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莫少辰回到時周沫坐在皮椅上,兩手肘拄著辦公桌,十根纖細的手指托住她小巧的臉頰只露出挺翹的鼻尖和一雙垂涎地盯著糖醋排骨的眼睛。
「流水都滴下去了」
看到他來周沫眼睛一亮,聽了他的話后,抬起手背擦拭嘴角,然後不滿地瞪著他「哪有口水!」
莫少辰在她的惡狼盯食的視線中把那糖醋排骨端到了沙發邊上的圓桌「還不過來,不是讓你先吃了嗎」
她歡快地跑了過去,搶佔一個最佳夾菜位,嘻嘻一笑「我想等你嘛」
一股暖流淌進莫少辰的心中,他抬手揉著她梳得光亮的頭髮「吃吧,餓壞了我可不伺候你去醫院。」
她咬著糖醋排骨含糊不清地說「我才不會餓壞呢,我剛剛吃了薯……」差點不打自招了,周沫及時停住了,然後心虛地低著頭悶吃。
莫少辰不喜歡周沫吃飯前吃零食,以前偶爾吃那麼幾次還是可以的,不過最近他把這條列入了小窩規則,等於正式通告她。
他無奈地看著心虛的某人沒說什麼,暫且放過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進她碗里,周沫還以為逃過一劫了開心地吃了起來,糖醋排骨已經有些涼了,不過這個天氣影響不大。
吃完她就麻溜地滾回了雜誌社,看到了一輛騷包的紅色瑪莎拉蒂停在雜誌社門口,她好奇地停下腳步,只見一名穿著綠色旗袍的女子緩緩地走下車來,然後走到車窗前對著探出車窗的男人的臉吻了一下,那男的便揚長而去。
由於距離很近,那男人的臉她看得一清二楚,腦海中只浮現四個字「肥頭大耳」。她想,這樣怎麼親得下去?她怎麼有種親一坨肥肉的感覺。
「傻楞著幹嘛」親完人後,陳波濤轉過身便看到呆在那裡的周沫
「那個,那人就是你的金主?」
陳波濤好不掩飾「對啊,昌盛集團的老總,上個月才離婚。」
「他這麼丑,你怎麼親得下去。」
陳波濤撲哧一笑「把他當成人民幣就親得下了。」
周沫這下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眼角瞥到一旁的廣告牌「那你怎麼不去娛樂圈啊」在她淺薄的認知里,娛樂圈賺錢很容易的。
陳波濤用一種看傻子的神情看著周沫「你以為娛樂圈是那麼容易混的嗎,像我這種沒錢沒權的人去娛樂圈也只能當炮灰。」
周沫有些不明白,她明明都可以委身討好那些肥頭大腦的老總,那麼討好導演不是同樣也可以的嗎?
似乎是明白她的想法,不待周沫問她就主動回答了「像我這種姿色在娛樂圈一抓一大把,就算想潛規則都還輪不到我,而且那些人都是有家室的人,老娘才不幹那麼沒品的事」
陳波濤勾搭的金主也是有條件的,她絕不做小三,她所交往的那些有錢男人要麼是離異的,要麼是喪偶的。
周沫突然想起了陳亦,這位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的人物,聽陳斐無意中講他哥好像預備導演一部戲正缺女二,想了想她問「你演技怎麼樣」
「湊合吧,學過幾年」陳波濤大學是表演系的,不過因為家庭變故就輟學了,只有高中學歷的她在社會上經歷了各種人事,因此才會養成這樣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聽說陳亦預備導演一部都市劇,你怎麼不去試鏡?」
「去了也是白去,陳亦什麼樣的人,他能選從來沒有演過戲的我?再說了人家劇中的人物只怕心中已有人選了,試鏡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陳波濤一點也不奇怪周沫怎麼知道陳亦預備要導演戲的,畢竟她們是做記者的,知道也不足為怪,況且她也知道。
「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
「有時間做夢還不如睡覺」陳波濤一甩她的大波浪捲髮,扭著水蛇腰走進了雜誌社。
周沫也跟了上去,她們雜誌社說來也奇怪,幾個月前還是條條框框的各種規矩,如今卻是開明得不得了,除了業績要求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管,因此陳波濤即便穿得花枝招展的來上班也沒人理會,只是不免會遭到同事的口舌。
周沫下午要整理王嫣給的一大堆通訊錄,把通訊錄里要採訪的人事先調查清楚,比如他的喜好,他的朋友圈,他最近做的事情之類的,方便採訪時隨機應變。
坐了一個鍾,腰有些酸了,站起來伸展一下懶腰,彎彎腰,扭扭頭,忽然覺得口乾舌燥的,就拿起杯子去飲水機接了一杯水,剛喝下去又覺得內急了,拿起手機就往廁所里跑,她喜歡邊上廁所邊刷微博,要是沒有手機她就算是憋著也不想蹲坑。
辦公室的馬桶是坐式的,她坐在上面給她親親老公發信息時,外面傳來踏踏的高跟鞋踩地聲,不久就聽到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和一個聲音「媽,我真沒錢了,上周不是剛給你寄嗎,你是不是又給我爸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只聽到陳波濤氣急敗壞的吼聲「媽你怎麼又給他了,你怎麼能給他,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一有錢就去賭,都多少次了,你怎麼還相信他會改好,你給了他我弟怎麼辦啊,你要我弟像我一樣小小年紀就輟學,以後在社會遭人家的白眼嗎!」吼著吼著變成了帶著哭腔的控訴,她似乎壓抑著不要自己哭出聲,時不時幾聲啜泣聲傳入周沫耳朵。
周沫呼吸一窒,坐在廁所里一動不敢動地,她不是故意偷聽的,她說話聲音那麼大,她堵著耳朵也沒有用。
「好了,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弟的學費我再想想辦法。」掛了電話后,陳波濤伸出到水龍頭下捧著一把水把臉浸在裡面,良久才抬起頭,拿起包包裡面的紙巾擦乾淨,照著鏡子花了個濃妝掩蓋眼窩的紅腫。
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周沫才敢走出廁所,從她的話語中她可以猜得出她爸爸應該是賭徒,弟弟還在上學,至於她媽媽,她想應該是沒工作待在家裡吧,一家子的生活重擔都壓在她身上,難怪她要這麼拚命地賺錢。
陳波濤有些驚訝地看到周沫從廁所里出來,她剛剛看到廁所並沒有人,因為周沫是在最後一個位置,所以她才沒注意到。
周沫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是她先進的廁所,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是不小心聽到了人家的家事。
「周沫,一起去喝杯咖啡」
周沫楞了一下「額哦好」
周沫跟著陳波濤來到了一間普通的咖啡廳,在二樓靠窗的角落坐下,陳波濤從窗外往樓下熙熙攘攘地人群中望,良久才緩緩開口「你知道嗎,以前我家也有個咖啡廳,很漂亮很豪華,那時候我還是家裡的千金大小姐,就是電視上的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種。」
「挺好的」
她的話帶著些許的傷感「是啊,很好,我也以為我會這樣幸福的長大,做我喜歡做的事,然後找個愛我的人結婚生子,有戲時演演戲,沒戲時澆澆花逛逛街,家務有保姆做,孩子有保姆帶,多好的生活啊。」
周沫有些怔楞,她一直以為她是女強人類型,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她做什麼事情都力求坐到極致「我還以為你會想著馳騁商場呢。」
她轉過頭來用小勺子攪拌著咖啡,然後啜了一口「我沒那麼大的野心,不過我也想在娛樂圈大紅大紫,演個幾年的退下來自己當導演,或者是參加什麼綜藝節目玩玩,曾經我以為這些是唾手可得的,直到大二那會兒我還這麼以為。」
她又往咖啡里加了一點糖,用小勺子攪拌,這個咖啡館有個特色,就是每張桌子上放著一罐糖,來喝咖啡的人根據自己的口味調。
「大二的下班學期,我爸的公司被他的朋友坑害,公司倒了,房子車子也沒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從此他就一蹶不振了,還沾染上了賭博,整天想著只要有錢他就能重振旗鼓,把家裡我和我媽僅剩的那點首飾也賣了籌賭本。債是越賭越多,還借了高利貸,在家時每天都要躲那些催款的人。」
說著說著她的眼睛里漸漸含著淚,周沫靜靜地聽著,她知道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只是心裡苦想找個人傾訴傾訴。
「要不是我大伯好心讓我弟躲在他那裡上學,我弟估計現在不知道在那裡干臟累活了呢,他今年才高一,那麼小的年紀能幹什麼。輟了學我去給人家當過洗碗工,刷過馬桶,總之能賺錢的活我都去干,好幾次撐不下去都想著要不就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的,可是每當想到我死了我弟怎麼辦,他身體不好又那麼小,我就連死的勇氣都沒有,可悲吧」
周沫無語,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她說著說著也勾起了她心酸的歷史,她想到她爸爸,媽媽過世后,爸爸雖然性情大變,也染上了煙酒,幸好沒染上賭博。
陳波濤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擤了擤鼻涕,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這些年摸爬打滾的周旋於那些老男人中,陪那些他們吃飯睡覺只是為了他們施捨的那點錢……」
心裡的委屈一簍子到了出來,陳波濤覺得好受了很多,揚起一個很勉強的笑臉「只要努力一切都會好的」
「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