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四 入城

洛陽之事傳開之後，原本蕭瑟的洛陽城卻是再度熱鬧了起來。無論是江湖上的販夫走卒，還是綠林好漢，紛紛從四面八方湧向了這座沒落的古城。城關之外，時不時的就有一隊人馬從遠處趕來，然後進駐到城中。

秦淮與芊芊，也走在人群中。此刻秦淮打扮成一個富家公子的模樣，而芊芊，則是換上了一套侍女服裝，緊緊的跟在身後。

秦淮有驚無險的避開幾處監視之後，終於來到了城關之下。只見城門處貼著一張偌大的告示，乃是當朝國公楊司徒親筆手書，誠邀各路奇人異士前往洛陽，為朝廷助力。

三日之後，楊司徒將會親自舉行祭天大禮，屆時彙集各路英雄，一同破解魔窟之謎。

「看來朝廷的反應也不慢。」

秦淮讀過這篇告示，內容洋洋洒洒，語氣也頗為誠懇，字裡行間，亦透露出不少有用的氣息。再看如今這絡繹不絕的洛陽城，想必幾日之前這篇告示便已經廣布天下了，而那時，也只不過是魔氣剛剛出現之時。

秦淮一走進城中，便見人頭攢動，街道旁熙熙攘攘，往來人馬絡繹不絕，絲毫不像是籠罩在陰霾中的樣子。

街道兩旁，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臨時攤點，無論是雜物兵器，奇珍異物，還是玩件器皿，皆是一應俱全。只要是能想到的東西，幾乎都能在這裡找到，就好似一夜之間，長安城的大集市搬到這裡來了一般。

不過見到這般景象，秦淮卻是莫名一嘆。

正所謂眾生皆苦，誰又不是在夾縫中生存呢？這些遠道而來的商販，甘願冒著被魔氣侵蝕的危險，也要在此擺攤設點，所為的又是何事？

「哇！原來這就是洛陽城，可算是見著了，嘻嘻……」

秦淮身後，芊芊見到這幅景象，卻是格外的興奮，宛如一隻兔子般活蹦亂跳，一不留神便湊到了旁邊的小攤上去了，恨不得把這些東西都給看個遍。

「哇，公子，這個怎麼玩？」

「咦，公子，這是什麼？」

「公子，這個能吃嗎？」

「公子……」

「公子……」

芊芊似是對這些人間之物有極大的興趣，硬是活生生的拖著秦淮將這洛陽城逛了個遍，直到天快黑下來，這才意猶未盡的被秦淮強行拉進了客棧里。

說來也奇怪，天一黑下來，這洛陽城便立馬安靜了下來。日落之時，所有商販都在同一時刻收起物品，匆匆離去。待到天已黑定，大街上再也見不到一個人影，整個洛陽，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秦淮找了一間簡陋的客棧住下，此刻整個洛陽城人滿為患，能找到一個住處，也實屬不易。

不過這些客棧中雖說人滿為患，但也不似往常那般熱鬧，所住之人都是房門緊閉，若無要緊事，絕不肯踏出房門半步，氣氛頓時陷入一種萬籟俱寂的詭異。

這時候，一店小二輕輕推開了房門，送來了一壺上好的竹葉青。

「小二，這裡究竟發生何事了，為何一到夜裡就如此安靜？」

秦淮提過酒壺，問道。

「客官，您是今天才來的吧？」

小二熱情一笑，接著又道：「您有所不知，自那邙山腳下挖出黑礦石以來，附近皆是連連發生命案，死者皆是面色猙獰，凄慘無比。」

「這我知道。」秦淮淡淡一笑。

店小二清了清嗓子，接著又道：「此事最開始也鬧得人心惶惶，不過前兩日，國公府卻是來了一個道士，親自到邙山腳下去查探了一番，然後又做了一場法事……」

「這道士也還真神了，自那以後啊，這洛陽附近白天再也沒有發生過命案……不過夜裡嘛，我勸公子還是不要輕易走出客棧，否則凶多吉少。」

這店小二唾沫橫飛的將洛陽這兩日發生的事情給介紹了一遍，臨走之際，仍不忘提醒秦淮待在屋內。

「聽這店小二所言，那人倒是有些道行，不過若是魔氣侵擾，這屋內又如何能夠保證安全？」

秦淮眉頭一皺，突然推開窗戶，只見視線里一片漆黑，就連星光都暗淡了不少。這夏季的夜空本不該如此暗淡才是。

「咦？」

突然，秦淮臉上露出一陣訝異，隨即彈出一團清氣，只見對面窗戶門帘上，一道明亮的金色符文頓時顯現而出。

秦淮順著這道窗戶望過去，只見街道兩旁的房屋上，每一扇窗前都是刻畫出了這樣一道符文出來。

「真是好手段！」

秦淮忍不住發出一陣讚歎，這些符文一揮而就，渾然天成，毫無雕琢的痕迹，顯然施法時，無論是氣勁還是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而這施法之人，更是同時將萬千符文打入每一扇窗戶，每一扇窗戶由於方位以及距離的原因，所需力道皆是不同，施法者卻是能一擊將這些符文打入，並且分毫不差。這其中所運用到的學問，又該是何等的高深？

不過這還不算最難的，難的是，這些符文在毫無靈氣支撐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保持數日不散，實是聞所未聞。以秦淮以往在道宗所學，竟也無一方法能做到如此地步。

就在秦淮細細品味這些符文之時，卻是突然眼睛一亮，只見前方那條死一般沉寂的街道上突然飄出幾道幽影，雖說幾乎黯淡到無形，不過依舊被秦淮敏銳的捕捉到了身影。

「這些是……」

「啊？那是怨靈！」

突然，一道驚呼聲傳入了秦淮耳里，不知何時，芊芊已來到了秦淮身側，望著飄蕩在街道上的那幾支怨靈，驚呼了出來。

「這些黃泉穢物怎會出現在這裡？」

秦淮眉頭不禁一皺，這黃泉怨靈乃是陰間生物，秉承天地怨氣而生，乃是三界中最為陰穢之物。

在道宗所藏《三界誌異》中曾有記載，怨靈生於九幽十地，不屬六道，不入輪迴，上古神魔大戰之時，由冥界之魔帶往人間，侵人心智，蝕人魂魄，為禍一時。

神魔大戰後，人間由仙界神光普照，怨靈無所遁型，已盡數消滅，沒想到竟會在這洛陽重現人間。

「叔叔曾經說過，若是人死後，心中執念不滅，入不了六道輪迴，便有可能在九幽之地重新降生，化作一隻怨靈……」

「它們其實很可憐……」

這時候，只見芊芊突然祭出了胸前的那枚鈴鐺，散發出一層玄金色的奇異光輝，如同一圈圈漣漪般緩緩擴散開來。

「都放下執念，投胎去吧！」

芊芊念出一道口訣，作出祈禱的姿勢，半空中頓時傳來一陣悅耳的的鈴聲，至浸心脾，聽之心曠神怡。

隨著這道玄異的金光灑下，那些怨靈身體頓時一震，猛烈的掙扎了起來。不過隨後，一陣悅耳的鈴音傳來，怨靈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最後，這些怨靈化作點點幽光，消散在了這天地之間。

「芊芊，你這是？」

秦淮見芊芊輕而易舉便度化了這些怨靈，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問道。

「嘻嘻，這是叔叔教我的，今日也是第一次使用，沒想到這麼輕易就成功了。」

芊芊露出一絲欣喜之色，將鈴鐺收了回來，重新掛在了胸前。

秦淮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心中卻是暗驚不已。這芊芊修為平平，看起來不過剛結成妖丹而已。但她剛剛施展之法，卻是異常的高深，以他眼力竟也沒能看出她是如何點化這些幽靈的。

或許是因為靈力消耗過度的原因，芊芊說著說著，便打起了哈欠，頓時倦意上涌，沒說幾句，便又回到自己房間休息了。

待到芊芊睡去，秦淮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小妮子折磨了自己一天，現在終於感到累了，自己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而還不待秦淮躺下，隔壁便又傳來一聲驚呼。

「啊！公子……救命！」

秦淮臉色一變，還來不及穿好衣物，便箭一般的沖入了芊芊房間。

一入房間，芊芊便撲了上來，死死的抱住秦淮，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怎麼了，芊芊？」

秦淮眉頭一皺，只見房間里空空如也，哪有半分異動？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讓秦淮苦笑不得。

芊芊將頭埋在秦淮懷裡，四肢死死的將秦淮鎖住，驚魂甫定道：「公子……有……有老鼠！」

秦淮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來。

秦淮苦笑道：「這個……芊芊，你先將我放開。」

「不！不放！」芊芊堅決道。

秦淮臉色一沉，道：「芊芊……男女授受不親，你快下來！」

「叔叔說過，事急從權，我不下來！」芊芊手腳並用，將秦淮死死的鎖住。

「好啦，老鼠都被你嚇跑了，趕快下來。」

「啊？真的嗎？」

芊芊將頭轉過來，再三確定沒有老鼠后，這才將秦淮鬆開。

秦淮哭笑不得，「芊芊……你可是妖啊！」

芊芊卻是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彷彿聽見了什麼從未聽過的大道理一般，兩隻大眼睛直直的盯著秦淮，「公子，你的意思是……妖不能怕老鼠嗎？」

秦淮無奈，道：「你可是堂堂冥山之妖，竟然怕一隻老鼠，說出去豈不墮了你叔叔的威名？」

「好像也是……」

芊芊咬著嘴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而不到片刻，便又無助的望向了秦淮，「公子，我還是怕……」

秦淮無奈，只得苦笑。

不過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秦淮便是由無奈變成無助了。

「公子，我好餓，你能給我拿點兒吃的嗎？」芊芊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秦淮，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公子，你能再送點兒吃的過來嗎？」

「公子，我怕，你能幫我點跟蠟燭嗎？」

「公子……」

秦淮一陣抓狂，「芊芊，咱們先前可是說好你假扮成我的侍女的！」

「對啊，不是說好假扮嗎？」芊芊滋滋有味的嚼著秦淮端來的食物，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