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堂課
俞北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人生的第一堂課竟然沒有正課老師坐莊,台下只有一群面容青澀的學生,哪怕是面試考試的時候三個老師聽她試講她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為了養足精神她晚上睡得很早,早上按時起,跑了步背了英語,蒲霄也掐點給她打了電話鼓勵。
好在一二堂課是一班的,講試卷就行。
俞北北走進教室,一班大多數同學就不停往她背後看,俞北北站到講台上,放下試卷和課本,掃視全班后語調平穩的說:「袁老師沒來,今天我上課。」
一同學立馬大聲問道:「老師你會講課嗎?」
俞北北記得說話的這個同學,叫沈鋼,人跟名字一樣很剛,算是1班的刺頭,問的問題也很有歧義,她答:「今天講試卷。」
沈剛大喇喇的靠著椅子上態度輕蔑的說:「語文試卷那麼容易有什麼好講的,還不如多刷幾道數學題。」
話落立馬有人附和著:「對啊,讓我們多做幾道數學題吧。」
「天天背課文我要煩死了,還是邏輯題好解。」
然後很多人都紛紛抱怨起文科的繁複,教室里亂鬨哄的,俞北北就也不開口打斷。
忽然一人拍桌道:「什麼課就上什麼,還能不能學了?!」
說話者是一班的班長賀子安,長得高高大大的,成績也好,人也很嚴肅,據說一直都是在1班的尖子生,也不喜歡文科,但更不喜歡沈鋼,剛分到一班的第一天兩人就打了一架。
等教室里安靜下來了,俞北北才慢條斯理的開口說話:「文科跟理科就像公婆,各有各愛,各說各有理,不喜歡的我也沒法強制你們喜歡,不過你要是每次考試140分以上,我相信老師不會強迫你語文課上一定要聽講。」最後這句話她是看著沈剛說的。
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往往都好強,你說行他可能覺得無所謂,你說不行他就偏偏要證明我能行。頓了頓她又故意說:「140分以上大概太過於勉強了,這樣吧,超過我就行。」
俞北北聲音乾淨清透,經常會給人一種這個人性子脾氣很軟的感覺,所以她忽然說出這麼一句算是很霸氣的話之後一時竟然沒人說話。
靜默了幾秒了教室里忽然炸開了鍋,她就站在講台上看著台下,偶爾還能聽到幾句「人不可貌相」、「人家可是語文老師」、「畢業好幾年了」等等話語,她等了兩分鐘大家議論的差不多了才敲了敲黑板說:「如果有想挑戰的下課找我,現在我們開始講試卷吧。」
後半堂課一班同學表面看上去都在聽課了,偶爾俞北北問的問題還有幾個同學會回答。
俞北北特意注意了下沈剛和幾個平時也不太專心上語文課的學生,見他們看著試卷蹙眉,沒說什麼。
下課鈴響,俞北北還沒出教室,沈鋼已經站起來宣戰:「俞老師,我向你挑戰。」
俞北北偏頭一笑,說:「行,下戰書吧。」說完拿著試卷和課本就出教室了。
一直走到辦公室她才鬆了口氣,天知道她剛剛心裡多慌,她很想像個軟體動物一樣趴在辦公桌上,或者躺在地上,可不行,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
葉森和三班數學老師進了辦公室之後就問俞北北:「北北,一班第一堂課是你上的嗎?」
俞北北點頭。
三班數學老師也姓葉,叫葉海旺,同時也是教一班的數學,人很親和,聽了俞北北的話就說:「剛剛路過一班,好像很多同學都在研究古詩,你這是給他們下了什麼咒語了嗎。」
海外的理科班不愛學語文那是出了名的,尤其理科實驗班尤甚,一班跟十一班特別突出。
俞北北說:「他們大概在想怎麼打敗我。」
這時辦公室里另外兩個老師也來了興趣,八卦道:「怎麼回事?」
於是俞北北就把課堂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同教理科班語文的陳芸驚訝道:「你居然讓學生給你下挑戰書了?」
俞北北說:「是啊。」
陳芸給她伸出個大拇指:「你可以的。」
俞北北實在看不出這是誇獎還是貶低,只得將目光轉向葉海旺,葉海旺笑了下,寬慰道:「沒事,輸了就輸了......」
俞北北提醒:「我們還沒比呢。」
這時一班的英語老師告訴俞北北說:「幾年前也有個剛入職沒多久的新老師,名牌大學畢業,各方面都很優異,因為學生上課反駁了他幾句,就提出讓學生和他較量,但是被學生比下去了,之後在海外半年都沒有就主動辭職了。」
葉森忍不住插嘴說:「這個不能一概而論吧。」
葉海旺說:「現在的學生越來越聰明了,不能小瞧。」
俞北北想說,我也不笨。但看著其餘幾位老師或輕蔑或無語或無奈的眼神就不想做無用的爭論。
只在第二堂課鈴響前葉森手握成拳對俞北北鼓勵道:「加油。」
俞北北彎了彎唇,笑未達眼。
再次進入一班,在五十多雙興奮看戲的眼神里俞北北走上講台,講桌上擺放著沈鋼寫好的挑戰書。
俞北北放下試卷和課本,拿起念出:「挑戰書,我沈鋼,於201X年10月向實習老師俞北北提出語文測試挑戰,君子一言駟馬難追,201X年10月。」
俞北北拿著這張紙反覆看了幾遍,問台下其他同學:「大家覺得這封挑戰書怎麼樣?」她知道不會有人主動回答她,於是點名:「龐清江,你覺得怎麼樣?」
被點名的人跟沈剛關係好,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說:「我覺得挺好的。」
俞北北輕描淡寫:「哦,那重新寫,合格了再來找我。」說著就把手上紙張撕了。
沈鋼拍桌吼道:「喂!你幹嘛!」
俞北北提醒他:「現在上課時間,打架課後。」語畢重新攤開試卷。
台下一片嘩然,老師約架了?
像是忽然才想起自己說了什麼似的,俞北北笑眯眯的抬頭補充說:「不過打架不好,老師是斯文人,又是女生,不太會,還是文斗吧。」
眾人:「......」
下課鈴響俞北北面上端著八風不動,小腿肚子卻不停在打顫,回辦公室里坐著緩了大概五六分鐘才回過勁來。
大課間,眾位老師相攜到操場,俞北北和葉森、葉海旺同路。她沒想到海外消息傳播的速度之快之廣。
路上偶遇幾個老師,都向她投來意味不明的眼神,最開始她沒反應過來,後來是林海雪來找她問這件事,她才恍然自己無意中在海外出名了,只是不知道之後這「名」會變成「臭名」還是「威名」。
無視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俞北北有些走神。她反思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衝動?好像除了跟蒲霄那一次,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如此衝動,第一次是因為熱血過頭,而這次呢?
她無解。
上午後兩節是六班的課,俞北北想大概六班的人也知道她在上課第一天就跟學生嗆上了,說不定六班也有同學不服氣她,不願聽她講課,畢竟六班好幾個走關係進來的,多的是刺頭......俞北北心塞塞,覺得生活不易,老師難當。
「北北,沒事的。」林海雪還在一旁小聲安慰著。
俞北北撇撇嘴,佯怒:「你也不信我?」
林海雪急忙擺明立場:「我當然信你,不過......」
俞北北打斷:「沒有不過,信我就好了。」她很害怕從朋友口中被否定。
第三堂課響鈴前她一直對著手機發獃。
上面除了俞東雪給她發來的車次信息還有蒲霄給她發的兩個字「加油」。她想,如果生活總是給個棒槌給棗,那麼接下來請給我甜棗。
站在六班門口深呼幾口氣,俞北北才進去。在講台上站好,還沒來得及開口,班長李炫起立喊道:「上課。」接著全部同學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齊聲道:「老師好!」
俞北北呆住了,聽到底下有人咳嗽,才說:「同學們好,請坐。」
待全班同學坐下之後,她卻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心想:「老天爺給的這個甜棗是真甜。」
胡婕兒說:「北北老師,您別傻樂呀,該上課了。」
俞北北忙正色,說:「好的,那咱們今天就接著袁老師之前講的內容繼續......」她人生第一堂正式講課就在這平淡無波中開始並結束了,沒有出錯,沒有卡殼,也沒人搗亂。
快下課的時候俞北北暫停了講課,抿了抿唇,她還是想問問大家對她授課有沒有什麼想法。
李炫作為代表起來回答:「很好,要是聲音再大點兒更好。」
俞北北笑笑說:「好。」
大概是因為六班是文科班無法不重視語文,也可能是因為她在六班呆的時間長一點,也或者是因為看在袁義的面子上,六班的兩堂課俞北北上的很舒心。
到中午十一點五十分俞北北的第一次正式授課圓滿結束。
總體來說她還算滿意,如果能忽略等在教學樓下的沈鋼和龐清江等人的話。
五個黑黑壯壯的男孩子站在俞北北面前。說實話要是以前她肯定心裡犯怵,可現在……放學高峰期雖然已過,但來來往往還是有不少學生,她面上很淡定甚至面帶微笑的問:「挑戰書寫好了?」
沈鋼哼了一聲說:「口頭約戰。」否則書面形式幾百字寫來多麻煩,還要格式什麼的,浪費腦細胞!
俞北北一臉我早料到如此的表情,欣然接受挑戰:「時間地點說吧。」矯枉過正她知道意思。
沈鋼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一時還想不到好地點,俞北北說:「明天吧,明天我沒什麼事,試卷你找好帶著,地點也由你決定,想好了發我手機。對了,我電話號碼你們都有的對吧?微信也是那個。」說完看他們沒有反對意見說了聲明天見就走了。
等俞北北走了好遠龐清江才好奇問道:「俞北北什麼意思?」
沈鋼不耐煩的說:「你問我我問誰!」
龐清江訕訕,另一人同學問:「那明天去不去?」
沈鋼鄙視:「去!當然去!誰不去誰孫子!」
「那真跟她比語文測試?」
「不然沈哥咱找套容易點的?」
沈鋼還沒說話,龐清江立馬拍了那人腦袋一巴掌:「沈哥覺得容易的,對俞北北難道就不容易了嗎?」
那人恍然大悟:「好像是!」
龐清江道:「不如我們找套最難的,然後沈哥你先背背答案?」
沈鋼斜眼看過去,冷哼道:「那跟輸了有什麼區別?」盯著俞北北走的方向看了幾秒語氣不善的跟龐清江說了句「記得找套試卷給我」就轉身往食堂走了。
餘下幾人踟躕著看向龐清江,龐清江苦悶道:「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