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置身牢籠的錯覺
「多謝白先生,我已經通知朋友來接了,不必勞煩。」話音剛落,常桉的電話就打進來了,肖崇言歉意一笑,側身接起,常桉咆哮式的吶喊衝破了話筒。
阮景湊過去一聽,常桉的聲音帶著氣喘吁吁的氣音,彷彿在奔跑,「我現在有事兒,不能去接你們了,自己找地方住吧。」
隔著話筒都能聽出他的慌張。
掛斷電話,肖崇言面色格外難看。
阮景頗為擔心,「常桉他不會有事吧?」
肖崇言神色懨懨的,「沒事,他經常被人追,習慣了。」
兩個人交談了幾句,阮景別過頭一看,白宿還等在一側,女秘書在身後站著,面露不快,白宿卻是一副修養極好的樣子,看不出半點不耐煩,見她望過來還安撫地笑了一下,示意她不必著急。
這跟阮景記憶中那個一點就炸的白宿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他變得更成熟,更加讓人看不透。她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但總歸有什麼在兩個人中間形成了一道屏障,看不見摸不著,卻真真切切地橫在那兒。
「怎麼樣,現在可以讓我送你們了吧。」白宿的話看似是沖著大家說的,可是目光唯獨落在阮景身上。
不會看眼色的小王表現得興高采烈。
肖崇言看了一眼阮景略微為難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什麼,眸色微深,抿了抿唇,跟在了小王後面。
阮景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流線型的商務車即便再寬敞舒適,也沒辦法一車將所有人都裝進去。
小王自覺地上了後面一輛車。
剩下幾個人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在白宿的一個眼神示意下,女秘書面露不快地也跟著上了後面一輛車。
司機替這位年輕的集團掌權人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白宿理了理西服衣襟,扭頭看著肖崇言,意味深長地說:「肖醫生的心理素質可真夠好的。」
肖崇言也反手拉開後面座位的門,示意阮景先上車,這才轉回頭,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各種病人見得多了,也就沒什麼事兒值得我大驚小怪了。」
白宿坐在副駕駛位,回頭沖阮景露出笑意,「我帶你們去市中心的豪林酒店,那裡條件很好,住得也舒服。」
肖崇言略微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機,面色冷淡,「這就不勞煩白總了,剛才我已經在這個酒店訂好了我們三個人的房間。」
白宿的眉眼瞬間陰沉了下來。
正值高峰期,車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到了酒店門口。
車剛一停穩,白宿的聲音便響起,「肖醫生,慢走。」轉而看向阮景的時候,他瞬間換上了另外一種表情,帶著點兒小心,還有告饒之意,「小景……你答應過我要幫忙的。」
阮景下車的腳步一頓,皺皺眉頭,「現在?」
她有些猶豫,抬頭就迎上了肖崇言意味不明的目光,後者不知道偏頭想了什麼,嘴角竟然還掛上一絲淺笑,「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吧,我在酒店等你。」
阮景的臉一紅……什麼叫在酒店等她。
不過,得到了肖崇言的同意,阮景無意識地鬆了一口氣,下一刻又因為這個「無意識」,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
汽車重新開動,隔著車窗,兩個男人的視線交匯,又默默地分開。
白宿的家離酒店並不遠,周圍環境卻明顯安靜了許多。
阮景下了車,仰頭看著,還是記憶中那棟華貴的別墅,甚至由於新近粉刷了外觀,而顯得更加簇新亮麗。
「走,進去吧。」
白宿帶著阮景,剛一走上門口的台階,就有用人前來開門,阮景想,大概是歸功於門口的監視器。
用人拿來了兩雙拖鞋。
怕阮景站不住,白宿貼心地扶住她。
阮景走進客廳,回想著記憶中熱鬧的場景,對比當下的安靜,雖然稱不上凄涼但總覺得孤單。
有一股沁人心肺的冷意席捲了她,阮景直覺有人在盯著她,下意識向後轉了個身,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女人獃獃地看著她,兩人目光對視后,女人立刻移開了視線,像遊魂似的,迅速消失在客廳的另一側。
「那是白晴。」白宿在她身後淡淡地說道。
阮景驚訝地張了張嘴。
她曾經是見過白晴的,大二的時候,白宿邀請她和梁顏來京都玩,當時她聽到用人們叫她「大小姐」,還暗自奇怪了一會兒,因為在學校里從來都沒有聽到白宿提起過自己還有個姐姐。
後來才知道,白晴的身份尷尬。
白宿的父母年少成婚,感情和睦,卻一直沒有孩子,在最初的幾年內,他們試過了很多方法,可是始終未能如願。在一次代表盛合集團去慰問孤兒院的時候,他們見到了年僅五歲的白晴,白母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文靜的小姑娘,於是順理成章地,白晴以養女的身份進入了豪門。
或許真的是白晴為這個家族帶來了好運,在她到來的第二年,白母就懷上了白宿。
可是事情的走向卻不盡如人意,有了親生兒子的白母,不由自主地忽視了白晴,甚至在白晴漸漸長大后,逐漸對她顯露出尖酸刻薄的一面——這在阮景前來做客的時候,已經初見端倪。
看現在白晴的精神狀態,這幾年她顯然過得不是很好。
阮景蹙著眉頭想要說什麼,白宿扶著她的肩膀推了推,「好了,不要管她了,我帶你去書房。」
阮景只好點點頭,將白晴的近況記在心裡,想著哪天見了她或許可以開解一二。
書房在二樓,門打開,白宿當先走了進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裡面窗帘拉著的原因,整個屋子顯得格外陰沉,阮景站在門口看著,只覺得裡頭黑洞洞的。
「進來啊,你站在門口乾什麼。」白宿回頭奇怪地看著她。
阮景意識到自己愣神了太久,於是歉意地笑了笑,跟著白宿走進了書房。
「啪」地一聲,門關上了,屋裡屋外隔絕成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阮景突然有一種猶如置身牢籠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