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絳閣（上）

夜幕悄降，萬物復靜，宵禁乃始。

若華披了前些時日叫纖迢縫製的夜行斗篷，雖說看起來寬大了些，但也正好遮住了她姣好的身形。這時候街上早已無人，自己只需不驚動人，出了王府，在街上稍微注意些，也就不怕所謂的被人瞧見。

她對暮琴吩咐說自己睡下了，別叫人來打擾，又把被子疊成像是有人在其中酣睡的模樣，就掩了自己院子的門，專挑暗的地方走。

「嘶。」若華輕吸了口冷氣，她估摸著，怕是這般嚴冬的夜裡，是沒有人會肯出門待著的。

她其實蠻想白日裡頭出門的，但是那地方也只有夜裡去才是最好的時候，況且也有不少的眼睛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她這些算是明白為什麼古人喜歡編造多個身份了，倒也是真的方便。

小心翼翼的從公主府的一側小門出去了，這是全公主府上下看守最松的一處，就連她這樣拙劣的行動都沒有被發現。看來以後想溜出去，還是得來這個小門。

她掏出了懷裡頭捂得嚴嚴實實的地圖，開始對照著比劃起來，心裡頭便多少有了條路線，於是沿著路一路上緩緩的前行。大街之上空蕩蕩的，除了幾家的燈火，她還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黑燈瞎火」。

這也是沒辦法的，公主府說起來偏僻的很，不過也是自己挑的，想要溜出去是容易，但是要找到路還真的蠻不容易的。

若華站在這夜風裡頭倒也挺坦然的，她覺得也挺好，這裡倒是離誠妃所說的地方近，只不過為何會離若華的公主府這麼近她就不得而知的。

她突然止步，順著自己腦海裡頭的路扭身，三步並兩步的走到了一處看似普通的店面。

她上前，輕輕叩了叩門，用的是誠妃給的暗號。果真不久，便有人開了門，並且請她進去。若華點頭應允，跟著往裡頭一瞧，更是另一番天地。

與外頭看起來的普通截然相反，此處裡頭則是雍容華貴的設計與寬敞的空間，一切都顯得與外頭格格不入，卻又讓知道這兒名頭的人，覺得理應如此。

「在下是絳閣京師分閣的副閣主曲玉，請問您的來意。」一個帶著面具的人迎上來，看起來像是聽聞了若華的暗號聲的緣故，方才下來。

若華打量了一番周圍，若華又把視線轉回到那人身上，「怎的？絳閣分閣副閣主也不先請我上去喝杯茶？難不成是怕我糟蹋了你們的茶水不成？」

曲玉似乎也聽出了若華話里的謹慎之意，也猜出了她是不想讓人知道一些事情，倒也笑笑，「是在下唐突了，您請。」

若華見他打量打量了自己，也笑了笑。自己這一身裹得嚴嚴實實，一襲黑袍，竟是密不透風。

說白了還是要歸結到原主怕冷的原因，帶著若華一起也變得怕冷了，多裹一點倒也是實在為了防寒。她見曲玉邀請自己，便也欣然前往，正想前去一探究竟。

絳閣是什麼地方，怕這全京師的王公子弟沒幾個不知道的，是各路消息的集中處。這裡可以買賣消息，若是經商之人，甚至可以加入絳閣的商會，一同發展。

誰也不知道絳閣是什麼時候崛起的，也不知道具體領導人，更不知道其勢力之多少。要真的說起來，若華也是先前從誠妃口中才聽聞一二，看起來誠妃對於絳閣好似很熟悉。

從誠妃口中種種聽得出來，這絳閣，怕是和皇后也是有著不小的關係。

若不是如此，而且若華此刻也需要一些消息，不然也不會來絳閣這般龍潭虎穴走一遭。總覺得似乎像是被人安排好的，有種莫名的覺悟感。

雅間。

若華被帶至了一間茶室，看起來貌似是較高待遇的了。若華並不清楚這裡的實況，固從進來開始就一直保持著警惕，她覺得誠妃沒必要捉弄她，況且這絳閣的名頭也不是隨便掛的。

「您這下可說明來意了吧。」曲玉剛坐下便問道，話里話外都有種逼迫的意味，卻又隱藏在話底，讓人即使再不舒服也說不清楚緣由。

「誠妃娘娘托我帶個物件，噥。」若華從懷中掏出除去地圖外另一樣物件，看起來像是個不大不小的玉佩，還有並著一封書信。

信若華是讀過的了，但半點沒看懂倒是真的，看得出來是被加密過的，她不知道密碼，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看懂的。

誠然，眼前的曲玉應該是看懂了，甚至眼睛裡頭的情緒也在不斷的變化著，甚至有些複雜。

「您就是庄靜固倫公主吧？」

曲玉沉默許久后，突然開口。面具覆住了整張臉，只能看得見眼睛，若華其實挺想看看此刻曲玉臉上的表情的，她好歹能看個究竟出來，哪會像現在這樣茫然。

「是。」若華也不隱瞞，乾脆利落的回答，在這種人面前掩飾是沒有用的，她清楚得很。

曲玉猛地就跪了下來，跪在若華面前，若華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磕了個頭，「屬下拜見少閣主，恭迎少閣主。」

「你起來，把話先說清楚。」若華不禁眉頭一蹙，這信息來的有些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什麼少閣主，我聽不懂你說話。」

曲玉直了身子，眼底的神色終究是有了動容，「少閣主不知，已故的皇後娘娘的母親——也就是您的外祖母，是絳閣嫡系唯一的傳人，卻嫁給了您的外祖父。您也知道，您的外祖父是總管府的包衣世家出身，若不是因為絳閣暗中的助力，皇後娘娘也應當成不了皇后。現在，這嫡系的傳人只剩您一人了。」

「誠妃是早就知道本宮身份的？」若華見身份被識破了，也就沒再糾結於自稱，「難不成她叫本宮來此就是為了讓本宮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若華頓時有點腦子混亂，自己居然是絳閣的傳人？要仔細算起來也是前輩的恩恩怨怨了，居然還是算到了自己的頭上來。

突然，她心生一念，忍不住問了出來，「還是說……誠妃本就是你們絳閣派去的？」

「誠妃是早就知道您的身份的，只不過為了保護您，就並未讓您知道。至於為什麼誠妃會知道這些，和是不是我們絳閣派出去的，主要是因為誠妃先輩欠了我們絳閣一個人情罷了。」曲玉面不改色。

若華心裡頭卻此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說實話，這一番話她真的不敢信，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這麼複雜。也難怪誠妃會對自己這麼好，而且和皇後娘娘一直以來都是好姐妹。

「……所以，你們找到本宮之後你們準備怎麼做？」若華低頭尋思了半天，才問出這一句話。

「準備讓您繼位新一任的閣主，您若是在，絳閣定會愈發的上下一心，也能給您帶來幫助。」曲玉說的很認真，一字一句都像是逐字斟酌過的。

若華還是有些緩不過神來，這事情真的是一件接著一件，一環扣著一環。之前她還在抱怨老天爺的不公，此刻她卻又該感謝老天爺的恩賜？

若華萌發一個念頭：自己要是接手過來，豈不是可以找纖迢更方便而且……可以找到那個人算賬了？

她差點就要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自己若是真的要去做一個大勢力的領頭人，她完全沒有經驗不說，要是帶著這些人走下坡路的話，自己也會覺得很是內疚吧。

於是她就開始猶豫不決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曲玉沒有打擾她，他只覺得這樣看著她安靜思考似乎也挺好。他其實也不過二十齣頭的年歲，又有孰能知他是經歷了怎麼樣的磨練才爬上今日的高位。

「至於接不接位，本宮目前還有待深思熟慮一番，本宮也得至少把這絳閣個摸清楚底細了，況且本宮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過段時間再給你答覆。」若華像是在打太極，把這個問題原封不動的丟了回去，並沒有正面回答。

曲玉自然是不會生氣的，他略略頷首，「那少閣主從今往後便先漸漸的了解一些事物，少閣主可代行閣主的權力，也不會讓絳閣的子弟們寒了心。」

「倒也可以。」若華算是聽出來了，這跟「趕鴨子上架」是一個道理，自己是說什麼都沒法推脫這所謂的責任了，忍不住扶了扶額頭。

「那明日曲玉便傳書，讓總閣的人過來一趟，想必他們見著少閣主會比屬下還要高興。」曲玉接過話道，「您請繼續喝茶吧，曲玉先去把事情處理妥當了。」

「去吧，也是本宮耽擱你的時間了。」若華沒料到他居然還有事務在身，連忙讓其先離開了。自己則是看著眼前的山水奇石屏風出著神。

原主的身份到這應當也算是徹底水落石出了，就算再有應當也打不過絳閣少閣主的身份了，接下來她得做的就是靠著這「少閣主」的身份為自己擴勢力。

她正出著神，突然靈機一動，自己可以藉助著絳閣的勢力經商，卻也不用公布身份，只要偽造一個身份就好了。

一個計劃的雛形，逐漸在她的心底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