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程
一行人除了顧長辰以外,皆身著夜行衣。
不大片刻,便抵達徐州城北門外。
顧長辰原本還擔心城門關了,進城要花些功夫,故此什麼飛爪,繩索全部帶齊,卻不料北門居然大開,甚至還有兵馬通行。
顧長辰吃了一驚,雖然龐勛人沒有捉到,且叛黨還有部分殘餘部隊,可是主力已經被擊敗,自己在城外尚且不聞敵軍來襲,哪裡還需要徐州城半夜開城門調動兵馬??
伍不凡道:「徐州城怎麼半夜不關門?」
棒子道:「看這兵馬調動,好像不太尋常的樣子!」
顧長辰點頭道:「的確是不太尋常,我們且不忙進城,看看再說!」
顧長辰與伍不凡,棒子等人便趴在城外的荒草堆中,凝神觀看,只見不大一會,便又一隊人馬出城,過了片刻,又有人馬出城,每隊百十來人,一共走了六隊,待到最後一隊人馬出來的時候,眾人又是一驚。
只見那隊人馬各個手持弓箭,並未穿盔甲,只穿著尋常的衣服,領頭一人趾高氣昂,一身勁裝,竟是蕭勝!
伍不凡在顧長辰耳邊低聲道:「看樣子好像不大對啊!」
顧長辰也暗自心驚,蕭勝這半夜調動人馬,還親自出城,到底要做什麼?總不可能是因為月色迷人,出來賞月的!
顧長辰原本是打算偷偷潛入徐州城,在不引起動亂的情況下,殺掉蕭勝,此刻蕭勝出城,種種計劃便都沒了用,他微一沉吟,便決定改變計劃,一行人悄悄的尾行在蕭勝的人馬之後。
顧長辰等人出來,沒有騎馬,此刻又怕跟得太近,只得遠遠的跟著,蕭勝的那些人馬,一出城便策馬飛奔,去的方向也怪,竟是徑直朝北,往叛軍餘黨藏身的山林處。
顧長辰等開始還能跟上,到了後來,人畢竟跑不過馬,便拉下了,顧長辰眉頭緊鎖,也不知蕭勝究竟是什麼意思,倒是棒子在一旁道:「嘿!這蕭勝半夜三更出去追擊叛軍餘黨,還真是了不起啊!」
這句話,猛然如一道閃電般,在顧長辰心頭劃過,他叫了聲不好!恰在此時,伍不凡亦道:「我知道蕭勝要做什麼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長時間的默契,讓他們兩個不必交談,就知道對方的心思,兩人都想到了一處——蕭勝半夜三更,便服出行,前往叛軍逃竄的山林,肯定不可能是去招降,更加不可能是去同已經毫無用處的叛軍勾結,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要去冒充叛軍,做一些神策軍不能當面做的事情!
聯繫到蕭勝往日的品行,和今晚所發生的衝突,以及顧長辰臨離開時蕭勝那□裸的威脅,蕭勝到底要做什麼,顯而易見——冒充叛軍,偷襲顧長辰所部,趁亂殺死顧長辰!
顧長辰跺腳恨聲道:「真沒想到,蕭勝竟然來這招!」
伍不凡哼了一聲,道:「看來那些傳言,絲毫不假!蕭勝這個殺人魔王的稱號,還真是名不虛傳!」
說畢,伍不凡回頭,朝顧長辰道:「長辰,你和蕭勝比起來,還是心軟很多啊!」
但凡雙方交戰,必然死傷難記,蕭勝既然要假扮叛賊,當然會真的進攻顧長辰所部,主帥要殺死副將,方法千種萬種,下毒、刺殺、設鴻門宴、或者直接砍了,但無疑,用一場戰鬥引起混亂,趁機殺人,是死人最多的一種。
顧長辰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不!他不敢明著殺我,更不敢讓眾人知道,是他殺了我,這是最好的辦法!」
棒子插嘴道:「那現在怎麼辦?回去受死,還是等雙方打起來,那個什麼捉蟲子,什麼在後?」
棒子讀書不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只記得個大概。
顧長辰轉頭看向伍不凡,伍不凡連問都沒問,只說了一句話:「我裝你!」
顧長辰明白他的意思,伍不凡裝成顧長辰吸引蕭勝的注意,而顧長辰在後,射殺蕭勝。這個方法,固然好,顧長辰在暗處,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在明處的伍不凡,就兇險難測了!
顧長辰二話不說,扭頭往回奔,既然蕭勝要冒充叛賊,他還要去抓到幾個叛賊換衣服,來來去去,時間並不多。
眾人一路疾奔,抵達營外的時候,顧長辰忽然回頭,看著伍不凡:「我就是我!」
顧長辰不願將伍不凡置於危險境地。他只說了一句,棒子等人聽得莫名其妙,然而伍不凡立刻道:「你箭法比我好!」
伍不凡也不願讓顧長辰涉險。兩人都要讓對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
顧長辰一笑:「伍將軍,現在我是平南軍的副將,你想呆在軍中,就要聽我的!」
蕭勝只帶了不到一千人,這區區一千人,想要引起混亂,也還讓他破費了一番功夫,他先是去山中,想要抓叛賊,卻只抓了不到一百人,叛賊自然是手起刀落的砍了,然而人數卻不夠,調動人太多了就連衣服都難以穿好,總不能穿著神策軍的軍服去冒充叛賊。
城中搜颳了幾百套衣服,入林又遇見些避難的百姓,搶了衣衫換好,讓那些人去冒充叛賊前去製造混亂,給眾人一個叛賊突襲的印象,自己卻帶了百來名精銳,到達顧長辰駐營外,蕭勝只待兩名親兵進營,他前腳進營,後腳便便傳來殺喊聲。
蕭勝假裝匆忙的樣子,厲聲質問:「叛賊來襲,顧長辰在幹什麼!為什麼沒有看到他的人!」
軍中將領急忙出來,一面組織人迎敵,一面回蕭勝的話:「顧將軍來了朋友,恐怕尚不知情!叛賊不多,只有不到一千人,不需驚動顧將軍。」
蕭勝便責罵:本將收到消息,說叛賊將來偷襲,本帥為主將,尚且從城中出來,親自督戰,他顧長辰奉命守衛城外,玩忽職守,都打起來了人卻見不到,去把顧長辰叫來!
蕭勝氣勢洶洶,諸人不敢怠慢,即刻去叫顧長辰,去叫顧長辰的士兵尚未到顧長辰住的營帳,便被蕭勝趕上,蕭勝故意大張旗鼓,一路喝罵,徑直衝入顧長辰的營帳。
忙有他的親兵,在他之前幫他掀開顧長辰的帳簾,蕭勝朝裡面一看,只見顧長辰身穿褻衣,睡在床上,床上居然還有個衣衫半裸的男人。
蕭勝心中一喜,他之前想過千萬種如何將顧長辰不帶盔甲防禦的送到前方,此刻見了顧長辰這個樣子,顯然是在做一些耗費體力的事情,便疾衝過去,劈頭便責罵一頓,說賊寇繞營,你居然在荒淫無度,該當何罪?
顧長辰被撞破好事,臉上羞愧交加,甚至神情都有些恍惚,連鞋子都穿錯了。他好容易將鞋子換回來,這才開始穿外衣。
而在顧長辰床上的那個清秀小兵,腦袋縮到被子中,渾身瑟瑟發抖,顯然是嚇得不輕。
蕭勝趁顧長辰穿衣的時刻,又特意多看了顧長辰兩眼,只看見顧長辰面泛桃花,雙眼尚布著水汽,胯間似乎也隱約見濕,不覺得心花怒放,暗想天助我也!
蕭勝見顧長辰拉好衣衫,又準備套盔甲,哪裡容得他披甲上陣增加自己的難度?當即又是一頓辱罵,只罵得往日滿臉正氣的顧長辰羞慚不已,連頭也不敢抬,就被蕭勝揪出帳外。
營外已經隱隱是馬蹄聲,廝殺聲一片,火把隱隱,蕭勝硬拖著顧長辰,又不住口的責罵,罵得顧長辰心神大亂,盔甲都沒穿,只一身青衣,就騎在馬上,場外督戰了!
蕭勝派人假扮的叛賊,畢竟人少,蕭勝與顧長辰及諸將督戰片刻,便道:「城中恐怕有失,本帥先走一步!」
說畢,又回頭對著顧長辰意味深長的一笑:「顧將軍,你可得好好督戰,不要中途溜了,出了事情,誰都負擔不起啊!」
顧長辰反常的低頭不語,蕭勝只道自己見了顧長辰的醜態,對方不敢與自己答話,也不做它想。
蕭勝策馬從後面走了,出了營並未回城,只奔到自己拿百來名親兵之處,一揮手,百來名親兵連帶蕭勝自己,全部換上黑衣黑衫,臉上蒙了黑布,從營后殺入。
蕭勝先前已經將軍中大部分軍士都調往前方,后營守備空虛,若是往常他要做此調動,恐怕要同顧長辰爭執一番,今日顧長辰被他當場撞破,連半個不字都未說出口,蕭勝實在是覺得,老天爺站在他這一邊。
蕭勝挑選的百來名精銳,皆是軍中武藝高強頂尖之人,突破沒什麼防備的后營,易如反掌。
不到片刻,便看見顧長辰帶著一隊人馬,前來救火。
顧長辰沒有穿鎧甲,他的衣服雖然扣好,卻看起來好像腿軟腳軟似地,蕭勝藏身暗處,拉滿弓箭,心中回憶起剛剛在顧長辰床上看到的那個小兵,清秀美貌,尤勝女子,心想這個小兵幫了自己大忙,待殺了顧長辰,就給那小兵一個魅惑將領的罪名,一刀砍死給他個痛快,也算是謝他耗損了顧長辰大部分體力了。
眼看著顧長辰近了,更近了,蕭勝的弓,拉成滿月。
只要顧長辰座下的馬,再往前奔上一步,自己這一箭,足可以射入沒有穿盔甲的顧長辰的心臟,讓他決活不了!
離得夠近,所以箭矢速度夠快,力度夠強,顧長辰連躲都沒機會躲!
蕭勝覺得一切來的太過順利,他的手心都微微出汗,他凝神,聚氣,顧長辰正好面對著暗中的他,角度,力量,一切完美。
嗖得一聲,在他鬆開弓弦的一剎那,他似乎聽到了風聲。
多年來沙場廝殺的本能,讓他身形一閃。隨即,他的背後傳來一陣刺痛,有什麼東西插入了他的背上。
而他手中的羽箭,也在同時飛了出去,插入了顧長辰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