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我叫林小強 四、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站在醫院大樓的草坪上，林小強突然站住，抬頭望天。

李兵現在的還是不大習慣通過顯示器一樣的屏幕來觀察世界，大部分時候，身體是交給林小強控制的。顯示器上面的內容越來越多，而且有很多部分泛著淡淡的藍光，好像以後會顯示沒有解鎖的技能一樣。李兵也想不出怎麼去激活這些隱藏部分。現在的任務首先是要適應像看電影一樣的視角。

「你幹嘛呢？」李兵奇怪的問道。

「我在想下一步怎麼辦。」林小強回答「多久沒見到太陽了。真好。」

「走吧，人家都叫我們滾蛋了，出去再說吧。」

走出醫院的大門，來到大街上。天氣開始變涼，畢竟在醫院待了好幾個月，從初夏已經到了初秋。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車輛川流不息，這個城市一點也沒有變化，沒有會去關心站在路邊的這個小個子在過去經歷的悲歡離合，前幾個月經歷的生生死死，以及以後不知何往的迷茫。在巨大的城市面前，一個人連螻蟻都談不上，來過或者離開，彷彿沒有一絲的痕迹。

拿回來的手機充上電一開機就是十幾個未接電話。林小強看了一眼，全部刪除了。李兵很好奇為什麼不打過去，林小強的解釋是，都是道上的人，打不通自己的電話就知道自己肯定出事了，打過去也沒用，不是空號就是關機。

「那現在怎麼辦？」李兵問道。

「不知道。先回我租的地方看看吧。我們習慣了，沒事的。」林小強好像沒有什麼無家可歸的概念，李兵感覺到他彷彿在思考什麼。

「走吧，我也看看你這個號稱俠盜的人老窩是什麼樣子。」

計程車送到了城邊城鄉結合部一個老舊小區外面，林小強就下了車。為什麼不直接開到樓下，李兵沒問。因為從顯示器上可以看出，林小強有一點緊張，心跳比之前都要快。下車之後，林小強的眼睛就四處觀察，頭動來動去，李兵都感覺有點眩暈。

「我說三號，」李兵居然屈服的同意了相互之間的代號，「彆扭來扭去的行不行，暈。」

「閉嘴。別打擾我。」意外的林小強沒有話癆，而是粗暴的制止了李兵。

在小區里裡外外轉了好幾圈，還在幾個小賣部小超市買了幾回東西，林小強才不緊不慢的走到一棟樓房面前，抬頭往上看。李兵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看的幾樓，看了好一會。林小強點點頭，往樓里進，腳步很慢，很輕，一路上不停在四處張望。到了4樓，在一個門前，又是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才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去。

「你剛才是幹什麼？」李兵這才問到。

「沒什麼。職業習慣，你不懂。」林小強坐在落慢灰塵的沙發上，似乎現在頗為放鬆，「好在沒人來過。」

「你怕有人進來？」

「怕到是不怕，就是麻煩。說了你也不懂。哎，全是灰，這怎麼住啊。」

「打掃唄，還能怎麼辦？」

「你來，我干不來這些家務事。」

「那以前你住的時候怎麼乾的？」李兵順嘴懟了回去。

「以前，以前都是我搭子打掃。」林小強說完這句就沉默了。李兵也忽然感到一陣不安。看這樣子，以前林小強和他搭檔是住一起的，現在，林小強多帶了自己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而他的搭檔，已經埋在地下快半年了。睹物思人，現在提這樣的話題，難免林小強會難過。

「那個，什麼。那我來打掃吧。以前我也干慣了。」李兵連忙轉換話題。

接管過了身體，李兵感覺多少還是不適應。但是這也是有慢慢的適應。李兵不禁想起自己最開始學羽毛球的時候，標準的握拍動作一開始也是各種彆扭各種不習慣；還有為了裝酷非要用左手輪玩路亞的時候也是一樣，不也都慢慢的就適應了嘛。想起這些，李兵又一陣恍惚，現在自己的思想正操縱著這具身體，那自己是活著還是死去了？或者這一切都是一個夢，當自己醒來，還是在自己的床上，鬧鈴聲響，又得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迎接一天的工作？

「一號，你倒是干啊。」林小強的聲音打斷了李兵的思緒。李兵不熟練的控制著身體開始了大掃除。

「我靠，你這都是什麼啊！」真正開始認真的觀察這間房子的時候，李兵才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人住的地方，這簡直就是垃圾堆嘛。臟衣服臭襪子，速食麵，外賣盒子，各種快遞的紙箱，混合著厚厚的灰塵，散發著不可描述的氣溫，凌亂，不連凌亂都說不上，就是隨手哪兒方便扔哪兒。床單都看不出顏色了，地上四散的鞋子上居然長出了蘑菇！

「嘿嘿，一號，你就慢慢干吧，正好活動活動。」林小強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口氣。

那就干唄，先把東西都收拾一下，要的不要的先分類，灰塵飛舞中還夾雜著林小強「這個要的，那個要的。」的呼喊，李兵頭都要炸了。足足幹了一天，扔了幾大箱子垃圾，用了不知道多少盆水，好歹收拾了個大概，客廳、廚房、衛生間還有林小強的卧室終於像個住家的樣子。另一間卧室李兵本來也要進去打掃一下，但是林小強思考了良久，還是告訴李兵不要管了，一直鎖著就行了。

「那些臟衣服床單窗帘什麼的，只有明天再洗了。今天我累的夠嗆。」李兵第一次控制著這個身體洗了個澡，直接躺在床墊上。衣服沒得換，出院穿那身衣服還是小夏護士幫忙買的，當然，沒有內褲，而且買的大了。

「嘿嘿，一號，你真厲害。要我，就叫個家政來，直接全扔了。你真行，不會你以前也是幹家政的吧？」

「不想和你說話了。累死了。吃什麼？我餓了。」

「我看見你把廚房都收拾的挺乾淨。怎麼，你會做飯？」

「廢話，都是我做飯。」

「那以後你做飯，做好了我就吃，哈哈。」

「做好了我也自己吃，你吃個屁。」勞累讓李兵沒有好脾氣。林小強卻不管不顧的嘻嘻哈哈。好歹把身體交給林小強，出門吃了點東西，又回到這個屋裡。

「明天得買洗衣粉，還有，冰箱是空的，多少得買點吃的。」

「買，你老人家說買就買。以後你管家。」林小強嬉皮笑臉的語氣，「但是我可提醒你老人家，我可沒幾個錢了。」

「沒錢？你不是說你是什麼神偷、俠盜，還會缺錢？」

「神偷是神偷，俠盜是俠盜，可你聽說過哪個神偷會存多少錢的？」

這個倒是事實。李兵雖然不了解小偷的生活，但是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小偷的錢都是過手就完。來錢容易，用錢大方，確確實實也不會去存錢。好像有句什麼話叫莊稼錢萬萬年，小偷錢過手完什麼的。其實想想也容易理解，這小偷隨時都可能被逮，要是逮住了錢沒花完，那就是白偷了。也不知道這小子以前偷了東西都過的是什麼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想到這裡，李兵不自覺的居然有點期待，畢竟自己還是自己的時候，雖然沒有消費能力，也沒有出去鬼混的膽子。但是每次聽到辦公室的幾個老大哥竊竊私語或者高談闊論風月場所的種種經歷，自己還是不自覺的悄悄支起耳朵聽那麼幾句。有時候也想，管他媽的，就出去瘋一次怎麼了，可是一想到房子還要還貸，車子還沒著落，這個月的生活費又要超支，就只有輕輕嘆口氣，老老實實回家做飯。

但是聽林小強這個口氣，沒錢了那意思就只有出去偷去。自己多少還剩那麼一點存款，但是現在對於銀行而言，自己已經死了，賬戶也不知道是怎麼處理的，況且，銀行卡那也不知道是誰收去了還是怎麼處理。總之，自己在錢這個問題上，只有依賴林小強。

感覺李兵沉默不語，林小強叫到：「喂，我說一號，你又怎麼了？」

「我始終對你偷這個東西還是抵觸的很。」現在李兵也不會對林小強隱瞞什麼。

「哎，這個真沒辦法了。我們可早就說好了，我可沒別的手藝，你不要指望我去打工去。要想活，還是只有靠我的本事弄點錢。」

「我盡量克服吧。說實話，這個心理底線還是不好克服。」

「去他媽的什麼底線，餓你三天，你就什麼底線都他媽沒有了。」林小強又爆粗口：「不說了。反正我的錢只夠吃個個把星期的。這幾天必須弄點錢，不然真他媽餓死了。堂堂小三爺被餓死，傳出去連警察都他媽要笑死。」

「好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隨你便吧。哎。」

「睡吧。明天還得找地方試試我功夫撂下沒有。在醫院躺了半年多，要是功夫費了那就麻煩了。」

剛剛咪了一小會，李兵就被林小強叫醒了。身體交給他控制，然後就看著他拐彎抹角的一直來到了江邊。

大江東去，奔流不息。夏汛已過，江灘退了出來。月光和路燈的照耀之下，淤泥，枯枝敗草，還有被江水裹挾而來又拋棄在江岸的各式各樣的垃圾，都在喚起人們對於洪水的記憶。灘涂邊上，就是高高的古城牆。城牆沿河而建，據老人說，以前圍城一圈都是城牆，後來就只剩下江邊這一千多米了。後來政府改造江岸環境，古城牆也被加固，周邊經行了清理，門樓也被修葺一新。十幾年過去了，金漆彩繪慢慢開始暗淡，古城牆到越發顯得莊嚴巍峨。

「到這裡幹嘛？」李兵問到。現在才半夜3點的樣子，城牆這片屬於公園性質，這個點連個人影都沒有，雖說有光，但是江風陣陣，伴著古城牆陰暗的投影，多少還是讓人感覺陰氣森森。

「別廢話。」林小強左右看了看。轉身面對城牆。掄胳膊踢腿的活動了一陣，把褲子又高高往上提了提，衣服袖子也捲起來，深吸一口氣，對著城牆就跑了過去。

李兵現在簡直是4D大電影了，耳邊風聲嗖嗖的，城牆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似的，忽然一下視線就往上竄，蹭蹭蹭就只看見城牆的大條石在眼前閃過，不知道這是上了多高。李兵本能的緊張了，不自覺的就要閉眼，雙手抓緊。

「我靠！」林小強低低罵了一聲，然後李兵就看見眼前的景象忽然不動，然後城牆垛口越來越遠，這是往下掉的節奏啊。

哐鐺一下林小強就仰面朝天摔在地上，還好地面是厚厚的淤泥，不過也把林小強摔的背過氣去。

「你怎麼樣？喂，那個三號，你怎麼樣？」李兵也感覺有點暈乎乎的「說話啊，我說。」

過了半天，林小強才吱聲：「我靠，我說你他媽動什麼動，差點沒被摔死。靠！」

李兵知道自己下意識的對身體的控制肯定對林小強造成了牽制。居然直接摔下來這也是挺嚇人的。「那個，第一次，我不是緊張嘛。」

「緊張個屁，你緊張差點要我半條老命。」林小強看來摔的不輕，一直在地上躺著喘氣，都沒有起來，「我跟你說，你再這樣真的要命啊，真正幹活的時候，十幾層樓是家常便飯，你要是一緊張，我們兩個可都是立馬玩完。」

「我盡量，我盡量。可是你也得給我一個適應的過程哪，一來就玩這一手，我可不得緊張嘛。」李兵多少申辯幾句。

「嘿嘿，還他媽怪我了。好，好，慢慢適應，慢慢適應。」林小強估計也緩過氣來，慢慢站了起來：「老子遲早死你手上，我跟你說，真他媽倒霉攤上你這麼個貨！」

慢慢適應還就真的慢慢適應。林小強重新開始活動，這次是長了心眼，沒有往高處蹦，就是在平地，跑一跑，然後像跳遠一樣的往外竄。

剛開始的時候，李兵依然緊張了好幾回，連帶林小強又摔了好幾跤，好在都是在地面上蹦跳，摔的不重，但是依然換來了林小強滔滔不絕的罵聲。有個十幾趟的來回，李兵算是適應了過山車一樣的視角，就算林小強一連十幾個的空翻，都基本上沒有再緊張，眩暈的感覺也漸漸消失。又來來回回的練了十幾趟，林小強確認了李兵多少適應了之後，這才放開手腳，真正的練起來。

這一練不要緊，李兵這才曉得，林小強自稱神偷，他這功夫真不是蓋的。平地上，一竄就是三四米，看著挺寬的溝，一個健步就過去了；六七米高的城牆，蹭蹭助跑十來米，就直接上到頂，一翻身就過了垛口。更厲害的是，從城牆上下來，就這麼直接往下跳，也不知道他的腳在牆上怎麼點了幾次，身體就斜斜的往下走，居然落地一蹲身，什麼事沒有。更讓李兵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就靠雙腳和一隻手在城牆石縫裡借一點力，居然整兒人就能掛在城牆上，簡直像粘上去的一樣。這都是以前在電影里看特效才有情景。現在李兵就這樣隨著林小強飛來飛去，突然感覺有點古代大俠飛檐走壁的感覺，弄的自己都有點豪氣干雲，飄飄欲仙。以前看電影電視知道是假的，但是有時候聽別人吹牛的時候有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所謂的功夫究竟有多麼神奇，其實李兵一直都是持懷疑態度的。今天跟著林小強這一趟練下來，雖然算是親身經歷，李兵依然感覺不可思議。

天色有點見亮，路上也依稀有了人聲。「走吧。」林小強長呼一口氣「沒想到功夫一點沒撂，力量感覺還好一點一樣。」

「現在幹嘛？」

「幹嘛，吃飯唄，折騰大半夜，你不餓啊？對哦，現在你還真不知道餓。來，讓你來了，我歇會。」

李兵接管過身體，飢餓、疼痛、酸脹，各種感覺那叫做迎面撲來，這個酸爽，還真是不好受。想當初自己雖然窮，但是自從中學開始就一直在練習羽毛球，身體素質那雖然算不上強壯，但是一般的健身套路，李兵還是不在話下的。現在這個身體所傳來的感受，簡直比自己第一次做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之後的虛脫感還要讓人無法忍受。也不知林小強這瘦小的個子怎麼有這麼大的爆發力，怎麼有這麼強的承受力。就現在這個身體狀態，他還能去偷？

一邊想一邊走，肚子實在餓的不行了，在路邊小攤上坐下，足足吃了兩大碗麵條，這才覺得感覺好受了點。好容易回到了林小強的住處，李兵也直接就倒床上了。

「我說，你還真行。你這功夫真不是吹的。」李兵豎起了大拇指。

「這下信了吧？我跟你說，這都是小菜。那個牆才幾米？還是有點斜坡的，我跟你說，直上直下的圍牆，外面全水泥的，4米多高，我蹭就過去了，我告訴你，這都是功夫。」林小強有點得意洋洋。

「我說你那麼能跳，你當初怎麼不去干體育啊，要是得個奧運冠軍什麼的，不比你現在強？」

「那個不一樣。哎，這都是命，說多了都是淚。」林小強頗有表演天賦，語氣里還帶出點悲聲。「好了，廢話少說。睡覺，下午還有好些事呢。」

「下午？大白天的你幹嘛？」

「先睡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接管過了身體，林小強直接就把眼睛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