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
天色還是那麼晚,但耳邊不再充斥著雷鳴,祁溯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此時特別的睏乏,一眨眼睛也覺得無比乾澀,但他的腦子現在根本不想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他好像真的下地獄了!他媽的一眼掃視過去,周圍全都是不知道哪朝哪代才用的古樸典雅的傢具,電燈都沒有一個,僅有的照明的工具就是在燭台上點著的蠟燭。祁溯立馬就精神了,跟挺屍似的就那麼坐起來了,往左邊兒看去在微弱搖曳的燭光下便映出了一個站立著的身影。
祁溯見他穿著一身深紫金線的長袍,從廣袖裡邊露出來的護腕瘦條條的貼合著整隻小臂,金燦燦的,鐫刻的花紋也華麗而複雜,祁溯一看就知道那是件價格不菲的好東西,包括他手裡的金色小短劍,光滑的劍身反射出來的光璀璨又耀眼。祁溯把這人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最後的目光定格在他那張跟修羅惡鬼一樣的面具上,那張面具上所繪著的怪臉顯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可是卻是怒氣衝天一般,顯得無比猙獰,但祁溯見了他也不慌,一把掀了身上蓋著的薄被,對著他笑了笑:「你是不是準備要把我給凌遲了呀?一劍一劍的剮我?」
紫衣人站著沒動,但祁溯知道,他一直在看著自己。
祁溯環顧著四周,忍不住的好奇道:「這是第幾層?怎麼什麼刑具都沒有,我還以為我得被你們扛到油鍋裡邊兒炸幾下才行……」
紫衣人歪了歪頭,道:「你想說什麼?」
祁溯望著著他沉默了片刻:「我想說,如果你要殺我,勞駕您動作麻溜些的,我趕著去投胎,好嗎?我不是說了嗎?我他媽下輩子要做個混世魔王,要出去霍霍人!懂嗎?」
誰知,聽他這麼一說,那紫衣人反倒把劍給收入了袖中,背著手往祁溯這邊走來,輕笑一聲,將帶著面具的臉湊到了祁溯的面前,對他道:「怎麼?這輩子沒做夠?」
「啊?」祁溯挑了挑眉,有些不解,「這輩子?」
見祁溯困惑,他也歪了歪頭,「咦?」
「怎麼?」
紫衣人退後了幾步,又猛的把方才那把金色的短劍橫在了祁溯的脖子上,「你在跟我裝糊塗?」
這出手之快把祁溯都嚇了一跳,身子都一抖,「卧槽——你誰啊我就跟你裝糊塗?我可告訴你,你殺我可以,你別一驚一乍的嚇唬我,我心臟不好受不了!」
紫衣人見他這副模樣手上橫在他脖子上的劍也送了送,「你的姓……」
「嗯對對對,我的性命就握在你的手裡,那麼請你!趕緊!立刻!馬上!動手!謝謝!」溯見他羅里吧嗦的也不耐煩了,反而伸手握緊了他橫在自己脖頸動脈處的手直想那短劍趕緊的劃破他的脖子好讓他自己早點去超生。
而紫衣人一看他來真格迅速用另一隻手把他腦門兒往後一拍遠離了那把金色短劍,把祁溯拍倒在了床榻之上后,語氣里也隱隱有些不耐煩,指著祁溯,「我在問你你的姓名。」
「啊?」祁溯頭被他一拍連頭髮也散的亂七八糟的,「你沒看生死簿啊?」他胡亂往臉上一摸,便摸到了一大把的頭髮,噗噗吐了兩下,竟然連嘴裡都是,這他便覺得不對勁了,「等等,卧槽?日了狗了,這是什麼玩意兒?」祁溯被手裡抓著的那一大把頭髮嚇得為之一顫,立馬坐了起來順著頭髮就往上摸,直到發現那一大把頭髮是連在自己腦袋上的時候簡直就無法淡定了,「這是我的頭髮?」再一摸他又摸到了一個東西,像是在自己的腦袋上纏了塊長布條,剛起來還沒感覺,現在伸手一摸才摸出來有一個部位還隱隱作痛,「我……我……」他攤了攤手頓時間一臉懵逼,冷汗直流「我操了……難道這無間地獄還得給死人接頭髮不成?」
「……」紫衣人看他不對勁,往後也退了幾步。
這他便引起了祁溯的注意,祁溯偷偷打量了他一番,突然壞心眼兒就又出來了,一下子就從床上竄了起來蹦到了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逮住他的手猛然抬起來就給下了一狠口,那紫衣人除了手上不易察覺的微微一抖,竟連一聲也沒吭,祁溯咬完了就抬起他那隻手來就湊到眼前仔細的看,上邊的皮肉上有一圈整整齊齊的齒痕,被咬的直淌血,祁溯一看又蹙起了眉頭,將他的手丟開,癱坐回了床上,蹙眉摩挲著下巴許久才點頭道了一句,「看來真的是在地獄里了……」
紫衣人一看他這樣也來了興緻,「哈!」無奈冷笑一聲抱臂在前盯著祁溯,「你何以見得?」
祁溯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因為我剛才咬你可是下了死口的,但你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一聲疼也不喊,你要是人你肯定就喊疼了不是嗎?」
紫衣人一聽頓了頓,微微彎腰湊近了祁溯指著自己臉上的面具輕輕敲了幾敲,「我皺眉你能看得見?」
祁溯眨眨眼,覺得也有道理,「那你一聲不吭也是事實啊。」
紫衣人又歪了歪頭,笑著伸出手去捏了捏祁溯的下巴:「哈,說實話,你這小狗牙咬人確實是挺疼的,但我還不至於叫出來。」
祁溯一把拍了他的手:「呸,我可去你大爺的,你他媽才是狗呢!」他不服氣,站起身來在床上轉了幾個圈,在紫衣人面前展現著他身上的褻衣和褻褲,「那你給我看看,看看我身上這耷拉著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他停下來又抓起自己的頭髮拿在手裡甩來甩去,「還有這頭髮,怎麼這麼長,你別告我我是從一百一十一層樓摔下來把它們給摔這麼長的!」
「……」紫衣人立在那兒跟座石像似的,只是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隨後便馬上轉身就大步向外走去,「睡吧。」
祁溯眨眨眼道:「啊?你不剮我啦?」
紫衣人回頭笑道:「本來是想剮了你的,但現在沒必了,一個傻子而已,留你一命也沒什麼。」
傻子?他居然說自己是傻子?被人人稱讚為天才的他到了這兒居然被說成了傻子?這話祁溯可聽不得,火氣也蹭蹭就上來了,順手抄起旁邊兒桌案上的一個茶盞就沖著他摔了出去,「你給老子站住,什麼叫一個傻子而已?我去……我可告訴你啊!你別看老子這是死了,但活著時候也不是個吃素的,老子就是死了也不吃素!你聽清楚沒?」
「……」紫衣人看看他,「然後呢?」
祁溯這個人,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嚴,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竟然絲毫不把他當回事兒,祁溯下床欲追出去,那紫衣人卻一腳踏上了屋外的實木雕花圍欄上,朝他一聲輕笑,對他道了一句,「再會。」隨後一個跟頭翻上了屋頂不見了蹤影。祁溯赤著腳跑出去趴在圍欄上探出頭去,朝他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可那屋檐甚高,他看了許久也什麼都看不到。
「呀,這把他給牛逼的……怎麼上去的啊?」
就在祁溯仰頭望著屋頂時,從廊閣之下衝上來的一群人見到祁溯站在那兒,很快就跑過去整整齊齊跪倒在了祁溯的身邊:「翛,翛王,殿下,您醒了。」
什麼鬼!?突然過來的一群人把趴在圍欄邊兒上的祁溯驚得一顫,緊忙回頭,在看見了眼前這一幕後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不明白自己身邊怎麼突然就跪了這麼些人?祁溯冷汗涔涔,連忙往屋子裡退了幾步,躲在門後面就開始偷偷探出半個頭來打量著他們,除了後邊那一群帶著刀的跟古代侍衛一樣的人以外,就只有一個穿著類似於下人衣裳的人了,看樣子比後邊那些地位要高點,像個領頭的,而且,看著也是年紀輕輕的,好像才不過十六七歲,長得還挺清秀的。可他們穿的衣服,祁溯卻是怎麼看怎麼彆扭,五月份的天,穿這麼多也不嫌熱?還是這無間地獄要比凡間涼?嗯,沒準兒……
咦?等等,剛裡邊好像有誰說了些什麼,我光顧著瞧那個穿了一身基佬紫的丑妖怪了,所以沒大聽清。
祁溯也不知道他們想幹嘛,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就只敢偷看,可這群人竟然能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變,動都不動一下的,也真夠令人佩服的。
就這麼看了有十多分鐘,祁溯隱約有個不太好的猜想,他從門后探出半個身子去,看了看那些侍衛手裡握著的長刀,擦了擦額頭上流下來的冷汗:「敢問各位大哥?」
祁溯這句話估計分量很足,因為領頭的年輕小夥子一聽,眼睛瞬間睜大了好幾圈,似乎十分震驚,他好像很想抬起頭來看一眼祁溯,卻依舊保持姿勢低垂著頭,沒辦法,只能用餘光打費力的量著站在門裡的祁溯。
祁溯見他們還是不動,又覺得自己似乎站的太高,乾脆就蹲在了地上跟他們隔著三四米的距離輕聲說道:「你們,是不是也要剮我?還是……想要怎麼折磨我?」
「殿……殿下,您說,說笑了!」領頭的小伙兒一聽這話險些一頭栽倒在地,連手都攥緊了,額頭上也立馬滲了細小的汗珠,祁溯遠遠的就能發現他的肩膀在抖,包括他身後的那群侍衛,雖說沒他那麼惶恐但握著刀的手也不易察覺的動了一下。
「哎?等下,等一下啊!」等一下,祁溯挑了挑眉,這時候才意識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伸出了手去,指著那個小伙兒問道:「你,你剛喊我什麼?」
誰知他一問那小伙兒愁眉苦臉的立馬就把手背朝上,把頭給磕地上了,「回,回殿下,小,小人,稱,稱呼您為,殿殿殿殿殿……殿下。」
殿下?祁溯的眼睛驟然睜大,瞳孔也在瞬間收縮,表示不敢置信:「什……什麼?」
小伙兒此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回,回殿下,小,小人,稱呼您為,為……」他似乎氣都短了,最後卯足了勁兒,猛的吸了一口氣,大聲的喊出:「翛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