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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章柊縣
新一天的太陽升起又落下,即使陰天下雨,也沒有什麼能阻止東升西落的太陽。
小芽和之晨在山裡山下轉悠了七八天才找到通往縣城的大道。
站在寫著「柊(zhōng)縣」的縣門下,才有種從深山老林里走出來的感覺。
真的是受夠了純大自然的生活,他們還是更喜歡人類世界的生活。
小芽懷裡抱著長了一倍大的兔子灰灰,之晨懷裡抱著兔子白白,很明顯,名字就是它們的毛色。
這段時間也沒找到火源、倒是在山裡的廢屋裡找到了一把鈍刀,算是給他們或許辛苦的生活帶來了一些輕便。
不過近一個月都沒有碰到肉星,倆人的臉色看起來蠟黃蠟黃的,跟難民似的。
倆人丟了包袱,自然也沒了戶籍,不過縣級也用不到查驗戶籍,倆人輕鬆進來,卻發現街上其他人和他倆差不多,瘦骨嶙峋、臉色蠟黃、衣衫襤褸,比乞丐強一些,也強不到哪去。
倆人驚訝,就算邊境條件困難,也不至於吃不飽啊。
跟人打聽了才知道,前幾個月天災人禍趕到了一起,上有暴雨洪水,下有邊境戰亂,原本不富裕的柊縣經過這兩件事的洗劫,已然成了空殼子,有點錢的人家都逃難去了,剩下的不是家大業大不缺吃少穿的大家庭,就是窮得連跑路的路費都沒有窮人家。
柊縣算是邊境範疇了,不過不是最外圍得縣級單位,是第二外圍,離真正的邊境線還有一段距離。就算還處於新年私聊
暴雨洪水倆人一路走來算是知道一些,這戰亂的事是一點不清楚。
小芽害怕地往之晨那邊靠了靠,相較於天災,永遠都是人禍更讓人害怕。
天災雖然壯觀又慘烈,不過是逃不過的,命該著,攤上了也沒什麼辦法,怨天尤人?也不過是宣洩下無處安放的不甘。
可是人禍不一樣,憑什麼別人惹出來的爭端要他們來承擔罪罰?這個怨恨是有理有據的。
戰亂,伴隨著總是不好的事情。
耀國南面邊境是和雨之國接壤,但實際上除了幾個國家外,還有很多部落,他們也是獨立於這四個國家的,但因為居住地不固定不被認可,只享有部落這種稱呼,不能稱之為國。
不讓稱國怎麼辦?打下來一座城池當國土不就固定了,所以邊境亂並不是跟周圍大國關係不好,而是部落不安分。
194章想肉
之晨攬過小芽,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撫。他可不管什麼戰亂不戰亂的,得先給小芽弄著吃的還是最重要的。
「那附近有什麼賑災救濟發糧的地方嗎?」之晨繼續問道。
「哪有什麼發糧的,做夢呢吧,邊關將領失職害南城關失守,哪敢上報朝廷?」
「再說這裡本來就離王都太遠,幾個月賑災糧送過來,不說層層剝削剩多少,天氣悶熱多雨,一不小心發霉腐爛也是常有的事,到我們嘴裡那還能吃?」
聽到有人挑起話頭,附近的人都湊過來七嘴八舌的抱怨,也不怕被聽見抓起來。
「小兄弟是從哪裡逃過來的?附近不是只有我們僮城遭災最嚴重嗎?」
「我們是從北面過來的,來的時候沒聽到消息,在食之村被搶匪搶了行李盤纏,跑出來后就身無分文了,好不容易才活著到這,沒想到這邊又遭了災。」之晨把他們的心酸經歷娓娓道來,目的倒不是博取同情,只是想傳遞出去一個訊息:我們被搶了,什麼都沒有了。
「怪可憐的,我聽說食之村的事了,有不少提前聽到消息跑出來的,哎,沒準那裡還是最能吃飽的地方。」
「你說抓人當奴隸賣?那喪盡天良的事,有什麼值得羨慕的,我寧可餓死。」
「發死人財還行,抓好好的活人賣掉的確是喪盡天良,而且聽說他們還殺人越貨、對女人也絕不手軟,魔鬼啊,真是。」
「都是人,怎麼就那樣了,不是說那些人本來也不是土匪山賊,就是普通老百姓嗎?」
「亂世出英雄,天災出流寇,太平的時候都佯裝太平,不太平的時候,人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兩腳羊聽過沒?美人肉呢?那不是更喪盡天良,人啊,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美人肉是什麼?我只聽過美人骨。」
「以美女作食,又稱美人肉,或烹或蒸或烤或燙或生食,尤以烹為美,美人膚白,熱則透粉,閉目闔唇,如畫如夢。」
「得了得了,多噁心啊,食人什麼的。」
「說什麼食人,那叫想肉,說的就是吃了還想再吃,不過我就是有心想想,真要我吃也是沒心的。又不是沒有豬牛羊,幹嘛非要吃想肉呢?」
「因為吃膩了,因為沒有豬牛羊,就像現在。」
「聽說附近哪裡有食人的消息嗎?前面沒有動靜吧,歷史上不就有沒有糧草,拿城裡婦孺當糧草的先例嗎?」
「不能吧。」
「還是多打聽打聽,讓家裡老婆孩子躲著點,就算餓死也比被吃強。」
「不說了不說了,先回了。」
聚起來的人群散去,小芽和之晨聽得頭大。之晨還好,他早就看書看過食人之事,怎麼說呢,人亦是眾生萬物,自然法則中只有弱肉強食,亦不存在同類想食易亡的規則,食人,就像吃其他動物一樣。
但是換個思路,連野蠻到不被認可的動物都很少同族相食,自詡高級的人類卻做得出這種事情,不得不說也是動物界的恥辱。
而這番言論對小芽來說簡直就是驚天駭聞,如果,如果食之村那些人搶不到人,那那些被他們支配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他們的儲備糧,再聯想到之前他們虐殺毛毛,是不是在此之前的那些人,尤其是手無縛雞之力又膚白貌美的女子,死後的靈魂都得不到安息?
小芽不願以世間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人類,但很多時候,人做的事情遠超出她能想象到的惡意。
之晨抱緊顫抖的小芽,不知如何安慰她是好。
「我沒事。」小芽乾嘔了一會,雙眼通紅,眼淚汪汪地跟之晨說。
「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之晨攬著小芽離開。
「嘖,這倆人怪怪的。」有人看著他倆離開的背影咂嘴說道。
「是大戶人家落難的少爺小姐吧。」
「這沒什麼稀奇的,奇怪的是能從食之村逃出來。」
「這麼說也是,不簡單。」
「看見他們懷裡的兔子了嗎?」
「這麼說來哪有飢荒時候還抱著兔子招搖撞市的?」
「問題是那是活物,倆人身上什麼都沒有能夠抓到兔子,不簡單吶。」
「反正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走,曬太陽去。」
小芽和之晨並不知道別人對他們的猜測,專心搜找著可能獲得食物的途徑。
柊縣並沒有淪陷,甚至邊關的將士都沒有退到這邊,戰亂造成的窮困潦倒、民不聊生的情況除去大部分人人心惶惶乾脆跑路造成了經濟癱瘓外,也就是增加了賦稅充當軍糧,使得窮人更窮罷了。
之所以看起來尤其荒涼,也是因為難民的大量湧入。
沒有賑災糧、眾多商人跑路、商鋪倒閉造成了全縣四分之三的人沒有飯吃,剩下的人中也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人能夠吃飽。
沒有飯吃怎麼辦?他們也不知道,沒有跑路的盤纏,也只能希翼戰爭勝利以及朝廷快點賑災。
除此以外還能祈盼什麼呢?祈盼老天爺下糧食嗎?
195章吃到肉了
柊縣不大,如果吃飽的情況下把所有大道小路捋一遍也不至於走餓了,不過在倆人餓著肚子的情況下,那也去不了。
隨便找了一家敲門,用一隻兔子換了火摺子、刀、鹽和鍋子等一系列生活基本必需品。
人家歡天喜地的應下,還送了兩雙舊鞋子,之晨和小芽的鞋子早就沒了,這幾天都是靠著草鞋和身上外衫將就的鞋子走過來的。
「我們快找個地方把它燉了吧。」小芽看著懷裡的灰灰流口水。
從別人家出來,順著這條路往前走,直到走到沒人住的破院子。
「跟了我們好幾天了,終於能解脫了,開心嗎?」小芽撫摸著灰灰的腦袋說,也不知灰灰是聽懂了還是被小芽摸的不舒服,腦袋一供一拱的,不讓小芽再摸。
「嘿,你還不樂意了,一會吃了之後就不把你骨頭埋一起了。」小芽點著灰灰的腦袋說。
灰灰別來腦袋,不去看她。
「別玩了,送它最後一程,我都準備好了。」之晨看著灰灰眼睛里都閃著綠光,他本來以為自己清心寡欲,尤其是對食物沒什麼要求,現在看來,還是道行不夠,這隻兔子已經讓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灰灰,乖,睡一覺就好了。」小芽手放在灰灰脖頸處,閉上眼睛,手下用力,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好了,接下來交給你了。」小芽伸手給灰灰閉上眼睛,拖著它遞給之晨。
即使最初留它們就是作為儲備糧的,但畢竟相處了這麼多天,捨不得肯定是有的。
願你們能在我們有能力養你們的時候再出現。
小芽雙手合扣在胸前想道。
半個時辰后,是倆人吃到噴香的兔肉,許久未得到滿足的味蕾簡直幸福得要炸開,甚至小芽都出現了幻覺,她看見灰灰蹦蹦跳跳著帶著上百隻兔子跑過來,在經過他眼前的時候,變成了一盤盤烤的噴香的兔肉。
她快幸福死了。
一邊撫摸著微微吃撐隆起的肚子一邊枕在之晨的腿上看見藍天白雲,簡直是理想中的生活。
美夢一直延續到起風為止。
倆人只有身上穿著這一件衣服,天氣微涼,一點涼意都抵擋不住,風來的時候只覺得血都要凝固起來了。
「得先找睡覺的地方了。」之晨說。
「是呀,還要找打零工的地方,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找到零工了。」他們本來的計劃是在柊縣落腳,賺點路費再接著走,就算賺不夠路費,也得把路上需要的裝備、行李置辦了,否則怎麼走下去。
不過飢荒橫行,工作肯定不好找。
「今天先這樣吧,明天再說。」之晨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說。
「如果我們多抓點兔子帶著就好了。」小芽一想到半夜會被餓醒就覺得難受。
「說得好像你還看見了其他兔子一樣。」之晨毫不客氣地補刀道。
「也是,該不會山上就倖存了那兩隻吧,還被我們帶走了。」小芽一方面覺得慶幸,一方面又擔心以後在也看不到兔子了。
「不至於,就算真的只剩下那倆了,別的山上還有呢,不會吃滅絕的。」
「那就好。」
倆人起身尋找足夠擋風睡覺的地方,破敗的院子只是空著,房子還是可以住人的,只是窗戶都壞掉了,風能夠順著窗子吹進來,基本上沒什麼用。
聽鄰居說這戶人家逃難去了,去北面投奔親戚,房子當給了當鋪,暫時空著,可以作為臨時落腳點。
也不知道屋裡的東西是被主人家帶走了還是被其他人搶走了,總之能用的是一樣都沒有。
「看來只能先在這落腳了。」之晨看著外面天色說。
「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得過去,這時候要是生病,真是要命了。」小芽擔心。
「不下雨應該沒事,明天出去找找草藥看看能不能備點常用藥。」
「可能性不大,不說洪水剛過,就是飢荒,人們也把能吃的都吃了。」小芽想起來一路上看到的荒涼景象。
「但願能找到人們沒敢吃的草藥吧。」之晨期許著,他們肯定是沒錢買葯的。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是不是看倆人太可憐,不知何時風停了,掛在天上的月亮星星齊齊露面,預示明天的好天氣。
196章柊家招工
既然決定先在柊縣落腳,很多事情就得準備起來,小芽和之晨一大早就起來出門,打聽哪裡招人,怎麼能弄到吃的,並順道了解這個縣城。
柊縣是有縣老爺的,不過貌似已經不在了,好像是攜帶家眷財寶逃了,此時柊縣管事的是師爺,原來的二把手,師爺手下管著衙役,算是朝廷代表,另一方面柊縣真正的地頭蛇,是個叫柊飛的人。
柊飛是柊家家主,柊縣的名字也跟柊家分不開關係,由此可知柊家多有地位,知道這些是因為全縣只有柊家在招人。
聽到吆喝的招人消息,再到看到柊家外宅,才知道柊家在柊縣代表著什麼。
坐地數里的大宅子還不算田地和山頭,光是下人就有上百人,然而主人家不過數十口。
不過這樣反而更讓人好奇,為什麼還要招人,按理說宅里的下人有吃有喝也不至於一起跑路,就算家大業大,現在這時候養下人絕對不是個好時候。
直到看到門口貼著的紙上她才知道為什麼。
柊家招的人,是死契,換句話說,不是招人,是買命。
一條命,三十錢銀子打底,可以換成糧食,三十錢一石米(這裡一石米約一百二十斤),足夠一家三口活三個月了。
更可況年輕、強壯、美貌等都有加成,一般人都可以達到五十錢到一兩銀子,絕對的誘惑。
可是賣命的是,他們不幹。
繼續往下看,除了死契下人外,也招活契,工錢就少的多了,三天試用期,供吃,試用期過一個月十錢,供吃供住,不同崗位薪水略有浮動。
小芽心動。
再往下看,變成了小字,小芽湊近了看才看得清,不過上面的內容讓人心驚。
收想肉,幼齡女子為佳,一斤一兩銀子。
想肉?她腦中自動浮現之前聽到的話,是人,肉嗎?
小芽看向之晨,尋求確認。
之晨點頭,他知道小芽想確認的是什麼。
果然,有錢人的喜好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是豬肉不好吃還是雞肉不香嫩?非要人,肉。
「你說那些簽了死契的是不是都被吃了?」小芽拉著之晨鑽出人群。
「誰知道呢?還是離遠點好。」之晨也覺得還是離遠點比較穩妥。
「快走快走,總覺得要把我們抓緊去,可是,除了這裡沒有招工得了。」小芽看著柊家對面奴隸販子的攤位犯愁。
找不到工等於沒有飯吃,也就差不多是餓死的命了,難不成最後還得賣身為奴活著?
有尊嚴有自由地死去還是一無所有的苟活,小芽不知道窮途末路時哪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又是沒有吃的的一天,幸運的是柊縣的運轉還算正常,飯店酒樓還是有些收入的,倆人去后廚幫忙做雜活換了兩個窩窩頭。
夜幕降臨,小芽和之晨邊啃窩窩頭邊往回走。
「如果有點熱湯就好了。」小芽說道。
「明天我去河邊看看,總要燒點開水的。」之晨說。今天一起做雜活,主要都是小芽在出力,他只能幫忙做一些小小零活,連個硬饃都換不到,倒不如出去走走,沒準會有意外驚喜,至少也能保證有熱水給小芽暖身子。
「你自己行嗎?別被奴隸販子抓走,我可沒地方找你去。」小芽打趣道。
「我也不是廢物,不會那麼輕易被抓去的。」
「就你頂嘴,他們那些人什麼招使不出來?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小芽對自己的身手越來越自信。
「都好,再說,今晚就這樣了。」之晨沒再拒絕,小芽現在嚷嚷著一起去,等明天早上她就不想起來了,再者他早點起來,回來正好小芽睡醒。
如果不趕上飢荒就好了,怎麼樣都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