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的沒有想到

王子吸溜了一下流到了嘴角邊的哈喇子。

然後甩了甩頭，一嘴的口水就全甩在了古正的臉上。

直升機飛了四個鐘頭，最終降落在了一片草地上。這裡並不像瘋人院外那般如臨大敵，不過也有很多便衣隱蔽地攜帶著一些武器，在四周晃蕩。

直升機升空之後，草坪恢復了原來的樣貌，古正還在抬頭看那離開的直升機，迎面卻走來了一個身形姿勢很眼熟的人。

而且他一開口就把自己暴露地無所遁形。

「你終於來了！」

這個聲音很淡，很從容，顯得有些憂鬱。說話的時候，靜謐的眼神抓著古正的一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很有禮貌。

但古正知道，他就是昨天晚上那個用聚光燈照著自己還往他臉上吐煙的那位。白頭髮湊了上去，給這個人點上了一根雪茄，看那煙霧繚繞起來，他走了過來，「古正，看來你真的沒想起來我是誰。」

古正搖頭，你肯定不會是好人。

他其實現在很開心，能被一幫準備叛國的人如此對待，那他自己應該是個好人。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是個唯利是圖的軍火販子。

那人伸出了個手，「古正，你曾經是我手底下最好的探員，沒有之一！而我，普爾金西，是你的長官，BAFT特勤處負責人。」

古正沒有去握他的手，他在努力地回憶，但好像有點想不起來，只是覺得有那麼一絲絲不讓人輕易察覺的熟悉。

普爾金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沒事，既然意識恢復了，那我們就開始吧！來，這裡是古堡的制高點，你從這裡往前走出這片草坪，你就能俯瞰整個古堡。」

古正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批軍火的下落，從他開始懷疑自己可能不是軍火商人的那一刻起。

但他還是走向了草坪的盡頭。

這裡都是天然的草甸，處在一座高山的半山腰處，雲朵在頭頂不高的地方緩慢地飄動，有一些化作了白霧，繚繞在遠處的樹林之中，好像下過了雨，草地很濕，但溫度適宜，在大熱天下，還有一些涼意。

他站在了草坪的盡頭，然後透過兩片樹林之間的縫隙，他看見了整個古堡。

那座擁有了兩千年歷史的城堡，靜靜地矗立在鋼鐵森林之中，750千伏的輸電線路從它的一側路過，在山腳下的某個位置，還有一個變電站。變電站在往外，就是城市的邊緣，順著那阡陌的交通道路，他能一路穿越整座城市，把目光投向對面的大海。

他只看了第一眼。

就閉上了眼睛。

這地方，記憶太深刻了。

那一瞬間，不斷地有一些記憶片段從腦海深處湧上來。

他看見了成堆的槍支，全新的油封，一包一包的子彈，堆在那和一堆木料混在一起。旁邊有集裝箱，有人正在上面塗刷著什麼。一輛坦克從身邊駛過，上面有個駕駛員朝他敬禮。然後，記憶殘破的畫面飛快地轉動，他突然就站在了海邊，望著遠處巨輪駛離港口，他的身後有人在喊他，他回過頭，卻看不清那人的面貌，連聲音都很縹緲。但他能想起，那個人正朝他招手，「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得趕最近的一班飛機回格列塔！」

然後，回憶戛然而止。

那些好不容易被拼湊起來的畫面，瞬間分崩離析，變成了腦袋裡漫天的星星，化作了一片光霧，消散而去。

緊接著，後腦勺傳來一陣疼痛，一直傳到了前額一側，劇烈的痛感讓古正有些吃不消，他捂著太陽穴，蹲在了地上。

普爾金西一直都沒有打擾他，直到他出現了頭疼的反應，他拿著一瓶水，從古正的身後遞了過來，「高原反應了嗎？」

古正搖搖頭，說了聲謝謝，「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想起什麼了？」

「海，船。自從恢復意識一來，我從來不知道，古堡原來還靠著海。可能有些記憶錯亂，所以讓我的頭很疼。」

普爾金西聞言愣了愣，「除此之外呢？」

古正回過頭，「長官，你說的是那批裝備？你得問王子啊！」

普爾金西的臉色有過一絲很快的變換，但也很快就恢復了，他可能差一點就忘記了，按照他們的說法，王子才是那個地下軍火掮客。

王子一臉的暢意，他太久沒有走出過那間只有白色的病房了，也太久沒有看過如此大片的綠色和遠處的蔚藍，所以他很滿足地傻笑，嘴角甩滿了口水。

他當然不知道那批軍火在古堡。

古正早就已經驗證過了，這個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真的只是一個神經病。

王子開心地像個孩子，手舞足蹈，完全把身邊的人撂在了一旁，自顧自地張開雙臂，奔跑著就到了不遠處的願崖邊，幾個特工起初還以為這貨是想走得更近一些，結果沒想到王子到了懸崖邊也不收腳，兩腿一彈，就要往懸崖下跳。

「攔住他！」普爾金西大聲喊道。

但早就有人撲了上去，把王子那略顯肥胖的身體撲倒在地。緊隨其後的幾個特勤摁手的摁手，拉腿的拉腿，把他從懸崖邊扯了回來。

所有人都嚇出了一出冷汗，他們可能沒意識到，這一飛機過來的，還有一個是精神病患者。

耳麥里傳來了一陣聲音，普爾金西看了一眼地上蹲著的古正，呶了呶嘴，白頭髮點點頭，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普爾金西則退到了一旁，接通了他的電話。

「怎麼樣？分析出來了嗎？」

「頭兒，根據心理專家的分析，六台攝像機捕捉到了目標的視線焦點和眼神變化，他們覺得，我們可能搞錯了方向……」

「說點我能聽懂的！」

「好吧，頭兒！我們昨天夜裡翻遍了這裡每一寸土地，都沒發現有可能藏匿下那一批軍火的位置。但是剛才心理專家分析說……」

「說重點！」

「好吧，頭兒！心理專家說，目標對海面的意識狀態有強烈波動傾向！」

「你直接告訴我那批軍火在海里不就完了！？蠢貨！」普爾金西頓時就興奮了，罵人都顯得溫柔了很多。是啊！他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古正的第一反應就是船和海。陸地上是大，可是大得過海嗎？陸地上確實有很多地方能藏東西，但能比得上大海更能藏嗎？

在海上隨便找個地方，把那批軍火往海里一扔，誰特么能想到？

「聚焦位置定位了嗎？」

「還在進行3D繪製！」對面道：「不過再有幾分鐘，結果就出來了！」

「幹得好！」普爾金西掛掉了電話，臉上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