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敗落】（中）

韓向陽在右側拐彎處打開一扇小門，門內有個私人專用樓道和電梯。

電梯是韓家單獨使用的，直達六樓。

但此時的電梯指示表上沒有亮燈。

早在去年下半年，這座曾經轟動全城的獨戶電梯就停止了使用。幾乎在電梯停用的同一時間，韓家一樓右側的兩個私人車庫也改成了門面房，對外出租，一間租給了經營「S縣小吃」，一間租給了一家賣魯黑鴨的。

他不疾不徐上了六樓，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遞進閃亮。

掏出鑰匙打開碩大的防盜門，把單肩背包放在玄關的柜子上，喊了聲，「媽！我回來了。」

喊完他坐在門廳的沙發上換拖鞋，從廚房走出一個四十齣頭的女子。

「陽陽回來了，先洗澡去，瞧你臉色，是不是一晚沒睡？媽去準備飯菜，等你洗完一起吃。」

韓向陽的母親，劉曉蘭，今年四十五歲，皮膚和身材絲毫看不出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保持極好，作為當年縣劇團的台柱子，劉曉蘭的美貌在邯陽市是有口皆碑的。

「睡是睡了的，只是第一天上班，興奮……爸呢……」韓向陽吸著拖鞋走向衛生間。

「你爸來電話說馬上回，這一馬上，就是四十多分鐘。」劉曉蘭一邊端菜一邊嘮叨，「還有你弟弟向東，比他爸還忙，我三四天都難得看到他一回。」

「東東忙著幫爸收賬吧……」

劉曉蘭打斷他的解釋，「活脫脫和他爸年輕時一個性子，抽煙喝酒賭博打架，把家裡當旅社了，陽陽，今天媽給你燉了只老母雞，趁熱，一鍋湯全喝了哈。」

韓向陽在衛生間回了一句：「等爸和弟回來一起喝。」

「什麼一起喝，一隻老母雞隻夠一人吃，分了沒營養，媽特地加了幾片西洋參和黃芪，你在外吃了四五年的大食堂，瞧瞧你，一米八的個子，體重才160斤，明顯偏瘦。」劉曉蘭刻意來到衛生間外說。

十分鐘后，韓向陽沖涼完畢，換了套清涼睡衣短褲，主動進廚房幫忙，卻被劉曉蘭趕了出來，「出去，男人少進廚房，將來你要找了媳婦，可不能慣著她……」

韓向陽笑而不語。

劉曉蘭端著一個小瓦罐上桌，拿出一隻小碗，乘了一碗，遞到韓向陽身前，「趁熱喝。全喝完，不許剩下。」

韓向陽另外拿起一隻小碗，乘了一碗，「媽！您也喝一碗。」

「媽不喝，你喝！和你媽還客套……」劉曉蘭伸出玉指點了點韓向陽的額頭，眉眼裡全是笑意。

韓向陽執意把碗推到劉曉蘭身前，「我可是學中醫的，西洋參是好東西，但不適合多用，服用過量也是不好的，對女性來說它是最佳滋補品之一，補氣養陰，清熱生津，於氣虛陰虧……您就當幫我喝一碗。」

「喲！到底是學醫的……好！媽幫你喝一碗，就一碗啰！」劉曉蘭喜滋滋地拿起小勺子，母子二人對坐，你一口我一口。

「香嗎？」

「嗯！香！」

「味道還好吧。」

「好！」

「你喜歡，媽半個月給你燉一隻。這隻老母雞媽媽可是找一樓快餐店的黃師傅特意預定的，他還要提前回老家捉過來，山上放養的純土雞，外面都買不到的……」

「對了，報到還順利吧，你還沒告訴媽你分到什麼科室？」

「順利，邱院長一路幫著辦手續，先安排在婦科輪轉……」

「婦……」劉曉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東東！什麼科？」

「婦科！」

劉曉蘭拿著小勺子獃滯當場。

劉曉蘭雖然不懂醫，但她知道，自己帥氣又懂事的兒子，怎麼能分到婦科，專門和……打交道？

見母親呆愣，韓向陽笑著解釋，「您可別想岔了，在醫生眼中，病人是不分男女的。國內大部分頂尖的婦科醫生都是男醫生。而且，我在實習期間是要全科室輪轉到位的，一年實習期滿，拿了證，才能真正確定科室。」

「不行，陽陽……」劉曉蘭一陣干著急，韓向陽從小就是她的驕傲，不管是同事還是親戚同學，只要談到她家大兒子，就沒人說半句孬話。

別人家有閨女的，從小就嚴防死守，生怕閨女早戀吃虧，但她家的大兒子，高二開始，就有不少同事朋友「申請」當兒女親家，雖然其中有部分是開玩笑，但真假她還是能分辨的出來的。

哼哼！都惦記我們家陽陽呢！

她的驕傲，她的寶貝，別說這麼累人的中醫院，更不能去婦科……這以後誰問起來，她的頭還能抬那麼高么？

「咔嚓！」門廳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接著是一句粗粗的嗓門，「曉蘭，我回來了，陽陽下班沒有？」

進門的是韓向陽的父親，韓光明。

韓光明和韓向陽外表迥然兩異，兒子身材高挑，面貌俊朗，玉樹臨風，父親卻五大三粗，身高一米六左右，貌似一切朝橫著長，寬大的額頭，大圓臉，濃惡的眉毛，體態橫碩寬廣，皮膚黝黑，往誇張里說，他的大鼻子幾乎佔據了一張臉的三分之一地盤。

怎麼看，韓光明都似乎孕育不出如此清雅脫俗的後代。

整個一基因錯亂。

「你還知道回來吃飯？」劉曉蘭沒好氣橫了他一眼。

「呵呵！這不遇到老五洪濤他們，死拽著不讓走，非要喝了三杯，我這還是提前開溜的……」

「爸！喝酒肯定沒吃飯吧，來壓幾口。」韓向陽下桌接過爸爸手裡的大方便袋，「好沉……」

「陽陽，這是你最愛吃的清蒸大蝦，全是青背大龍蝦，專供出口的……」

劉曉蘭臉色不愉的輕拍桌子，「老韓，我給你說過多少次，別吃這種東西，你還帶回來給陽陽吃？」

韓光明嬉皮笑臉湊過去摸劉曉蘭的頭。

「啪！」劉曉蘭一巴掌拍過去，「爬開，臟手別亂摸。」

韓光明也不生氣，照樣嬉皮笑臉挨著劉曉蘭坐，討好道：「我是聽話不吃的，半個都不吃……」

劉曉蘭嫌棄地換了位置，坐到韓向陽身邊。

韓向陽帶上食物手套，抓起一隻大龍蝦，「媽！這東西，是季節性食物，偶爾吃吃無妨，至於網上所說的一套，從醫學角度說，但凡經過高溫蒸煮過的食物，都不再帶有細菌和傳染物……」

「聽，我家陽陽說的，多明白，真要較真，現在還有多少安全放心的食物？」

寶貝兒子的話，劉曉蘭好不反駁，韓光明一開口，劉曉蘭立馬炸刺，「要你多嘴！」

韓光明朝韓向陽做了個鬼臉，對劉曉蘭嘻嘻笑道：「我要是不說話，這家庭的溫馨氛圍誰來製造。」

「切！難不成我家沒有你七扯八拉就沒有溫馨了？況且你的嘴巴能吐出個好詞來？是能背幾句古詩詞還是能說出點雅俗的東西來？全低俗不堪的……」

韓光明哈哈一笑，「我們家有你和陽陽高雅就足夠了，我的作用就是襯托你們。」

劉曉蘭癟嘴！

韓向陽笑！

「鈴！」室內響起刺耳的門鈴聲。

韓光明和劉曉蘭同時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