?博硯立儲,眾望所歸,實乃我吳國之幸事。」

金峰一反常態,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博贏面前挺直腰桿,據理力爭,大膽開言:「君上,此言差矣!如此行事,無異於是非不分,良莠不辨,混淆政聽。君上,捫心自問,多年以來,微臣為君上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到頭來卻被君上誤解,甚至不能獨善其身!思及於此,我心含冤!深以為恨!只是,微臣含恨事小!江山社稷事大!時到今日,微臣豁出性命不要,斗膽還要提醒君上一回!」

這樣的金峰,實在讓博贏始料不及,登時勃然大怒:「大膽金峰!儲君已定,你還敢妖言惑眾?混淆視聽?」

金峰不以為然,昂首挺胸,向上直言:「懇請君上讓微臣把話說完!博硯並非君上骨血!他是前朝奸佞後人!既然是亂賊逆子,何德何能,當此大任?」

博贏聞言大驚,冷然看著金峰,怒火直衝霄漢:「金峰!你乃一國之相,怎能造謠生事,禍亂民心?」

萬萬沒有料到,此金峰再非彼金峰,但見他橫眉立目,一聲冷笑,反唇相譏:「不錯!微臣不僅禍亂民心,還要禍亂君心!君上難道不查?君上親立的儲君,與前朝太子岳簫相貌何其相似?君上難道不知?君上一向信任的奇貴妃,可是岳簫昔日寵姬!」

博贏聞言怒不可遏,強忍怒火才未一掌劈出。他拚命壓下怒火,靜下心來,凝神細思:「不錯!金峰所言,一絲不差!博硯五官眉眼,確是像極了岳簫!」

這般一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剎那之間,前塵往事,翻江倒海,湧上心頭!一幕幕浮現!

奇水確實對岳睦忠心不二,她護邶笛,親楠笛,救岳簫,愛青荷,捨死忘生。她對岳簫的忠心,根本無法掩飾。不僅如此,平心而論,她對博硯之愛,遠遠超過其他幾個幼子。

念及於此,博贏恨意難平,更是疑心大起:「難道奇水對我以身相許,數十年為一日相伴相守,不是因為愛我,而是為了有朝一日,岳簫之子能坐擁君位?難道我唯一信任的女人,給我的也是欺騙,也是背叛?」

博贏本就疑心極重,正在痛苦中掙扎,便聽金峰朗聲大笑:「君上還不明白?數十年來,君上都被奇水蒙在鼓裡!她一心只想前朝復辟!」

博贏聞言怒火滔天:「奸臣逆賊!膽敢妄議我君室!」

金峰直視博贏,囂張狂妄,無所畏懼:「君室?君上素喜倒行逆施!想當年,君上可是殺父弒君;看今朝,君上更是認賊為子!這也難怪,君上的種,本就不純!君上難道不知,您的親生母親就是韃人!君上自以為是的高貴血統,早被混淆!何須我來妄議?」

聞聽此言,博贏有生以來從未這般震撼。

金峰卻泰然自若,如數家珍:「事到如今,微臣也不願再替君上遮掩!細論起來,君上本與微臣的同父異母弟!我母親當年也是一國公主,更是先君髮妻。你母親卻是她的侍婢,她引誘先君,才會有了你!狐狸便是狐狸,身為侍婢,奸詐無比!賊喊捉賊,指鹿為馬,滿肚子陰謀詭計。她不僅勾引先君,還毒害我的母親——她的主母,以至於我母親被慘遭遺棄。」

博贏目瞪口呆,根本不可置信。

金峰卻娓娓道來:「君上可知?微臣自幼隨母顛沛流離,無根無基,在淤泥中掙扎,在血雨中拼殺,還要被無數正人君子唾棄追打?是了,君上一出生,便如眾星捧月,哪裡曉得被踐踏塵埃的飲泣?微臣千辛萬苦,費盡心機,終於重歸故里,自以為重獲知遇,從來不求回報萬一,更不求做回兄弟!數十年來,微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哪料到微臣一片赤誠,一片忠心,只換來君上的虛情假意!君上對微臣,全無信任,百般算計,實在辜負微臣一片苦心!微臣早已對君上心寒齒冷!」

博贏只覺金峰之言,猶如晴天炸出一個霹靂:「金峰!你胡說什麼?你當真是不想活了?」

金峰一聲冷笑,徹骨冰寒:「君上雖是心知肚明,卻喜以假亂真,恐怕還需我再次提醒!先君如何山陵崩?分明是蒙柔那隻狐狸在作祟!她為了保全兒子,將親夫一針斃命!她看似幽蘭一朵,實則狠如蛇蠍!倒是藏得幽深,更能嫁禍於人!倒是躲得隱秘,撇得乾淨!好在她後背的蒼狼白鹿,抹不去印記,終能令她現形!君上不如親眼一觀,自會真相大白!」

博贏聞言更是猶遭迎頭重擊,震驚不已,渾身發顫,瑟瑟而栗:「金峰,再若胡說,信不信寡人將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金峰陰測測一聲冷笑:「不是微臣尋死,分明是君上作死!」言畢,他拿出一隻金簪:「君上既然自己不留退路,更不給微臣留活路,微臣也無需客氣!君上請看,你可認識這個荷花簪?」

博贏仔細看去,登時臉色大變:「前幾日,青荷頭上戴的,便與此簪一般無二!」

金峰望著博贏的臉,一聲輕嘆:「可惜啊可惜!那小妖精傾國傾城,遠勝騷狐狸!可惜啊可惜!那小賊才高八斗,更勝當年的你!可事到如今,一荷一魚,都是你心愛,都被我攥在手心!君上,你可知我如何處置他們?我將他們剁去手足,泡在壇中,每日被毒蛇、毒蟬、毒蜂、毒蠍、毒蜘蛛咬上千萬遍,如今已是支離破碎,千瘡百孔!君上,要不要看上最後一眼,說句臨終遺言?」

博贏忍無可忍,怒不可遏:「大膽金峰!欺我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說話之間,右掌蓄足了內力,便要拍出。

可是,博贏尚未出手,忽覺身後勁風激蕩,更覺惡臭撲鼻,一對「陰陽錘」,夾雜數條冰蛇,霹靂駭電而至;一把「伏波劍」勢如奔雷,快如急閃。

博贏大驚失色,飛身縱避。

大殿之上,可是高手如雲,怎會容金峰肆無忌憚?

「神農雙刀」、「魁星雙鐧」、「魁星三筆」聞聲而至,更不怠慢,搶到博贏身前,刀、劍、筆電光火石般齊出。

金峰、卓星、寒浪也是無所畏懼,絕地反擊。

一場鏖戰,震地驚天。

博贏恨極了金峰,眼見敵人縱躍如飛,不顧冰蛇之毒在空中漫溢,不管伏波之劍波濤洶湧,屏住呼吸,縱步急追,在刀光劍影中追擊輾轉。

金峰卻是狡猾至極,身法詭異,便如鬼魅一般,飛身躲至大殿柱后。

博贏怒不可遏,奮力一拍。便在此時,「陰陽錘」快似流星,閃電而至。博贏無奈,只好收回掌勢,極速避讓。

哪裡料得到,不過轉瞬之間,金峰便鬼魅一般,在數丈開外的大殿門口重現。實在匪夷所思!

博贏怒極,不暇多想,飛身搶上。他無比激憤,奔著金峰,一掌拍去。

哪料到,毒霧之中,「陰陽錘」又是駭電飛出,「伏波劍」又是奔雲吐雷,眼見利器風馳電掣而至,博贏再次極速躲避。

剎那之間,「陰陽錘」向前一遞,「伏波劍」向前一送,便聽「噗嗤」、「砰砰」兩聲,眼前的金峰,「陰陽錘」便被砸了個腦漿迸裂,胸口被「伏波劍」刺出一個斗大的窟窿!

博贏大驚,率眾反撲,不料,卓星、寒浪狡猾至極,縱躍如飛,怒罵一聲:「博贏,今日暫且留下爾的狗命!明日再來討還!」

言未畢,扔出數枚煙霧彈,那煙霧彈和著冰蛇之毒,更加熏得人透不氣。再看卓星、寒浪,人已在煙霧中破空而出,不見蹤影。

整個大殿,卻是煙霧瀰漫,毒氣繚繞,令人呼吸不息,更是分不清南北,辨不清東西。

博贏顧不上追擊卓星、寒浪,只是抓過禍首金峰,搶出殿外,急探他的鼻息,已是微弱至極。

博贏又怒又急:「金峰!你素來心思縝密,今日因何違背本性,行事反常?還不顧株連九族,刺王殺駕?」

彌留之際,金峰微微睜開雙目,更顯得眼睛格外細小,他分明在說:「贏弟……!不要上當……!」

博贏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金峰,你叫我什麼?」

金峰命在旦夕,他的聲音,微不可聞:「贏弟……!為兄……對不住你……!未能……一路……陪你!以後……只能……靠你自己……!贏弟……切記……,小心……金協……!小心……金協……!」

博贏大驚,不可置信:「誰是金協?」

以博贏的功力,將將能聽到金峰的聲音:「金協……就是……金蠍……!為兄……不該……心慈面軟,除惡……不盡……,留下……後患……!」他的聲音,愈來愈微弱,漸漸沒了聲息。

博贏不禁氣血翻湧,怒焰滔天:「金峰!你活著騙我!死了害我!我只問你,金協是誰?金蠍又是誰?你又將我的荷兒魚兒囚禁在何地?」

眼見金峰氣絕身亡,博贏不盡絕望,更是怒急攻心,方寸大亂。本想率兵殺奔丞相府,即刻抄家,可又覺得不妥:「不行,金峰之死,我決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否則的話,金刀、寒楓一班黨羽狗急跳牆,荷兒魚兒屍骨無存。為今之計,只有速速奔赴天璣府上,一探究竟,再圖良策。」

博贏正在急怒交加之際,忽見紫影一閃,卻是奇貴妃奔進殿來。

奇貴妃滿面焦慮,口中疾呼:「君上,可是有惡賊刺王殺駕,不知君上是否安好?」

博贏陡見奇水,血往上涌,火往上撞!想到博硯,想到岳簫,再也熬忍不住:「阿水!今日我問一言,你必須如實相告!」

奇貴妃驚駭莫名,顏色大變:「君上只管問,臣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博贏目光灼灼:「我問你,博硯究竟是誰的骨肉?」

奇貴妃更是誠惶誠恐,跪倒叩拜:「君上!臣妾罪該萬死!博硯確實並非臣妾所……」

言未畢,博贏已飛身上前,蓄足內力,劈頭蓋臉就是一個耳光:「奇水!虧我數十年對你深信不疑!你卻由始至終,對我只有欺騙!」

奇貴妃猝不及防,陡中一掌,直飛出去,重重摔落於地,幾欲昏死過去。悲痛交加之中,陡然想到事態嚴峻,自己方才卻詞不達意,追悔莫及。她不顧性命,飛撲上來,抱住博贏雙腿,極力挽回:「君上誤會!君上不要誤會!且聽臣妾解釋!愽硯他他是邶笛所……」

博贏氣血翻湧,痛不欲生,一口打斷:「奇水,快給我閉嘴!憑你也配提我的邶笛?你難道不知,這世間,誰都可以欺騙寡人,傷害寡人,背叛寡人!唯獨你不能!」

奇貴妃涕淚滂沱:「君上誤會臣妾……,臣妾真心愛君上……,臣妾不曾欺騙君上……,不想傷害君上……,更不會背叛君上……,愽硯確實是邶笛之……」

念及無數恩愛情仇,悲歡生死,博贏老淚縱橫,不能自已:「阿水!你確是真心愛我!我也知道!何須你說?可是,你總忘不掉岳簫!你總拋不下前朝!從前,我自以為自己愛邶笛、愛青荷!甚至以為,她們是我一生隱痛!不料,今日我才知曉!只有你,才是我一生至愛,一世最痛!邶笛,不過傷我心,青荷,不過傷我肺,你卻讓我痛徹骨髓!」

言畢,博贏狠心掙命,奮力甩開奇貴妃,大踏步奔出殿去。

七大侍衛,無不驚駭的毫無頭緒,眼見博贏飛身而去,更不怠慢,也是飛追出門,緊跟其後。

奇貴妃強忍劇痛,硬撐著從地上一節一節爬起來,更有宮人急奔而來上前攙扶。

她顧不上擦拭嘴角血跡,環顧四周,一聲喝令:「快!速速傳召申煉!」

數月以來,侍衛長申煉身體欠佳,雖是服用神葯,依然時好時壞。今日申煉更是感覺極差,耳聽急召,硬撐著起身,匆匆趕來。

奇貴妃屏退左右,心急如焚:「君上不知何故,突然心性大變,固執己見,微服出宮。你需速速派人,暗中保護。」

申煉素來忠心,聞言大急,唯恐博贏怒急攻心,遭遇不測,硬撐著病痛,調派驃騎將軍文真,口中吩咐:「文將軍,速速率領一哨人馬,悄悄護駕。」

他猶自不放心,又叫來貼身心腹:「速去通知副侍衛長,我有急事,請他來一趟。」

日落西山,黃昏初現。博贏心念愛姬愛子,直奔天璣府上。

走在中途,忽對方才所做所為,博贏不盡追悔:「博硯固然貌似沉蕭,可更是酷似我自己,怎可能不是我的骨肉至親?分明是金峰奸賊,臨死巧施反間計,離間我與妻兒深情厚義!我真真愚蠢至極!居然被騙的如此如此容易!怪我不該疑神疑鬼、捕風捉影,以至於『死金峰掌控活博贏』!」

博贏悔著恨著,又生疑心:「博硯確與岳簫有幾分相似!這又如何解釋?再者,阿水因何與我隔心隔肺,對博硯的身世諱莫如深!」念及於此,又是痛徹心扉。

正在心痛之際,紫遙急追到博贏身畔,輕輕說道:「君上!微臣本來不該多嘴,可是微臣實在心念君上!君上何不仔細思量?大殿下眉清目秀,瀟洒出塵,與君上分明一脈相承!便是說破了天,混淆了地,大殿下也是君上的親生骨肉!微臣以為,此中必有隱情,貴妃分解,君上何不細聽?」

博贏聞言,更是悔之不及,一時心痛肉痛,痛入骨髓。

進得天璣府門,卻見天璣也是正在憂心,而且憂心程度不亞於博贏。

原來,天璣一念愛妻,二念獨女。紅袖出身舞姬,本是無緣生育,幸而射狼妙手回春,奉上良藥調理,紅袖終於產下一女。天璣自是愛如掌上明珠。自紅袖「離世」,雁萳就成了天璣的全部寄託。可是最近數日,女兒行為怪異,實在不合情理。

雁萳再也無暇像小鳥一般,對天璣飛跑著相迎,有說有笑;也不會似狸貓一般圍著天璣竄上跳下,解憂解悶。相反,雁萳連起碼的每日早晚兩次問安,都要姍姍來遲。更古怪的就是,一早一晚,雁萳都是藏身卧室,與父親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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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悅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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