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前的這位「不速之客」卻突然微笑道:「老同學都不認得我了?我是何盈盈啊!」她將衣服放到了衣架上,笑盈盈地坐在了空座位上。
在座的同學們開始騷動起來,眾人都已經進入社會好幾年了,他們一個個都被生存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甚至有一多半的人單從外表上看就已經比實際的年齡要滄桑許多。他們哪曾想到十多年的歲月竟然絲毫沒有在何盈盈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雖說時間的流逝可以很大程度地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可何盈盈從小就是那麼地清麗脫俗,讓人一眼難忘。人的外貌雖然會改變,但是氣質卻是很難改變的。每當她出現,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她依舊鶴立雞群。
人群之中最震驚的當屬馮洛德,他睜大了雙眼望著那個自己朝思暮想,愛恨交織的夢中情人,長大了嘴巴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他長得本來就已經十分挺拔,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可在何盈盈面前,他還是感覺到自慚形穢。
班長主動向馮洛德敬酒,周圍的人都看著不出聲:「洛德,聽說你現在的工作是鐵飯碗,不到15年,你就是未來的領導了!到時候可要好好地提拔我們啊。」其他人聽到哄然大笑,或許在他們心中這句吹捧恭維的話更應該理解為挖苦諷刺的意味——那個曾經因為表白而被班花弄得聲名狼藉的小子未來又能有多大的出息呢。
馮洛德知道這是王昭慣用的化解尷尬的小手段,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再接著話茬說下去。他陷入到過去的回憶之中,在豆蔻年華,哪怕是被一根微小的刺刺傷的話就會立即毒發,全身潰爛。他何嘗不想和何盈盈做一次正常的交流呢,可是何盈盈實在是傷的他太深太深了,明明他絕不想再重新回憶起過去那慘痛的經歷,可他的回憶中卻再也沒辦法與之分離。
「距離上一次和她的別離,已經過去了多少年?倘若,現如今能與她再開啟一段人生的新旅程,一切又將會有怎樣的結果呢?偶爾,腦海中也會閃現出這樣的想法。當時對她所抱有的熱情會再度復甦嗎?畢竟那只是無法達成「倘若」罷了。我所戀慕的對象,僅僅是「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的那個她」,縱使能與其再會,也只不過是處於「現在」,這個時間點的對方。倘若,自己依然保持著當時的姿態,而對方相比起那時也沒有任何改變。那麼我想,我應該會再度深深陷入對其的愛戀之中吧。一切固然不會有錯,但也充其量只是毫無意義的假設。畢竟誰也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
「洛德,你想什麼呢,這麼入迷。聚會已經結束了。」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使他從過去的追憶中回過神來,王昭望著馮洛德淡淡地道。
馮洛德王望了望周圍,已經有同學陸續離開,包間內空置了一多半的位置,原來他陷入沉思時,時間已過去了2個小時,擺在面前的飯菜還沒有動過一口呢。
他感覺到包廂內有一個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好像想要和她搭話,不過卻缺乏應有的勇氣。那個女人不是何盈盈還會是誰呢?
王昭估計時猜到了他的心思,揮了揮手道:「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兩個自己聊吧。」
其他人也都會了意,陸陸陸續地離開了,直到諾大的包間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是你?馮洛德?」何盈盈率先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疑惑的眼神望著他,「我們距離上次畢業之後,應該能有12年沒見了吧。」
雖然馮洛德明知自己的心臟正在加速地跳動著,不過仍舊強行偽裝成不緊不慢的樣子回復道:「是啊。真沒有想到還會和你再見面。」
何盈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著我:「那時候我還小,不知道那麼做會給你帶來如此大的傷害,後來聽說你高中去了隔壁城市,之後就沒有你的消息了。」她的語氣中可以明顯地聽出來她的心中留有一絲愧疚之意。
馮洛德真沒有想到何盈盈居然先他一步提起這段並不光彩的往事,卻也不好意思說的太多,他只能尷尬地乾咳了幾聲道:「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說太多也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往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你現在有空么?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我請你去喝杯酒吧,我們好好聊聊好么?」何盈盈道。
馮洛德真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青春期就一直心生愛慕的女神居然主動地想邀請他喝酒?如果這個邀請是發生在初中的話,他怕是每天做夢都會笑醒的,但如今時過境遷,馮洛德的內心之中卻泛起了一陣極為異樣的漣漪。
「今夜咱們難道喝的還不夠多麼?而且我從來都沒有和有婦之夫單獨約會過。」他這句話已經表明自己對於接下了的私會並不十分感興趣。
如果他面前的是另外的人,恐怕換作任何人碰了這股大釘子后都會不發一言地馬上離去。
可何盈盈卻一反常態,放下了女神的架子:「我沒喝多少酒,咱們去旁邊的一家咖啡店吧,我請客,就當做是我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所支付的賠償吧,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當時要那麼做么?」她語氣誠懇,軟硬兼施,馮洛德感覺她應該是有求於自己,否則不會如此熱情。究竟該拒絕呢,還是該答應呢?
馮洛德最後倒是真沒有繼續拒絕的理由了,就和她一起來到了附近的咖啡廳,當與她聊起她的近況時,她顯得有些失落,應該是最近有許多不順心的事情困擾著她。
「聽同學說你已經結婚了?」馮洛德本想岔開話題,可卻弄巧反拙地讓話題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
何盈盈卻淡淡地說道:「我的丈夫是香港人,在香港的銀星公司工作,過去還曾經投資過張香月出演的電影《今生與共》。」一般情況下,當妻子談到自己心愛的丈夫的時候,應該是眉飛色舞才對,但從她平淡的表情上來看,可以很輕易地發覺到何盈盈一點都不快樂。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明知道這樣直接詢問人家婚姻狀況已經是非常的不禮貌了,可馮洛德還是止不住好奇心。應該說,當他得知何盈盈居然有一個如此出眾的丈夫時,他內心中更多了一絲悲涼,甚至可以稱之為是嫉妒的情感。
何盈盈倒是沒有對他這種不禮貌的情況做過多的抵觸反應,只是淡淡地道:「因為我自己也是做電影策劃的,所以在一次很偶然的情況下和他偶然聊了起來,正好我也很喜歡張香月的那首「同命相連」。一聊之下居然發現我們還是老鄉,隨著相互了解的增多,之後就自然而然地結婚了。」
「那他現在應該在家等著你吧,你這麼晚回去,他不會擔心么?」馮洛德的口氣非常不客氣,他內心之中的嫉妒感瞬間就涌了上來。
或許是這句話說得過去唐突,以至於何盈盈的身體陡然震動了一下:「他在香港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應該要過一陣子才可以回大陸。我就在郊區的別墅里居住。」
她盯著我的眼神有些憔悴,感覺她黑眼圈著實很嚴重,應該是長期加班熬夜導致的。
馮洛德被這樣的眼神盯得是渾身不自在,他也覺得這樣問下去會更加地尷尬,急忙轉移了話題:「沒想到你居然學了電影學,我覺得你更應該做一個演員,你的外形條件完全符合標準了。」
可這番恭維的話對於何盈盈這樣天生麗質的美女而言,顯然是聽得太多了,她表情如常:「我過去的時候確實想做電影明星的,但是後來發覺像這種紛繁複雜的人際關係我實在是接受不了,做人我還是覺得自力更生,踏實點最好。」她的黑眼圈雖然有些嚴重,但是她的眼神卻十分的澄澈,「其實我應該和你說句對不起的,那時候你給我送過來情書,我居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撕掉並且告老師,這讓你十分沒有面子,傷害了你的自尊心。我後來長大了,懂事之後每當回憶起過去對於你的傷害,心裡就十分地愧疚。」
她說的這些話令馮洛德心裡十分地不是滋味,他想著那些自己本來不應該遭受的委屈時,眼角就泛起了淚光。
「你怎麼還哭了?過去的事情受委屈了對吧,拿著。」何盈盈遞過來紙巾。
馮洛德接過紙巾,自己都沒有想到眼淚居然不經意地會滑落下自己的臉頰。馮洛德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就會回憶起許許多多過去的事情,那些畫面縈繞心頭,就彷彿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讓人難以忘卻。
何盈盈的眼神有一些落寞而又憂鬱的神情,緊接著她問了一句非常破壞氣氛的話:「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存在么?」
馮洛德愣愣地望著她,他想不到何盈盈居然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你是不是曾經遇到過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呢?我對這方面還是頗有經驗的,靈魂對於每個人而言是可以脫離於肉體獨立存在的意識,就像光一樣是一種能量。」
何盈盈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我家裡裝修得十分寬敞明亮,本來新宇小區是全市數得上的高檔別墅住宅區,只不過搬過去沒幾天就覺得有怪事出現。」她的身體都隨著情緒而發著抖,「我經常可以感覺到一個人在家時,會被一雙陌生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甚至那種感覺強烈到讓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懼。」
馮洛德十分驚詫,他聯想到剛才在同學聚會之中大劉和王昭的交談,何盈盈曾經和當時的男朋友吳浩然一起相約自殺,可是她卻在看到吳浩然自殺的慘狀后,徹底地膽怯了,以至於再也不敢自殺。或許當她得知吳浩然的母親去世的消息之後,內心極為愧疚,久而久之就產生了這種幻覺也說不定。畢竟長期以來的負罪感會帶給她極深的精神壓抑。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只是心裡作用罷了。你擁有一份穩定的收入,有著高學歷,還有一個事業成功的丈夫,你已經比尋常人擁有了太多了。何必被這種沒來由的幻想所折磨呢?如果實在挺不住,你可以去看一下心理醫生,我認識市醫院的楊何淮醫生,他是心理諮詢方面的權威。」
令他詫異的是,何盈盈一聽到楊醫生的名字何盈盈突然冷哼道:「楊醫生,名氣倒是不小,我前幾天剛去他那邊面診,去了第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馮洛德驚詫道:「你見過楊博士?」
何盈盈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頗為不屑的神情;「起止是見過啊,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望著一個精神分裂的患者一樣,被這種異樣的目光注視著實在是讓我太不舒服了。」他靜靜地講述了自己前階段遇到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