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遺憾

黎洛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看到那個跳樓男子的臉如此熟悉，只是她還沒想起他的名字時，就被莫名其妙轉移到了這個神奇的空間里。

跳樓的人叫做時年，是她高中時的年級第一，也是他們學校公認的校草。就算高中畢業七年，黎洛仍舊記得非常清楚，那時他是整個高中時代所有人仰望的存在。高中黎洛和時年一樣是理科，但他在尖子班，每一次月考、每一次期末考試他作為年級第一名，都和第二名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就好像他本來不該在這所高中，而應該去更好的學校。

就這樣一位尖子生，寬大的校服之下總是穿著白色的襯衫，他的皮膚很白，偏瘦的身材，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和略顯蒼白的薄唇，走路時從來不斜視，從來不看任何人，儘管他路過任何一個地方時，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黎洛曾經聽說過，他經常去文科班，只為等一個女生，那個女生是文科班的年級前三，長得漂亮，性格也很溫和。她還聽人八卦過，曾經有人看到他們倆坐同一輛私家車離開。

這就是黎洛對時年的全部了解，成績好、外貌好、家世好，像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高考時，時年和她分到了同一個教室，那個時候黎洛還在把他當做錦鯉來許願，希望可以超常發揮取得一個好成績。高考結束放榜那天，黎洛去了學校，大字報掛出來，時年以傲視群雄的成績高居榜首，黎洛知道有關他最後地消息，就是他被全國最好大學錄取。大學時，她還偶爾跟同學提起自己高中這樣一位傳奇。

這樣的天之驕子，最後怎麼會落得跳樓的下場？

黎洛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她看向牆壁上的照片，牆上的照片是一張證件照，時年正對著鏡頭，臉上仍舊清清冷冷的，狹長的眸子里沒有任何光芒，表情淡淡的，彷彿對所有事情都漫不經心。

「你看了這麼久，是想到了什麼嗎？」柴犬在她身邊踱步，神情十分嚴肅——雖然是裝出來的。

黎洛低下頭來，目光冷靜下來：「為什麼選我？」

「因為你們是校友。」柴犬說，「最關鍵的是，在他跳樓時，你剛好在現場，你還看到了他的臉不是嗎？」

「他為什麼跳樓？」黎洛問道。

柴犬兩隻前腿交叉，給黎洛比了一個叉的姿勢，搖搖頭道：「我可以告訴你他身上發生的所有，前提條件是你答應成為本任務的執行人，也就是去拯救他。不答應的話，你什麼都別想知道的。」

「他死都死了，你要我怎麼拯救？」黎洛看一眼柴犬，翻了個白眼道。

「既然讓你拯救他，當然是讓你回到過去，目前選定的時間點是十五歲，你會回到你十五歲時，也就是十年前。」柴犬一本正經道。

「不要！」黎洛拒絕得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我才不要回到我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我現在有工作有存款，我幹嘛要回到過去，又要經歷一遍高考。你找別人去吧！」

柴犬歪起頭：「你對時年怎麼死的不感興趣了？」

「不感興趣。誰感興趣你讓誰去。」

「那你難道就不想再過一遍自己的人生，補上自己的遺憾？」柴犬循循善誘。

「不想！」這次黎洛拒絕得比上次更加果斷。

「這就怪了，我的發明者明明說每個人類都想回到小時候，你難道不是人？」柴犬瞪眼頭往後偏。

「那是因為……」黎洛忽然止住自己的話，擺擺手，「算了，我跟你一隻狗說這麼多幹什麼，反正我拒絕，你愛找誰找誰吧。趕緊放我走，手機我也不要你賠了，我還得去上班。」

柴犬隱約記起自己發明者曾經說過的話，這次任務失敗的話，它就得消失，系統里要換成別的人。想要這裡，柴犬往地上一跪，抱住了黎洛的小腿：「大姐，你不能走啊……姐，你要是走了我的小命就沒了！」

黎洛看它一眼，腳踢了踢：「你沒命關我什麼事，鬆開，快放我走。」

「不放！」

「鬆開！」

「不松！」

這一人一狗就這樣陷入僵局，半晌后，黎洛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投降道：「好好好，我認輸。」

柴犬同樣很累，它稍微鬆懈了一點道：「那你是答應了？」

「你給我講講時年的死因，我考慮一下。」黎洛說。

「考慮一下？」柴犬驟然了提高的音量。

「那不然呢？」黎洛踢開它，拍拍手站起來，「你不答應就算了，我可走了。」

「行行行。」柴犬讓步，它用自己的爪子裝模作樣地拍拍手，投影得有時年照片的那面牆壁陡然黑暗，很快顯示出一個女子的照片。柴犬走來走去解說道：「因為這個叫做夏晚夕的女孩結婚了。」

牆上的女子落入黎洛的眼中，她摸著自己的下巴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有幾分眼熟，但她到底是誰，黎洛朦朦朧朧地根本想不起。

「她是時年這些年來的精神支柱，時年一直喜歡她。時年跳樓前打的那個電話，就是在祝夏晚夕新婚快樂。」

這什麼狗血八點檔。黎洛腹誹道。

柴犬看出了黎洛的不為所動，它不屑地看一眼黎洛道：「你就不覺得傷心嗎？這樣一個天才，竟然就這麼夭折了，你居然面無表情不為所動，你這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對，我就是怪物。」黎洛真想一巴掌拍死它，「讓我這個怪物離開吧，我不配作為你這個天才系統的執行人。」

「是天才拯救系統。」柴犬糾正道，很快它又抱住黎洛的大腿，死活都不鬆開，「不不不，我們這個系統，就需要你這樣沒有感情的殺手，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相信我，你可以再過一遍你的人生，走上人生巔峰！」

再過一遍人生嗎……黎洛的臉上終於出現有一閃而過的猶豫。

柴犬也發現了黎洛身體的一滯，它趁熱打鐵誘惑道：「你前二十五年就沒有什麼遺憾嗎？你想想，你成為本系統的執行人，除了做任務，還可以補上心裡的遺憾。不好嗎？不好嗎？」它拚命地眨著眼，滿眼放光地看著黎洛。

遺憾，這兩個字讓黎洛冷靜下來，好半天後她悠悠嘆口氣，拉開抱在她腿上的柴犬，終於第一次認真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柴犬又拍了拍自己的爪子，灰色牆壁上出現時年的照片：「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讓他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