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鎖魂鈴
那是一位耄耋老人,他佝僂著身子,右手齊根斷了,左腿也齊根斷了,一條長疤從他左眼斜著拉到了右眼,左邊半臉的臉皮似乎被硬生生扯爛,翻出裡面紅的嚇人的血肉,就像是最近才受創的新傷一般。
他藉助一柄殘破不堪的刀作假肢,一瘸一拐的走進了赤影樓。
這副摸樣,酒樓里的眾人又何曾見過?就連那囂張跋扈的雷天山少宗主也不禁縮了縮身子,顯然是被這老人的可怖摸樣嚇到。
「哦,原來已經坐滿了。」
老人輕輕道了一聲,便轉身欲要離去。他的聲音沙啞刺耳,就像兩把生鏽的鐵刀在相互拉鋸發出的刺耳之音。
那蓑衣老人見此情況,不知是有意讓座還是果真有事,便起身道:「老朽我也到了垂釣之時,少宗主及各位,老朽就先行告辭了。」
雷天山少宗主還未從驚駭中反應過來,無意識的說道:「好的,好的。」
蓑衣老人方才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來,咧嘴一笑,說道:「對了,前些日老朽在東海邊垂釣,怎知那魚兒沒上勾,卻釣上了這麼一個玩意兒。那溫文爾雅的小書生,老朽見你頗有眼緣,便贈與你吧。」
說罷,老頭從懷裡掏出一個銅鈴,扔了過去。也許是老翁的力氣不夠,落在四五桌遠的地上滾到了劉姓書生的腳邊。
那銅鈴不過一個銅錢大小,上面刻著些不知含義的符號,上面也沒有半點靈氣波動,彷彿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玩物。所有人的關注點自然也就不在這銅鈴上面。而隨著蓑衣老頭這麼一打岔,眾人的注意力也從那可怕的老人身上挪開,開始自顧自的吃酒喝茶。
可怖老人看著那劉姓書生將銅鈴放進衣服內兜之中,而後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蓑衣老人,咧嘴一笑,道:「謝謝兄台的座位了,看來……兄台垂釣已經有所收穫了。」
蓑衣老人也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這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殘身老頭,答道:「告辭。」
「小二,來一壺酒,三斤氓牛肉。」
殘身老人將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刺耳的聲音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那雷天山的少宗主實在聽不慣這刺耳的聲音,正準備大聲呵斥一番,卻又看到那殘身老人可怖的相貌,吞了一口唾沫,憤然甩了甩衣擺,道:「回宗!」
酒樓里的眾人也是心裡發怵,紛紛找了借口快速離去,那劉姓書生的好友也跟他道別後便先行離去。只有那劉姓書生還拿著那個銅鈴仔細的端詳著。
殘身可怖老人饒有興趣的看著劉歲寒在研究那銅鈴,將嘴裡牛肉嚼爛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酒之後,這才問道:「赤影樓里的客人都走光了,你怎麼還在這裡,難道你不怕我?」
劉歲寒被這刺耳的聲音打斷思緒,疑惑的指著自己,而後問道:「前輩可是在與小生說話?」
殘身老人沒有回答,只是自顧的喝酒吃肉。
劉歲寒微笑著搖了搖頭,施禮后說道:「小生幼兒喪父,童年喪母,娘親臨死前曾再三叮囑告誡,說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還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有人面慈心黑,有人面噁心善。故此,雖說前輩樣貌確實……但小生並不覺得前輩有何可怖之處。」
殘身老人微微頷首,道:「如此心性,也是尤為難得。」
「見你頗有眼緣,老朽在這也告誡你一句話。」
劉歲寒受寵若驚,急忙行禮道:「請前輩教誨。」
殘身老人喝了一口酒,從他嘴裡緩緩吐出一句話:「有些東西,是拿不得的。」
劉歲寒不懂老人的話,聽得雲里霧裡,只得再次行禮請教:「小生愚鈍,還請先生賜教。」
「有些話,不必說透了。若能領悟,那便是一樁機緣,若是不能領悟……那也是一樁機緣。」
劉歲寒聽著老人的話更為迷惑,但見到殘身老人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訕訕的離去了。在離去之時還不斷的搖著那個銅鈴,聽著那一陣「叮叮鈴鈴」的聲音。
殘身老人獨自一人那個角落裡喝酒吃肉,旁人根本無法從他臉上看到半點表情。只待吃飽喝足之後,這才喃喃自語道:「苟延殘喘了一百年,卻不想在今日見到這鎖魂鈴。唔,那賊禿引凈世佛火焚燒血刃山這麼多天,也應該燒乾凈了。不行……現如今殘魂殘身殘刀,怕是經不住那半點凈世佛火,倒不如先瞧瞧那書生結果如何,若是能……」
殘身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紅芒,而後起身離去。
……
是夜。
劉歲寒躺在陋室木床之上輾轉反側,愣是無法入睡。時不時將那銅鈴拿在手中仔細觀察,可卻沒有看出一點究竟來,這銅鈴上無半點靈氣波動,決然不會是法寶一類。索性將那銅鈴扔到床頭,不再去想。可當他不觀察銅鈴之時,腦海中卻又反覆出現那殘身老人的可怖面容,以及那古怪的話語。
煩躁之際索性盤腿坐了起來,運起那仙元齋里購得的修道啟蒙之法「浩然訣」。
「天氣靈氣,是為浩然。引浩然之氣,行走周天,是為引炁。引炁入體,淬身煉體……」
念著口訣,慢慢忘卻周遭事物,從而入定。混沌中,他似乎聽到一陣鈴聲,由遠及近。鈴聲不大,卻在神識中尤為清晰,這鈴聲似乎有協助修鍊之功效,在鈴聲中他慢慢忘卻了一切,甚至好像連他自己都忘卻了。
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一條鄉間小路,他非常的熟悉。這不正是他童年時期經常經過的那條通往家的小路嗎?
他順著這條鄉間小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走到了盡頭,他看到了一間屋子。正是童年時期跟著娘親一起住的茅草屋。在屋子裡面並沒有見到娘親的身影,反而通過敞開的門看到裡面桌子上放著一件閃閃發光的物體。
「那是什麼?」
劉歲寒好奇之心被勾了起來,他打算進去看看,可是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圍著茅屋走了兩三圈,又在門口停了下來。
「那間草屋早已經被燒毀,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對了!」
劉歲寒突然想起他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拔草!小時候他發現娘親總是一個人默默流淚,所以他就假裝自己特別調皮,每次為了轉移娘親的注意力總會拔自家草屋上鋪著的茅草。這樣的話娘親就會追著自己打罵,從而忘記那些傷心事。
突然想起,便抓著門口一把稻草用力扯了一下。可就在這時,他卻看到了非常驚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