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來訪

這算起來，應當是綿寧第二回拜訪若華了。

他的馬車停在在這略顯偏僻的庄靜固倫公主府之前。畢竟是來拜訪自己皇妹的，考慮到若華似乎喜歡清靜，他並沒有大張旗鼓，只是一輛馬車，僅此而已。

綿寧掀了車簾，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府邸。門可羅雀，倒還不至於，但也極少有人來拜訪，門前也鮮有人路過，也許是因為此處較偏，也著實難以尋找。

下了馬車，抬頭便可見皇帝的親筆御書「庄靜固倫公主府」的匾額，兩旁的兩隻石獅也是精品，看起來倒像是在哪兒見過，他一時半會是想不起來了。

外頭看起來還當真普通的很，沒有什麼特別能讓人只消一眼便能發覺奇特之處，中規中矩，也算是不錯了，只是當真內斂了些。

「吱嘎——」

還不待他上前，公主府的正門已是緩緩打開，朝著綿寧敞開來。綿寧有些詫異，徑直上前幾步，便見若華從正門迎了出來。

「若華見過皇兄。」若華二話不說，朝著綿寧福了一禮，眼眸內的情緒也隨著這一低頭，係數掩了去，「皇兄來訪，若華未及時設宴，禮數並不周全，還望皇兄見諒。」

「皇妹無須多禮，是皇兄來叨嘮你府上，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快快請起。」綿寧聞言，連忙答道。

「謝皇兄。」若華至始至終都語氣淡的似乎沒了痕迹，這讓綿寧有些恍惚，彷彿與當年那個懦弱膽小的，追在自己身後甜甜喊上一句「皇兄」的小女孩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綿寧忽然有點心疼自己這個妹妹，但卻不露聲色，「轉眼就大了，也不是天天跟在皇兄身後的那個小姑娘了，越發出落的落落大方和標誌了。」

「這時間過的真快，現在也沒法跟在皇兄身後每時每刻了。那時年少不懂事，也沒那麼多顧忌，現在一舉一動都得以身作則，這固倫公主的擔子，接過來了，就得扛著。」若華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卻落在綿寧眼中顯得格外牽強。

若華忽的看向一旁，動作一滯，連帶著呼吸也斂住了。

綿寧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原是顯淳站在那一邊。俊美無雙的臉龐只消一眼便能讓人沉迷，在風的吹動下，墨發被風略略吹動，雙眸含笑，令人不忍心出言打斷這樣的美景。

若華回眸而望，傾國傾城的臉今日上了些許的粉妝，美得令人窒息，看起來並非很濃艷的妝容恰到好處，令人只消一眼便能深深心動。綿寧看著這兩人的對視，還是決心做那無情之人，「顯淳也來了？過來吧，一同進去。」

「臣見過二阿哥，見過庄靜固倫公主。」顯淳上前，行了一禮，乾脆利落並無半點拖泥帶水。若華也聽出來了，綿寧和顯淳的關係應當是不錯，不然綿寧也不會直呼其名。

當然，實際上這兩人也是在近些日子才熟識的。

若華只是略略頷首，並未出言。

講真，顯淳這張臉，總會令她心口一窒。真是極似無比，她簡直快要以為墨緒站在自己面前了。可是那樣的笑容，那樣溫和的氣質和眼眸，卻清清楚楚的告訴著她事實，這絕對不可能是顯淳。

「免禮，哪來那麼多的禮數？」綿寧也點了點頭，見若華不開口，自己只好開了口，「走罷，人都到齊了，一同進去也好，皇兄可一直好奇你府上是怎樣的一番景色。」

「皇兄，貝子，請。」若華這才開口了，自己讓到一側。其實這裡頭，位分最高的就數她了，但是算起行輩來，她又偏偏是最小的。

若華垂眸，不作言語，僅僅只是跟著兩人之後，心情格外的沉重。

究竟是自己魔怔了，還是愛的太深，以至於無法脫離？她差不多已經到了自己現在無論見到誰，都會下意識的和墨緒做一番比較，可能這就是患得患失的感覺了。

她真的覺得自己是個相當矛盾的人，有時候睿智沉穩，有的時候卻又像個不知歸途的羊羔。

「若華？」

她突然聽見有人叫她，猛地一抬頭，顯淳的臉映入眼帘。只見顯淳笑了笑，彷彿剛剛叫她的根本不是他，又扭過身去了。

幾人一行進了府門，便見著格外精心的設計。此處公主府與別處的王府不同，顯得格外坐落隨意，卻又不是毫無章法，而是隱約帶著鋒芒。

剛繞過了正殿，沿著一處幽靜的小徑筆直向前，兩旁的竹林夾著這條小道，頗有「曲徑通幽處」的味道。往前行百二十步，豁然開朗，眼前便是一片湖泊。兩岸都種著各類樹木，只不過唯有梅花開著，還有些許的松柏裝點著，有些許的綠意外，也只有身後那一片竹林，還能有些生機的味道。

「此處湖中還蓋有一座湖中亭，昨日若華剛到，也就隨便逛了逛，也就這處記憶深刻些。」若華很自然的給綿寧和顯淳解說起來，「此處的湖面未曾結冰，至於這水中亭也出乎人的意料，應是便於隔著水聞那琴音或是笛音，是甚好的。」

「這處倒是不錯。不知皇妹在擇這處府邸時可曾看過？」綿寧有些意外，這處府邸竟如此之大，若說這湖泊便能佔了不少地方，那麼整個公主府定當是龐大無比的。

若華搖了搖頭，然後道，「倒是未曾見過，只是隨手指的，也沒料到又如此美景，也說不準是前人留下來荒廢了的府邸吧，一番修葺便成了這番模樣。貝子爺覺得這湖取什麼名字好？」

「臣沒有什麼高見，只有一點拙見，還望公主笑納。」顯淳笑了笑，稍一沉吟便道，「這湖在竹林內，又格外的幽靜，景色又算是佳境，公主的封號裡頭也有個『靜』字，那臣便投機取巧，就叫『靜竹湖』罷。」

「好。」綿寧拍手稱讚，若華也有了幾分笑意，點點頭權當同意了。

三人並肩同行，到那亭子中央，看著四面湖水環合圍著這亭子，匾額上題了四字「明德惟馨」，倒也是對這的美好祝願。

「這麼美的地方，不撫琴倒是可惜了。」綿寧嘆了口氣，扭頭看向若華。若華一笑，「若華琴藝不精，還是不撫的好。」

「公主挺謙虛了，依稀記得幾年前公主在壽宴上那一曲可是佳話。」顯淳淡笑道，眉眼裡凈是溫和的笑意反倒讓若華沒法去生氣。

若華清楚，原主的琴藝是相當不錯的，可惜自己卻不會，便只好取出隨身的一支玉簫，歉然一笑道，「琴是沒有了，若是不介意，這簫可否代替？」

「皇妹何時學的簫？」綿寧有點意外，自己這個妹妹愛簫他是知道的，可從未曾聽過她會吹簫。若華笑了笑，「喜歡著便學了，甚久沒吹了。」

剛說完，她便不給綿寧繼續追問的機會，悠揚婉轉的蕭音隨即響起。

那簫音時高時低，曲折婉轉，時而沉重厚實，時而激昂悠揚。驟急驟緩的拍子讓人覺得心潮澎湃，越到激揚的時候越發令人心情高昂。

笛音忽轉，轉向凄涼幽深，一點一點暈染開來，撥動著人的心弦，格外令人著迷。若華的髮絲被風帶起，一人一簫已經渾然一體。

一曲終，綿寧和顯淳似乎還沉浸於其中，而若華也是久久失神。

她下意識便吹出了這曲子，也許是記憶中過於深刻了，墨緒是最喜歡這曲子的，但是她卻不會，當初還學了好一段時間才會的。為了有一日能吹給他聽，也不知道私底下練了多少回。

現在想來，也是沒機會了。

「敢問公主師從何處，這簫當真是出神入化。」顯淳最先回過神來，忍不住出言問道。

「無人，這曲子也是無意間得到的。」若華隨口胡謅，眼神裡頭的失落之色卻有點掩飾不住。顯淳自然都看在眼裡，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綿寧見兩人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也只好打圓場，「不知道皇妹你這府上還有何處有趣，可否帶皇兄去看看？或說去吃點糕點喝喝茶也是可以的。」

「這亭子裡頭便有書，不知皇兄和貝子爺可否能找得到？」若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著兩人道，「也是昨日閑來無事的時候藏的，倒是你們有誰找到了。那便贈與誰吧。」

綿寧和顯淳聞言，當下都找了起來。綿寧倒是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倒是顯淳笑著把茶桌夾縫掀開，笑道，「公主應當是昨日在這看過書吧？也只有此處好藏了。」

真當是一本書在那頭。

若華笑了笑，起身整了整衣衫，「走罷，此處也無好停留的。」

然後便朝著外面走去，顯淳和綿寧也跟上，兩人漸漸走到若華前頭去。而若華因為穿著花盆底，走的一步一步很穩，倒也比較慢。

但是卻不知怎的走到快要到岸，約摸著幾十步的時候，若華只覺得腳腕像是被什麼打中了，腳下一滑，便朝著一旁倒去。由於事發突然，她又來不及反應，一時間竟是只能任由自己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