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突來的畫面
踏出寺廟,謝望帶著我向著曾經的皇城中緩步向上,行走在那窄窄的步道之中,卻依舊還是讚歎這皇城的宏偉。
這樣的建築他們是如何在九百年前就建成的?
「很震撼吧?」越到上面步道越窄,謝望讓我在前面先走,他在後面護著我,「這裡的神奇不止如此,古格王朝是在一夕之間忽然就消失的,誰都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一夕之間消失?這怎麼可能?除非是有什麼神力發生。
不可能么?我搖了搖頭,在經歷了靈魂穿越那樣的事情之後,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我們人力所無法預測的,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宏偉的帝國會有一天一夕之間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呢?
我們那麼努力工作、生活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神思的困頓間我們終於爬到了頂點,這裡是當時古格王和他的妃子們所居住的地方,以我們現代人的眼光來看的話,相當的簡陋。
可是放在那個年代,這卻是鬼斧神工般的傑作。
那麼高的地方,那麼窄的通道,他的妃子們是不是一年也下不去幾次?這樣的宮殿於她們而言同時也是囚籠吧。
我又想起了那一世的若水來,她的世界不也正如這些妃子們一般,被囚禁在了將軍府的那一方空間之內么?
後來的她與謝望又怎麼樣了呢?
我憑高遠眺著,高原的清風吹拂在我的面頰之上,空氣並不如傳說中那般稀薄,也許我是已經徹底適應了這塊土地吧。
眼前忽然划現出一些零碎的畫面,火光衝天的戰場,謝望受傷倒地、奄奄一息,他的傷口很長,幾乎從左肩一直斜劃到右腰的位置。
我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一股窒息感將我緊緊攫住,我猛地睜開了雙眼,張開嘴粗喘了幾口氣。
「怎麼了?」謝望一直在旁邊看著我,見我忽然變換的變色,他的聲音也緊了起來。
「前世……你……戰死……」我抓起他的手掌斷斷續續寫下了這幾個字。
謝望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眉狠蹙了起來。
「能改變么?」
「不知道,試試看。」我搖了搖頭,這個要看那個若水能不能幫他避開,而下一次若水是否依舊能聽到我的聲音?
我沒有把握。
謝望握住了我變得冰涼的手,「別擔心,既然它出現,就說明一定是能改變的。」
他的話語不無道理,我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此刻他包裹著我的大掌顯得無比的溫暖。
他輕輕擁住了我,「我相信你。」
也許是他的這句相信給了我力量,我不再不安。
「要回去酒店么?」從古格王朝遺址出來,他先徵詢了我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這裡的世間與那一世完全是不相關聯的,不管我是什麼時候穿越,我都一定是去到我該去的那個時間節點,所以我完全不需要趕這個時間。
「好,」他笑了笑,「那我們去東嘎皮央村。」
車子如離箭之弦一般飛馳了出去。
東嘎皮央村其實是東嘎村和皮央村兩個相鄰的村落,這裡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裡所遺留下來的壁畫,據說幾百年過去依舊精美無比。
這裡完全不像是一個旅遊景點,要不是謝望對這裡熟識的話,估計光找路我們就要費上不少時間。
當我們來到村口,村口的小賣部里坐了不少的人,男男女女,圍在不同的桌子前嗑著瓜子、喝著甜茶。
「我們想去看上面的壁畫,誰能幫忙找一下管鑰匙的人?」
謝望打斷了他們自得其樂的聚會,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裡的壁畫又是有專人管理著鑰匙的,這又不是一個買張票就能看到的景點。
而這裡的鑰匙看管員,據說是一家一家輪過去的,所以還得計算下今天這鑰匙是由誰家來看管著。
對於那些家境特別貧困的老人家們,就會多給他們一些掌管鑰匙的機會,因為這也算是創收的一個機會。
我忽然覺得這兩所村子特別有愛,一個村子就像是一個大家庭一般,這樣的集體共有共榮在上海這樣的大都市已經再難看到了。
在小賣部的人幫忙去找鑰匙管理員時,我和謝望被邀請坐到了裡面,一人一杯甜茶、一把瓜子很快就送到了我們面前。
我朝他們笑了笑,這裡的人真是淳樸又熱情。
與我們同坐一桌的還有幾個一身工人裝束的男子,看起來他們並不像是藏人。
「你們是從雲南來這打工的?」謝望從他們聊天的口音上看穿了他們的來歷。
「是啊,這裡的錢好賺,一天就算是小工都有三四百,哪像我們雲南,一百都不到。」那幾個男子一下打開了話閘子。
我和謝望靜靜地聽著,不時笑著對視一眼。
這幾個男子的話語很淳樸實在,不管在哪都能看到這樣為生活所迫離鄉背井的打工者,生活的不易隨處可見。
我抬頭看了眼謝望,想到他和他的團隊在這個那麼荒蕪的城市一待就是大半個月,不也是為了生活么?
「噗嗤」,我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謝望的眼中亦寫著笑意。
我抓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裡寫下「生活不易,背井離鄉」四個字,然後又促狹地指了指他。
謝望的嘴角揚了起來,「為了養家糊口。」
他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幾口人?」我白了他一眼。
他忽然也抓過了我的手,「三口」,寫完他卻忽然又做了個擦抹的動作,又重新寫了「四口」兩個字。
「我,你,還有……這裡兩個。」他的眼睛瞄向我的肚子。
我的臉頰一下子火辣辣地燙了起來,對於我們的未來,他越來越赤裸裸無遮掩起來。
「那麼漂亮的姑娘竟然是個啞巴,哎……」
我忽然聽到那幾個打工的男子中傳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幾個人交換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呃,我想我該感謝他們對我的同情的吧,不管怎麼說他們的發心是好的,也許他們以為我聽不見吧。
於是我朝著他們微微笑了一下,幾個人的臉色立刻尷尬了起來,紛紛回了我一個略為僵硬的笑容。
「原來你能聽見啊,還好還好……」
淳樸的話語再一次響起,我靠在謝望身上笑了起來,這樣接受別人同情的感覺也蠻有意思的。
可我知道那是因為我不是真的不能說話,如果那是我真實的缺陷的話,那我定然無法如現在這般以一種遊戲的心態去接收他們的話語。
因為我們總喜歡遮掩起自己所沒有的那些東西,害怕被同情,害怕被可憐,同情與可憐的背後是對我不夠好的覺知,那會比缺陷本身更讓人絕望與窒息。