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著陸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兩人爬上了三十米高的輸電線塔。

這是一個鋼鐵怪物，矗立在黑夜裡，它就像插在地球上的一根鋼針，在山風的作用下，發出「嗚、嗚」的低鳴聲。越往高處爬，這種聲音就越明顯，站在鋼鐵構架上，你能很清楚地感覺自己離天空又近了一步。

王子的腿腳不方便，貌似還有骨折的現象，他現在完全靠兩條手臂的力量，來支撐著他往上攀爬。古正背著那個降落傘包，跟在了他的背後。王子氣喘吁吁，一邊爬一邊問：「你為什麼不直接在這懸崖上跳傘下去？」

「我們有兩個人，這個降落傘的牽引力不夠，那跟跳懸崖沒有區別。而且懸崖的高度也不太夠，就算夠了，山崖的亂流也會把我們像拍蒼蠅一樣拍死在懸崖峭壁上。」

「但我們這樣滑降下去，你考慮過風險嗎？」

「是的，是的！我算過了。」古正停了下來，他們已經摸到了最低處的輸電線，古正一邊往上面搭了兩根裡面包裹著鐵鏈的安全帶，一邊說道：「750千伏的輸電線離地面最低點大概是十五米左右，如果下面是樹林，這個高度還會更高，我們到達最低點的速度，大約在每秒25米的樣子，慣性會把我們拋出去，在空中滯留大約四秒鐘，在我們的滯空過程中，降落傘會給我們一個縱向的牽扯力，來降低我們的著陸速度……」

「就像戰鬥機飛行員0高度0角度的橫向彈射嗎？」

「是的！就像彈射一樣。」古正深吸了一口氣，他聽見狗吠聲已經接近了他們。在兩百多米之外，有一群人在樹林中找路，他們打著電筒，風聲甚至把他們掀動樹枝和踩著落葉的聲音傳了過來，情況很急迫。

王子抓著安全繩回頭，心裡有一些忐忑，「可是飛行員的橫向彈射速度遠遠大過我們的速度，可就算那樣，也有很多人死於非命。」

「不，夥計！」古正道：「你是想完好無損地落地嗎？不存在的！你與其擔心這個，不如祈禱一下，我們被慣性拋出去后，能像直升機墜毀那樣，掉進一條河裡什麼的。但我覺得你還是做好落地后，用臉在地上剎車的準備吧。」

站在前面的王子愣了一下，然後轉過了身，面對著古正：「好吧，你贏了，可我寧願把自己的脊梁骨摔成兩截，也不想用臉剎車。」

「隨便你！」古正把第三根安全繩拴在了他和王子的腰間，試了試，確定掛繩牢固之後，說道：「好了嗎？」

王子深呼吸了幾口氣，「你最好能保證我們安全落地。」

「廢特么什麼話！抓穩了！」古正把王子一推，安全繩在輸電線夯「呲」一聲滑動，王子張著嘴還想說什麼，就感覺自己腳底下一空，緊接著腰間的安全繩一緊，對面一米外的古正也跟著滑動了下來。

王子心慌地不行，他背對著崖底，看不不到什麼情況，內心的恐懼頓時被點燃了，張嘴想喊，結果根本什麼也喊不出來，只是甩了一嘴的口水，全都灑在了古正的臉上。

兩人握住安全繩，在電線上一路向崖底滑去，這摩擦滑動的力量雖然比不上自由落體，但因為落差的原因，速度也越來越快。呼嘯的風聲在古正的耳朵邊掠過，腦袋上扣著的安全帽被這風使勁地扯，顫抖著感覺時刻要飛出去一樣。古正用速度來感受他們所處的位置，從懸崖上滑降下來，是一個斜面加速度的過程，但這個速度不會越來越快，輸電線因為考慮到熱脹冷縮的原因，掛在兩塔之間會有一個弧度，他們通過這條弧線最低點之後，會有一個明顯的減速過程並提供一個向上的力量。但就算那樣，他們也減不下多少速度來。

王子說：「我們為什麼不一直滑到對面的塔上去？」

古正解釋道：「因為你在最低點的突然減速過程中，要承受大概一個半G的負荷，根本抓不住安全繩，就算能抓住，我們到達下面的輸電線塔的速度，也能達到每秒十五米的樣子，除非你想一腦袋撞死在那堆鐵疙瘩上。否則聽我的，讓你撒手你就撒手。」

就算戴著熱隔離手套，古正也明顯感覺到了安全繩上傳來的熱量。他們現在已經快要接近最低點了，兩條手臂非常吃力，王子有些撐不住了。但如果此時鬆手的話，他們只會以每秒二十多米的速度加速往下掉，會死得梆硬。

王子呲牙咧嘴，「到了嗎？我受不了了！」

「堅持住！」古正心裡正在默數，這幾十秒的過程實在是太刺激了，有點度秒如年的感覺。輸電線被兩個人的體重拉扯著變了形，最低點比古正來的想象地要快得很多，就在那一剎那，王子驚呼了一聲，古正根本沒來得及提醒他撒手，但他的雙手已經脫離了安全繩，巨大的慣性把他向天上拋了出去，他腰間拴著的繩子也拉著古正一起，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後飛出去，划起了一道拋物線，古正在空中默數了兩個數，然後猛地拉了一把降落傘。

因為飛行高度原因，直升機用的降落傘是低開傘，傘繩較短，能在一到一點五秒的時間完全展開。降落傘並不能保證兩人的安全，它只能給一個落地的反作用力，高度不能太高，否則和沒用降落傘其實沒多大區別。所以要利用的是它開傘一瞬間的力量，最理想的狀態是傘完全打開提供了那瞬間的拉扯力之後的下一秒，他們就能著陸。

可古正卡住開傘的時間和高度就苦了在前面飛的王子。他整個後背朝著天空，然後急速墜下，自己的周圍什麼也看不清，就只能感覺到好像馬上就要墜落在地，耳邊甚至都能聽見地面上的那些碎石頭正在昂首以盼，準備撞碎他那肥碩的身體。

這和等死其實是一樣的。

但就那麼突然的，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安全繩傳來，扯著他的身體，在飛快墜落的過程中把他仰卧著的姿態瞬間拉直，他的兩條腿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已經著了地，但身體往前的力量並沒有消失，他兩腿飛快地在一片崎嶇的鵝卵石地面上往後退著，緊接著，降落傘提供的反作用力頓減，他後退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就快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時候，古正迎面給了他一個熊抱，兩人抱在一起滾在了地上，翻了不知道多少個跟斗，最後一腦袋撞在了一塊岩石上，才最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