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肅風
待若華進屋坐下,揭開那糕點盒子一看,原是四樣點心:薩其馬、紅豆糖糕、桂花粉糕和驢打滾。若華見了,便拾了一塊薩其馬,入口一嘗,酥鬆軟綿,香甜可口。倒不是她喜甜,只是在滿族飲食中唯喜一樣薩其馬,便想著既有機會,務須試試這最好的皇家薩其馬。
她見纖迢還在一旁站著,扭頭笑道,「這薩其馬留兩塊,剩餘的你拿了去,自己吃也可,分人也罷……」
「多謝公主。」纖迢聞言,不禁一喜,卻又疑惑道,「公主……不是喜歡紅豆糖糕嗎?」
「人應時而變,以前喜歡,現在覺得薩其馬更好些。」若華神色微動,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扭頭道,「去罷,別在這屋裡悶著了……對了,待會兒把景仁宮的宮女全叫來,這景仁宮是時候該清理一下了。」
纖迢聞言,愣了愣,礙於若華的眼神,她沒敢多問,就捧著食盒懷著既興奮又疑惑的心情出去了。若華看她這樣,皆笑非啼,便隨手抄起手邊的書看了起來。
四周靜謐,一切安好,宛若欲界之最美好之時光。
「都起來罷,今天本宮把景仁宮所有人叫來,你們可知為何?」
若華走到院中時,便見院子裡頭雪地上宮女跪了一片,給自己問禮。
講真,這動不動就跪的行為她還是很不習慣,但是神色卻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見她杏眼深處浮現出一種令人心生寒意的威嚴,見底下的人都默不作聲,便自顧自道,
「本宮藉此機會,便把話挑明了,從今往後,凡是本宮的人,一律有賞有罰,賞罰分明。若是有人膽敢背叛本宮的,本宮自是有千百種方式慢慢折磨。
「若是有人為本宮立功的,那本宮自是不會虧待。你們都跟了本宮這麼久,本宮也沒認全你們這些人,是時候要好好整頓一下。
「省得哪天東冒一個西竄一個出來,都說是本宮的人,在外面惹是生非的,要是被本宮捉住了,可絕不手軟。」
「是。」宮女們都低著頭,無人敢抬頭看若華一眼,許是因為迫於她的威壓,便不敢多說半句話。若華也清楚這些人是什麼脾性,她這下馬威怕是還不夠,於是接著道,「你,出來。」
若華指著一個跪在第一排的宮女,是宮裡的一等宮女。她挑眉,「從今往後,你便降為二等宮女,這些年來也沒見的你做了些什麼。纖迢,你以後便做我們景仁宮裡的一等宮女,好生教一教這些人規矩。」
「公主……」那宮女聞言,瞪圓了眼,抬頭擠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奴婢可是皇後娘娘指給您的啊,再說了,我們可是做這一等宮女做了這麼久,當然孰輕孰重分的清楚。」
「哎呦呦,本宮這還沒說兩句呢,怎麼?這就嘴硬了?好啊……纖迢,回頭交個管司禮的姑姑好好**她們,本宮可沒這個閑工夫。至於這個,嘴硬的,就先去掃積雪吧,這天冷地滑,那天說不準就摔倒了。」若華冷聲道。她本來就不大想和這些人糾纏,不料這些人反倒不領情了,她也樂得整頓一番。
那宮女還欲掙扎,旁邊一個宮女直接扇了她一巴掌,然後朝著若華磕頭,「筱雨不懂事,都是奴婢這個做姐姐的錯,還望公主海涵,饒了筱雨……」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你們姐妹兩個一個筱雪一個筱雨,跟著本宮也有好些年頭了,也熬到了一等宮女的位置上,你就不怕本宮這次肅風,連同你一起牽連嗎。」若華眼底閃過一絲動容。
她從小隻有一個哥哥相依為命,父母去的早,那份龐大的家業被哥哥早早的扛起來,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她喜歡的人,自己取努力和他並肩,卻沒勇氣去向他表白,這怕就是一種悲哀吧……如今看到一對姐妹,自己也不禁覺得有點羨慕,那姐姐妹妹叫的是真的歡快與真心實意。
這後宮裡頭,「姐姐妹妹」的稱呼還當真是多的數不清了,這樣是真實的……還剩多少呢?
「也罷,這樣,你和纖迢兩個人好好管管我們景仁宮這些年來的例份或者是各類的器具,看看有沒有缺多少的,該換的該修的都列了單子來……至於筱雨,罰你照料本宮養的這株松樹。」若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這些人,然後撂下一句話,便扭頭走人。
宮牆間。
「姐姐,你說這樣有沒有用啊?這四公主墜了一回馬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越活越精,這種法子……」筱雨站在筱雪的身後,眼底帶著敬畏和恐懼。
筱雪沒說話,只是帶著一種輕佻的眼神看著她,看的那個小宮女發毛。
「姐姐?」筱雨試探著又問了一句,然後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像是用鼻腔哼出來的「嗯」字,不帶絲毫的溫度。
「走吧,和主子彙報去。」筱雪許久才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是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瘮的令人發慌。筱雨跟著她走著,眼底帶了不少的疑惑。
筱雪自然是看見了。只見她突然停下,眼神有些猶豫,「今天你怕是闖禍了。」
「啊?」筱雨沒聽明白這沒有任何理頭的話,就那般突如其來的冒出來一般,「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說你做事太不小心了,這四公主多少肯定對我們會有點戒備。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淺而易見的你我都懂,何況是四公主這樣的聰明人?」筱雪有點無奈,自己這個妹妹還是那麼的傻裡傻氣。
筱雨這番才懂了些,「但是我看那四公主看見我們兩個姐妹好像比起看其他宮女的時候不大一樣,我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反正就是一種很複雜很複雜的感覺……」
「我也感覺到了。」筱雪抬頭望了望天色,現在已經是正午當頭,卻沒絲毫的暖意。冬日的暖陽,再怎麼暖也抵不過那冰雪的刺骨冰寒。她們這種無名的宮女在這麼深的宮闈裡頭,何時才能見到屬於她們的太陽呢。
都是痴人妄想。
她閉上眼,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